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冒牌貨68
魚餘是無神論主義者,秉持着對鬼神敬而遠之的态度,可當身邊真的發生匪夷所思的事情時,魚餘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不是恐慌,也不在乎他被打破的多年來的觀念,而是心理一點一點升騰上來的,壓抑不住的顫栗和狂喜。
他甚至想着,萬一他猜錯了呢?萬一一切都只是他的異想天開呢?
可在猜測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證實後,魚餘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段戈是曾經匿名給魚餘寄糖果、書、襯衫的人,曾經魚餘沒有細想,如今想來,三年前的楚天欽總是會時不時的掏出糖來遞給他,三年後的段戈也同樣。魚餘在三年前,在他和楚天欽關系緩和了一些的最後時期,曾多次誇過楚天欽穿白襯衫很好看。至于寄來的廚藝書,魚餘暫時不知道是為什麽。
第二,動物園直播平臺id為cd718的土豪,曾經給他發過關于“掌心的魚”之類的話,而這些事,只有他和楚天欽兩個人之間知道,絕不可能存在第三個人知道的可能。并且cd718這個id就機具暗示,7月18日是楚天欽的忌日,c和d分別為楚天欽和段戈的姓氏首字母。
第三,段戈手機裏的動物園直播app裏面的登錄賬號,就是cd718,證明段戈和cd718就是同一個人。
第四,段戈和楚天欽擁有同樣的一些小動作、小習慣,這些他曾經注意到不在意或是忽略過的,都在心中有了定論後逐漸清晰起來。
第五,段戈寄來了豬心,段戈在試探他,甚至是引導他去重視、去發現一些問題,誘使他主動去猜測段戈的身份。
總結下來,就是已經死亡了三年的楚天欽,不知經歷了什麽,因為什麽詭異的原因,成為了如今的段戈。是鬼上身?還是風靡網絡小說中的某種名為重生的奇遇?
但無論怎樣,段戈就是楚天欽。
縷清思路的魚餘,主動給張至白打了電話,表明了他要積極參與破案的态度,張至白淡淡的表示了贊同,卻說了另一句話。
“孔蓉早上被殺了,你可以選擇是否來見她最後一面。”
魚餘愣了一下,“孔蓉?那個……那個撫養撿來孩子的老人?她怎麽就死了?”
張至白沉默了,半響才說:“被他兒子殺了,長海醫院的腦外科醫生郭清,原名孔大海,孔蓉老人失蹤幾年的兒子。”
魚餘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出了那個一直活得卑微、小心翼翼卻又滿眼慈愛的老人,“孔大海是她的兒子?被親生兒子殺了?怎麽會這樣?”
張至白很忙,也沒有什麽時間詳細的跟魚餘解說,只是簡略的說道:“孔大海殺了老人之後也自殺了,老人沒親人,一會兒直接下葬,你要來就在三點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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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挂斷電話魚餘看了眼表,下午一點,如果要去的話他現在就需要出發,魚餘立刻去收拾東西準備出去。段戈馬上跟在魚餘身邊追問:“魚餘哥你要去哪裏?”
魚餘将錢包揣進口袋裏,擡頭細細的看段戈的眼睛,随後說:“參加孔蓉老人的葬禮。”
段戈伸手拽住魚餘的手臂,“我一起去。”
魚餘點點頭,并沒有拒絕。
說是葬禮,也只不過是簡單的火化儀式,随後便由養老院贊助入了墓地,立了一塊還算體面的墓碑。
張至白一直想給孔大海一個教訓,所以早就讓小西去查了長海醫院的資料,最近确實發現了些蛛絲馬跡,一些長海醫院做的看似不漏痕跡的交易,比如經過稀釋的藥,過期的血液,一些治不死人卻也沒有作用的東西,就在張至白準備收網的時候,孔大海卻瘋了,一大早上一個人跑去了養老院,沖進老人的房間,一刀捅死了老人,然後跳樓自殺了。
雖然人死了,但案子還是要破,在捉拿了長海醫院院長和院長的女兒,孔大海的未婚妻後,經過審訊,也只得到了一些孔大海早就有些精神異常的現象。
比如半夜不睡,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未婚妻看,手術的時候突然發呆,差點釀成大禍,但這些都只是被當做了孔大海最近壓力比較大的表現,沒人想到他能瘋掉,還去殺了自己的母親,不過還好他們在孔大海的電腦裏發現了他的日記,孔大海有寫日記的習慣。
站在嶄新的墓碑前,只有張至白、湯元、段戈和魚餘四人,畢竟老人在這個世上,除了孔大海,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
張至白有些自嘲的笑道:“這是我第二次陪你給人下葬,魚餘。”
魚餘點點頭,立刻下意識般的望向了一旁沉默的段戈,此時的段戈仍舊面容平靜,曾經魚餘并不知道那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不敢置信的真相,所以不會多想,可如今他已經知道了,就會時時刻刻的去想、去猜測,在段戈那張沉靜的表情下到底在想什麽?是否會想起他作為楚天欽時悲慘的前生?
以及,為什麽他回來了,卻不在一開始就對他坦白他的身份?
魚餘收回目光,看向了墓碑上老人貼着的黑白照片,照片裏的老人還很年輕,笑容裏帶着局促和羞澀,臉上還未沾染上風霜的痕跡,他說道:“能講講她的故事嗎?”
