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陌大48

兩人并沒有走遠,胡一行帶魚餘去了附近的咖啡店,咖啡廳內的裝修十分清新淡然,放着舒緩的音樂。

胡一行不是空手來的,手裏拿着厚重的檔案袋,魚餘的目光似有若無的停留在檔案上,他知道,這一定就是胡一行打算給他看的。

但是胡一行卻并沒有立刻就給魚餘看,他氣定神閑的坐在魚餘對面,一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輕輕敲擊着桌面,閑适的看着魚餘,問道:“你想好了?”

魚餘攪動着自己面前的重糖咖啡,有些煩躁的說道:“這個問題你問過了。”

“不要這麽急躁嘛。”胡一行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檔案袋,“那麽,在給你看這個之前,你能給我講講,在你和楚天欽相處的三個月裏,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魚餘喃喃自語,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真的很難。

顯然胡一行也并不急于得到答案,他只是低着頭,目光不會過于炙熱,輕描淡寫的落在魚餘身上,将他猶豫、糾結的神情收入眼底。

“很奇怪的人。”最終魚餘下了這樣的定論。

“是嗎,不是很壞的人,很爛的人,而是很……奇怪?”胡一行失笑,喝了一口已經溫熱的咖啡,抿唇,将他知道的一切徐徐講來。

胡家的圓朗科技是胡繼仁一手創立的,胡繼仁前半輩子活得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四十來歲才有了胡一行,而胡一行的母親又因為難産死在了手術臺上,胡繼仁這才似乎恍然大悟,漸漸将生活中心放在了胡一行身上,并且開始執着于慈善事業。

胡一行自小成長在沒有母親的家庭裏,卻也被胡繼仁教的很好,胡繼仁從小就教導胡一行,要德行一致,表裏如一,胡一行也一直把這兩句話奉為聖旨,但是有一段時間,胡繼仁變得很奇怪,他更加瘋狂的專注于慈善事業,雖然在外人看來,只當胡繼仁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忙碌在救人、幫人的循環裏,而作為親生兒子的胡一行卻怎麽會發現不了父親的奇怪?

每當胡繼仁回到家來,吃飯時、發呆時,一聲又一聲沉重的嘆息,憔悴的面龐,更加瘋狂的做慈善,那副樣子,就像是在贖罪。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快一年,才有些緩和,只是從那以後,胡繼仁總是教導當時還是個少年的胡一行,做人一定不要走岔路,不能做壞事,做壞事一定會遭報應的。

而三年前,在胡繼仁遇害之前,胡繼仁就曾一次又一次的對着胡一行旁敲側擊,做一些如果沒有了父親以後該如何如何的假設,這些都是在胡繼仁去世半年以後,胡一行才慢慢回味過來的。

并且胡一行還發現了胡繼仁最初的遺書,時間就在楚天欽曝光之後,似乎胡繼仁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死亡,而且已經立好了遺囑,安靜的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從我接受圓朗之後,查了很多關于父親的事情,可是沒有任何疑點,于是我不得不換個方向,去查了楚天欽。但是,楚天欽的資料卻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查,就連他曾經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也是偶然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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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欽十三歲的時候父母出車禍身亡,留下了諾大的家産無人打理,随後楚天欽就被自己舅舅一家收留,楚氏集團也由楚天欽舅舅一家代為打理。”

聽到這裏魚餘猛地擡起頭來,驚疑不定的問道:“是不是……是不是楚天欽的舅舅他們……對他不好?”

看到魚餘這般反應,胡一行了然般的勾起嘴角,只不過說出的話卻要魚餘失望了。

“不,楚天欽的舅舅一家對他很好,甚至好過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魚餘挺直脊背咄咄逼人的追問:“那為什麽楚天欽會去了精神病院?”他已經在自己的心裏私自的描繪出了楚天欽凄慘的童年,為他找了無數個逼不得已殺人的理由,只等胡一行給他一個肯定,一個支持。

可胡一行搖了搖頭,向來溫雅的臉上露出了悲天憫人的表情,他說:“楚天欽似乎真的有精神病,他有暴力傾向和被害妄想症,這種症狀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幾乎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傷人,所以他的舅舅才會逼不得已的送他去了精神病院。”

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魚餘本還挺直的脊背瞬間頹廢下去,他面龐灰敗,似乎不肯相信,不肯相信楚天欽殺人只是因為簡簡單單一個精神病這樣的理由。

“不,不是的……”

