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傅延宗的神色裏并不帶逼迫的意思,甚至沈瀾能感覺到他刻意收起了身上那股自帶的迫人氣勢。

手裏的石頭被握的太緊,以至于有些硌人,沈瀾擡頭看向傅延宗。

他似乎有些明白傅延宗的意思了。

他不會強迫自己答應,但是他可以一直求婚,直到他答應。

也是……很貼心?

沈瀾覺得自己現在胸腔裏像是揣了只小鹿,但是這小鹿又有點病恹恹的,他會為着傅延宗此刻微笑着求婚的樣子蹦跶兩下,又因為傅延宗這有些無賴的行為突然沒了蹦跶的力氣。

沈瀾此時的腦子并沒有多清明,他見傅延宗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答案,想到什麽,忽然說道,“你不是說領證來不及了嗎?”

沈瀾想的是剛才明明傅延宗還要立即回家拿戶口本,一副今天就要把證領了的架勢,現在這樣求婚,要是自己真的一直不答應,他豈不是領不成證,前後矛盾了?

不過問完他看着傅延宗眼裏浮現出的笑意,他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見傅延宗說道,“原來瀾瀾也着急了,那我們現在就回去。”

沈瀾,“……不是,我沒有。”

然而坐在車裏半晌,似乎一直都沒有開車意圖的傅延宗此時已經把車發動了。

沈瀾,“……”

他艱難道,“你剛才不是還說要等我答應嗎?”

傅延宗,“當然,求婚是我的事,答應或者拒絕都是你原本的權利。”

傅延宗說到這裏剛好出了醫院就是紅燈,他把車停了下來,側過頭,看着沈瀾的眼睛,低聲道,“但是,瀾瀾,你真的要拒絕我嗎?”

Advertisement

沈瀾,“……”

說實話他和傅延宗真正确立關系的時間也才一個月而已,時間并不算太長,傅延宗這個求婚也是肉眼可見的倉促,但是從心而說,沈瀾并不是那麽堅定的想拒絕。

他只是覺得有點匆忙而已。

沈瀾對上傅延宗的視線,下意識輕輕搖了搖頭。

傅延宗眼裏的情緒瞬間似是要溢出來似的,他擡手想要揉一揉沈瀾的頭發,最後又忍不住湊過去在沈瀾臉上輕輕吻了一下,在沈瀾耳邊輕聲道,“瀾瀾,我真的很開心。”

沈瀾被傅延宗的情緒感染,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臉也微微有些發熱。

不等他們再說些什麽,他們車後響起了一陣鳴笛聲,原來是紅燈過了,車後的人見他們車沒過在催促他們。

夫夫倆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傅延宗一邊重新開車上路,一邊說道,“就算你不答應我們也可以先把證領了,然後我再繼續向你求婚。”

沈瀾,“……”

所以你剛才只是在走流程嗎?

他瞬間覺得剛才的場景不浪漫了。

傅延宗似乎也注意到了沈瀾的情緒,他開口問沈瀾,“我們連孩子都有了,難道你還不願意給我個名分嗎?”

語氣仿佛沈瀾是個用過就丢的渣男,而他就将成為那懷着孩子苦守寒窯等着沈瀾歸來的王寶钏。

沈瀾,“……”

大兄弟,戲過了,而且懷着孩子的是我呢?

沈瀾用斜眼瞅着傅延宗。

傅延宗卻是眼神直視前方道路,只唇角勾起一點,顯得和他剛才那凄風冷雨的怨夫口吻不太符合。

不過這樣一來他也明白傅延宗這恐怕是在刻意給他調節心情,因為他心底因為突然求婚乃至要領證的緊張感已經消退了不少。

想明白這點,他低頭去看剛才傅延宗塞到他手心的那塊小石頭。

他說是救他時岸邊的石頭,應該就是他跳橋那天那裏的石頭了。

算起來那天是他們兩人真正的第一次初遇吧,不過他當時暈過去了,也沒真的見到傅延宗,只知道他把自己從水裏撈了上來,而那天對傅延宗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不知道他是怎麽想起去那裏撿一塊石頭回來,還說要做戒指的。

