第76章

醒來的時候,外邊天還沒大亮,只透進來朦胧的日光。黎洛半睜着眼,望着灰乎乎的天花板發了半天呆,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片場附近酒店的舒适度是真的遠比不上市中心的高檔酒店,大床房還這麽擠,枕頭也硬邦邦的,硌得慌。空調大概出了什麽故障,怎麽左半邊身體這麽熱,還有熱風吹在臉上,右半邊身體就涼涼的……

黎洛打了個哈欠,重新閉上眼,側過身,往熱源拱了拱,整個人貼上了旁邊的牆。

嗯,暖烘烘的,舒服了。

他心滿意足地繼續睡了。

五分鐘後,倏然睜開眼。

等等,酒店的床好像不靠牆啊??

黎洛緩緩擡頭,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身邊男人微張的唇,正在往自己臉上噴出熱氣,睡得正酣。

他稍稍往後退了點,借着微弱的日光看清了男人的整張臉。

依然是英俊的,只是眼睛周圍一圈隐隐發黑,面色難掩疲憊,睡覺時也微皺着眉,顯得有些兇惡。

無論是從顏值看還是從神态看,都不是一副會讓人覺得安心的長相。

警惕性也高得可怕,他僅僅遠離了片刻,熟睡中的男人便清醒了,眼睛睜開一道縫,看清了他的方位,緊接着,摟在他腰間的手臂一收力,墊在他脖子下面的手臂一圈攏,又将他擁入了自己的地盤。

惡龍對待自己的寶藏大概都是這麽小氣的。

“幾點了。”

段明炀含糊沙啞的聲音從他頸窩裏傳出來。

黎洛看了眼床頭的鬧鐘,為了早起拍戲特意買的,此時還沒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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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不到,還早,再睡會兒。”他輕輕地拍了拍段明炀的後背,沒再動作。

沒見面的時候總是變着法地勾引這個男人,如今真見面了,甚至躺在一張床上了,他卻只想和段明炀這樣相擁着、安安靜靜地睡到天荒地老。

失去了那麽多回,連擁有對方呼吸過的空氣都覺得可貴。

段明炀問完,沒再說話,黎洛以為他又睡着了,可過了一兩分鐘,他卻擡起了頭。

“不睡了嗎?”黎洛問。

“睡不着了。”段明炀枕在他腦袋下邊的手臂曲起,五指插入他的發絲間,輕輕抓了抓,“太長了,可以剪了。”

“都剪過一次了,你是有多看不慣我的頭發啊。”黎洛不大高興地小聲嘟囔了句,“以前明明說喜歡的。”

“什麽?”段明炀沒聽清。

“沒什麽。”黎洛別過臉,假裝不理他了,看他怎麽反應。

段明炀的手指仍舊撥弄勾繞着他的發絲,靜靜地看着他,忽然托住他的後腦勺,臉壓了下來。

唇上一熱,轉瞬即逝,黎洛愣住,呆呆地看着段明炀退回原位。

“欠你的早安吻。”

黎洛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莫名地有點臊:“幹嘛啊,說都不說一聲……”

“你昨晚也沒說一聲。”段明炀回,“我一來就對我又抱又親,纏着我不放手。”

黎洛耳朵一紅:“我還以為做夢呢,誰知道你真來了。”

“我說過事情處理完會來找你的。”

“幾點到的?”

“兩點左右。”

“那麽晚?”黎洛頓時不氣了,心疼地撫上他的眉眼,“是事情很棘手嗎?”

段明炀搖頭,拉下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昨天審訊到淩晨,律師還在狡辯,但也是最後的掙紮了,證據确鑿,定罪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好。”黎洛的心稍稍定了定,解除了一項危機,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像沒骨頭似地窩進了段明炀懷裏,“今天能陪我了嗎?”

他們兩個從昨天見面到現在為止,連好好說會兒話的時間都沒幾分鐘,一點都沒有小別勝新婚的氣氛。

“今天要回公司一趟。”段明炀竟然拒絕了,“盯着董事長位置的不止段興烨一個,昨晚已經有董事成員得知消息蠢蠢欲動了,下一個目标可能就是我,我要去看下公司裏的情況。”

黎洛對這個回答相當不滿意,但也明白段明炀是身不由己,只好“哼”了聲:“行吧,知道你忙,但我等了你這麽多天,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想對我做的嗎?”

只要段明炀下一秒翻身把他壓在下面,他立馬聯系導演把他今天的戲挪到下午場去,一上午都不出房門了。

“有。”段明炀說,“我來找你,是有些話想當面告訴你。”

黎洛立刻黏上去,含着期待問:“什麽?”

段明炀:“如果我爸和我哥這次被定罪,那董事會就會将他們革職。”

黎洛沒想到還是聊公事,剛才熱情勁兒立馬煙消雲散了,意興闌珊道:“哦,這肯定啊,所以呢?”

“以我現在在董事會的支持率,如果想要争一争那個位置,應該有希望勝出。”段明炀神色嚴肅,“但我不會去争,也不會留在董事會,我會徹底離開段家,不再拿他們一分錢。”

黎洛怔住。

勝利的希望就在眼前了,段明炀卻放棄了勝利的果實,把那麽大一筆財産拱手讓人,聽上去似乎很傻。

但從段明炀這些年的遭遇來看,作出這番決定,也算是情理之中。

“嗯,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黎洛認真回他。

“你最好再考慮一下。”段明炀卻道,“這樣一來,我就不再是段家的二少爺了,資産只剩下一家影視公司,收入和地位都會比以前低很多。”

“而你爸翻案之後,你家的股票應該會迅速回升,甚至可能超過江家,到時候你的身價會是現在的百倍不止。”

“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追趕不上你,黎洛。”

黎洛一聽這話,立刻警覺:“你想說什麽?不會是昨天被你哥的話洗腦了吧?我真不在乎這些!你可別又說我們不合适要分手什麽的。”

“我說過不會再提了。”段明炀嘴上這麽說,卻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稍稍退後了些,似乎有意拉開距離,“我只是想把未來五年、甚至十年,我們之間的差距告訴你,如果你考慮清楚了,還是選擇和我在一起,那你至少五年內都不能反悔,要等我追上來,知道嗎?”