張至白彎腰采了一朵野花擺在了老人墓碑前,說道:“我知道的只不過是冷冰冰的案件經過,從監控裏,從孔大海的日記裏窺見的一些過往,所以能跟你說的,也很有限。”
魚餘道:“說吧,我想知道。”
孔大海也不是老人的親生兒子,與當時的小求安一樣,也是孔蓉老人撿來的,那時的孔蓉還年輕,卻為了孔大海一輩子沒有結婚成家,如果當時的孔蓉老人知道她幾十年的心血與愛只養出來了一個會吃人的白眼狼,不知道她還會撿起那個孩子嗎?如今孔蓉老人已過世,這一切的可能與如果都不得而知。
孔蓉老人生活的不富裕,所以孔大海的生活也一直是簡樸甚至是簡陋的,随着年齡的增長,孔大海的性格并未因清貧而自立,反而變得有些憤世嫉俗。為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家財萬貫、萬事不愁,為什麽他連上大學都要深夜連打好幾份工卻才只夠勉強交得起學費?
所以在接觸了他如今的未婚妻,也就是長海醫院院長的女兒後,借着這陣東風,他的學費、生活費都不再那麽緊缺,他甚至有了可以去圖書館悠閑看書的時間。對于他的未婚妻,他是感激的,所以在他實習後,在未婚妻一次又一次的勸告下,他同意了,同意改名郭清,換上了光鮮亮麗的外皮,過上了他曾經奢望的、嫉妒的生活。
而那個撿了他,養育了他的老母親,在很長一段光鮮亮麗的時光裏,都被他遺忘了。
而孔蓉老人在去長海醫院問了幾次後,就十分自覺的不再打擾他。
其實很好打聽,長海醫院空降了一位據說留了洋回來的帥氣醫生,手背上有塊顯眼的紅色胎記,形狀像個大公雞。
孔蓉老人知道那是她的兒子,知道她的兒子平安,并且會有光鮮亮麗的未來,這就夠了。孔大海甚至因為老人的不糾纏而高興了一段時間。
直到老人再次撿了小求安,為了小求安一次又一次找到長海醫院,祈求孔大海的幫助,虛榮了一段時間的心終于知道了後悔,躲在暗處看着養育他長大的母親卑微的對着年輕的小護士卑躬屈膝,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沖上前去。
要前程還是要親情,要金錢還是要良心,兩方極端的想法拉扯着孔大海,讓他的精神狀态越來越糟糕。
而這一切直到悲劇釀成,才被人察覺。
長時間的折磨下,變得思想極端的孔大海陰暗的想着,要是沒有孔蓉就好了,要是孔蓉沒有撿到他就好了,那樣也許他會被一家有錢人撿回家,不用過那麽痛苦的日子。
可是在他瘋了般跑到養老院,沖進孔蓉老人的房間裏,一刀捅進老人心窩時,老人說的卻是:“你快跑,趁現在沒人看到。”
握着刀柄的孔大海醍醐灌頂、痛徹心扉,一直蒙在了眼前的黑布突然被殘忍的扯開,他犯了不可原諒的大錯,孔蓉老人已經停止了呼吸,作為一名醫生,孔大海知道,孔蓉老人救不回來了。他利欲熏心、瞎了眼狠了心的毀了他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孔大海跳樓自殺了,這是逃避,也是忏悔。養老院為了方便老人行動,最高只有四層,他是故意頭向下跳下去的,顯然已經心存死志。
孔大海死了,長海醫院也得不到好下場,私販假藥,可是重罪,壞人最後都得到了應得的報應,只是這些報應總是伴随着一些無妄的犧牲。
魚餘聽完,突然想回家,想帶着段戈回家,前提是在段戈主動跟他坦白之後。
這時張至白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快速的說了幾句,挂了電話後犀利的目光看向了魚餘。
魚餘被看的莫名,問道:“怎麽了?”
張至白說道:“距離的技術員小西在孔大海電腦裏發現了曾經被删除的日志文檔,裏面記錄了一個神秘人,這個人曾對孔大海進行過許多次陰暗的心理暗示,并不斷給他提一些可怕的建議。我已經讓小西去查另外幾名死者的電腦,包括已經捉拿歸案或者已經身死的兇手的電腦,我想,真兇很快就能抓到了。”
魚餘聽了心頭一顫,目光卻是轉向了段戈,冒充楚天欽的人露出了馬腳,不知段戈會是怎麽樣的反應?
張至白眯眼,順着魚餘的目光也看向了段戈,而段戈卻仍舊看着墓碑,眼神裏全是哀傷,似乎仍舊沉浸在孔蓉老人悲慘的故事裏,被兩人盯了許久,才轉過頭來後知後覺的問道:“怎麽了麽?”
魚餘垂眸,眼眸深處掠過一抹失望,他很在意段戈一次又一次的僞裝和謊言。
張至白自然的移開目光,打算帶着湯元趕緊回到局裏。
魚餘跟上去了兩步,問道:“我可以一起去嗎?”
張至白頭也不回的拒絕道:“非相關人士不得進警局。”
魚餘急切的反駁:“誰說我不相關?我是三年前案件的幸存者!”
張至白嗤笑:“那是三年前。”
魚餘幾步攔在了張至白身前,目光堅定的說道:“你不是說過我如今處境危險嗎?這個冒牌貨下一個目标很可能是我,難道這一點還不足以證明我的相關性嗎?”
張至白磨牙,越過魚餘向前走去,算是默認。魚餘立刻伸手緊緊的拽過段戈,緊跟上去。對于手腕上的力道,段戈奇異的看了眼魚餘,魚餘頭也不回的說道:“你要一起來的,不是麽?”
張至白長腿邁得飛快,斜眤了眼段戈,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段戈非相關人員的話來,湯元了解張至白,當然默契的不會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