魚餘突然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逼近胡一行,眼中墜落的星光瞬間又升了起來,他急切的對着胡一行說道:“我見過你父親的,我見過的,你父親遇害的時候,我、我也在場,當時他的表情,沒有憤怒,他甚至沒有掙紮,你父親一定是隐瞞了什麽,一定是的……”

胡一行并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只是伸手拍了拍魚餘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四周,咖啡廳裏的其他客人已經因為魚餘激烈的舉動而頻頻看過來。

魚餘只好讪讪的坐了回去,卻還不忘繼續說着:“你父親一定隐瞞了什麽……”

胡一行手指重新搭回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對,我知道他隐瞞了些什麽,所以才會來找你。”

“魚餘,你也很奇怪,一開始明明是你在不斷的拒絕我,抗拒着了解楚天欽的一切,可是現在,你卻在不停的找着各種理由,各種楚天欽也許是逼不得已的理由。”

魚餘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那樣子不像是在笑,他幹澀的、蹩腳的說着:“不,我恨他的。”

咖啡廳裏一直在循環播放着一首奇怪的音樂,潺潺的水聲,時而深厚時而清淺,伴随着悠遠飄揚的笛聲,回蕩在咖啡廳內。胡一行指尖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似乎是順着曲子的節奏,又似乎只是随意的亂敲,他的聲音輕緩又随意,一遍又一遍的詢問着魚餘。

“你恨他嗎?”

“你恨楚天欽?”

“真的嗎?”

“魚餘恨楚天欽?”

魚餘本就失魂落魄的雙眼漸漸失神,随着胡一行一遍又一遍的追問,他的內心焦躁起來,似乎有個爪子不停的抓撓着他的心髒,曾經與楚天欽相處的點點滴滴清晰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一颦一笑、一舉一動,總是清冷、凜冽的眼睛,金屬邊框的眼鏡,纖長又飽含力量的手指,削薄刻薄的嘴唇,還有似乎仍舊留在魚餘身上的,屬于楚天欽的炙熱的溫度。

“我愛他。”

一滴溫熱的淚珠溢出眼角,瞬間變的冰涼,滴落在咖啡杯裏,濺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胡一行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随後重重的放下了杯子,清脆的杯子碰撞聲響起,魚餘失神的雙眼逐漸有了神采,他茫然的擡頭,看向了胡一行。

胡一行勾唇,輕柔優雅的笑了起來:“魚餘,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反應。”

魚餘伸手揉了揉眉心,“也許吧。”

魚餘是真的覺得有些疲憊,太陽穴輕微的抽痛,他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問道:“胡一行,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一定要查以前的那些事?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

胡一行雙手離開了桌子,交叉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再也沒碰過咖啡杯,他說:“好奇心可以勝過一切,不是麽?”

“并且,我不希望我的父親死的不明不白。”

随後胡一行伸手一推,将一直被遺忘在一旁的檔案袋推到了魚餘這一邊,說道:“我之前給你講的那些只是概括,這些給你,你自己回去看吧,如果以後你又想起來了什麽,不要忘記聯系我,我很期待你的電話。”

說着胡一行就起身,自顧自的去付了賬單,離開了咖啡廳,獨留魚餘自己坐在原處。

魚餘伸手拿起檔案單,暗色的紙質袋子很厚,頗有重量,魚餘看了眼時間,并沒有當場打開檔案袋,而是放進了自己背着的背包裏。

快到晚飯時間了,醫院的病號餐并不好吃,他要去給段戈買些清淡又可口的吃食帶過去。

胡一行出了咖啡廳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拐到了咖啡廳一邊的暗處,靠牆站在了那裏,姿勢随意甚至有點痞氣,他一直等到魚餘推開咖啡廳的門,走遠直到消失,才慢慢的走了出來,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起,只聽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了十分妩媚的女聲。

“師兄?這麽快就結束了?”

胡一行:“他戒備心很高,直到最後才催眠成功,但也只是輕度。”

“是嗎?我們安教授最得意的徒弟也有失手的時候啊,那麽,有沒有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胡一行笑了,笑的輕柔又好聽,磁性的嗓音通過話筒一下又一下的刮撓着女人耳朵,那女人停頓了一會兒,突然求饒道:“師兄我求你別笑了,你每次這麽笑都沒什麽好事!”

胡一行果真不再笑了,他只是清淡的說道:“是麽。”

随後不等女人再說什麽,他直接挂了電話,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他伸出舌頭輕佻的掃過唇角,頗為有趣的自語道:“我愛他?呵!”

馬上,他又低落下去,低喃道:“父親,你到底隐瞞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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