黎洛前幾句還聽得雲裏霧裏,不清楚他想表達什麽,聽到最後句,終于豁然開朗了。

“段總,你這是在約束我?”他笑問。

段明炀看似像過去一樣,把決定權交給了他,自己處于被動地位,實則已經悄悄亮出鋒利的爪子。待他一答應,乖乖走入對方的地盤,估計立馬會被拖回老窩,吃得渣也不剩。

還五年呢,一輩子都別想逃了。

看來前陣子的努力沒白費,起碼讓這只食肉動物開始慢慢露出野性的本性、轉守為攻了。

“看你怎麽想了。”段明炀挑他的下巴,拇指緩緩摩挲着他的下唇瓣,沉黑深邃的眼眸能把人吸進去,語氣低柔得近乎誘哄,“願意等我嗎,黎先生?”

黎洛心神一蕩,努力穩了穩,佯裝思考了起來:“唔……那我可得趁着認真考慮考慮,畢竟五年還挺長的。萬一像你說的一樣,我身價漲了百倍,那我豈不是能接觸到更多上流成功人士?”

段明炀:“……嗯。”

黎洛:“說不定會有比你更英俊更有錢的呢。”

段明炀:“……”

黎洛:“或許還比你幽默風趣。”

段明炀:“……”

黎洛:“可能比你還寵我愛我。”

段明炀:“不可能。”

黎洛“噗嗤”一聲笑了:“怎麽到這兒就否定了?”

段明炀不答,翻身下床,拿過旁邊椅子上的衣服,背對着他穿戴起來。

“诶,別生氣啊,不是你提議的麽?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呀。”黎洛撐起身,笑得愈發得意,“段總,你這麽愛吃醋可不行,以後我身邊優秀的人會越來越多,你要是不好好對……我……”

他很快止了聲,因為轉過身的段明炀臉色沉得有點吓人。

眼前的某樣東西也劍拔弩張的,猙獰得很。

“一大早火氣就這麽旺啊……”黎洛咽了口唾沫,把被子一掀,呈個大字型躺平了,一副打算英勇就義的樣子,“輕點兒,我還得拍戲呢。”

段明炀俯身壓下來,雙臂撐在他的腦袋兩側,用自己身軀所投下的陰影籠罩住他,迎面而來的壓迫感令黎洛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

“黎先生,我剛才忘了說,我們之間,還有另一個差距。”

“……什麽?”

“我傾向于在完全得手前保持冷靜、隐藏自己,而你喜歡從一開始就盡情表現自己,把自己暴露無遺。”

段明炀壓得更低了些,高挺的鼻尖抵了下來,眯起眼:

“你現在或許覺得,自己占了上風。可等到了我真正想要出手的時候……你會被玩兒得很慘的。”

黎洛的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而加快,聽完最後一個字時,已經跳得雜亂無序、毫無章法了。

“怎麽個慘法,你讓我見識見識……”他挺腰昂頭,去觸碰段明炀的唇,卻被對方躲開了。

“你再招惹我一次,就會知道了。”段明炀退回床邊,給他重新蓋好被子。自己則套上了褲子,系起皮帶,“最後幾天試用期,希望你認真考慮清楚。如果轉正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喊停就能停的。”

黎洛窩在被子裏,不怕死地回敬:“那你也要考慮清楚,如果轉正了,有沒有能力吃得消我。”

段明炀系皮帶的動作一頓。

下一秒就“嘩啦”一聲把皮帶重新抽了出來,折成三段,握在手裏。

黎洛見狀不妙,立即把被子蒙過頭頂,翻過身趴在床上大喊:“我錯了!我不說了!”

可惜為時已晚,段明炀黑着臉上了床,擡起膝蓋往他後背一壓,毫不留情地将他牢牢按在床上,手中皮帶揚起落下——

“啪!”“啪!”

隔着厚厚的被子狠狠抽了他屁股兩下。

黎洛重重悶哼一聲,眼睛立刻紅了,探出頭委屈地望向身上的人:“好疼嗚嗚嗚,給我揉一揉。”

段明炀用力擰了一把:“欠收拾。”說完又揚起了皮帶。

黎洛奮力地原地掙紮扭動,像條被浪沖上岸的魚,撲騰個不停,邊撲騰邊喊:“救命啊!打人啦!家暴啦!”

回應他的只有皮帶兇狠抽打被子的響亮“啪啪”聲。

當然,疼的主要是被子。

最後還是隔壁鄧良聽見呼救來敲門,段明炀才從他身上下去。

房門一開,自認勇敢無畏實則雙手發顫的小助理立刻沖了進來,雙手抄着酒店浴室裏的拖鞋大喝一聲:“誰!敢欺負我們洛哥!我拍——”

“拍什麽?”段明炀問。

“……”鄧良呆滞地看着面前上衣扣子沒扣、下邊拉鏈沒拉、手裏還握着皮帶的男人,怔怔地咽了口唾沫。

“我……拍手鼓掌。”他用手中的拖鞋拍了兩下。

後到的金仁一把攥住他的後衣領,将他往隔壁屋拖回去,走廊裏傳來倆人的聲音:

“以後洛哥房裏傳來什麽奇怪的聲音都別管,知道了嗎?”

“嗚嗚嗚知道了,是純潔的我對成人的世界了解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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