江岸邊的石頭并不出奇,只是傅延宗大概是特意挑過,這顆石頭很圓潤,整體都是雪白雪白的顏色,上面摻雜着幾條絲線似的花紋,看起來倒是也不難看。

就是這玩意兒做戒指還是有點難以想象,做鴿子蛋那種款式嗎?人家是天價鑽戒,他是個頭老大的一個戒指。

沈瀾想想那種場面都覺得一言難盡。

他又瞅了傅延宗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出這麽天才的主意的。

傅延宗的餘光看到沈瀾一會兒看看手裏的石頭,一會兒又看看他,心裏大概明白沈瀾在想什麽。

事實上這塊石頭确實是他後來才去撿的,但并非刻意去的,只是有一次開車路過那邊,他突然想起那天的事就那麽莫名其妙的跑到了他當初把沈瀾撈上岸的地方,在那裏站着吹了一會兒風,他就撿了這麽一塊石頭回來,一直放在了車上。

他當時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麽,只是突然想那麽做,就那麽做了。

事實上,那天的事不管是誰回憶起來估計都不會覺得美好,而傅延宗作為其中一個當事人,甚至可以說是被妥協的當事人,他當時的情緒哪怕不是厭惡,也絕對和美好扯不上什麽關系,可是就在他在和沈瀾真正在一起後,他每每回憶起兩人的相處,總覺得橋邊的那一刻才是改變他倆關系的契機。

甚至他覺得從水裏被他撈出來後,沈瀾似乎就變成了一個和以前不一樣的人,就好像是這個以前在他印象中只是個沒什麽太大印象的名字,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不過傅延宗以前和沈瀾也沒什麽接觸,加上沈瀾可以算是經歷人生巨變,所以傅延宗倒也從來不會真的覺得沈瀾換了個人,他那時候只是不自覺的在這裏撿了塊石頭回來,後來又起了用他做戒指的想法。

就好像是一塊見證了他們開始扯上關系的石頭,最後封存于他們關系最幸福濃烈的時候。

畢竟這種戒指肯定不是日常戴的,就婚禮交換完肯定就要收起來做紀念的。

不過這其中的種種心思倒不便對沈瀾言明,傅延宗只是笑着說道,“這石頭剛好看見了你是怎麽死皮賴臉想嫁給我的,現在又看見了我是怎麽死皮賴臉想娶你的,也是愛的石頭了。”

沈瀾,“……”

得虧你沒把這石頭掏個愛心出來。

沈瀾原本還覺得這石頭該有什麽浪漫含義,畢竟他也算是半個戒指不是,誰知道傅延宗說出這句話來。

他把石頭又塞回了傅延宗的西裝口袋裏,“那還是你好好保管這塊愛的石頭吧。”

傅延宗手在開車,也沒辦法把石頭重新交給沈瀾,他也不見什麽氣憤失落,反而看似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也好,等我把它做成戒指了,再親手戴到你的手上。”

他說到這裏低笑一聲,語氣溫柔,“到時候你可不能再拒絕了。”

傅延宗說着,打開車載音響,放了一首舒緩的歌,一首經常出現在婚禮的歌。

伴随着這個歌聲,仿佛只差一句“我願意”,下一刻就能新人開始交換戒指。

明明傅延宗此時正在開着車,他手也不能動,眼睛也不能動,卻偏偏給了沈瀾一種傅延宗正在一寸一寸剝他衣服的感覺。

沈瀾覺得臉有些熱。

他搓了搓臉,又覺得耳朵也有些熱。

最後終于想起來先把音樂關了。

那種仿佛下一刻就要結婚的既視感終于褪去了不少,他擡頭,瞪着傅延宗,仿佛小貓在向人亮爪子。

傅延宗眼裏笑意深沉,車速卻慢慢減緩。

然後就聽傅延宗說道,“到了。”

沈瀾,“……”

他往車窗外一看,果然已經到了沈宅門口。

傅延宗沒有把車開進去的意思,似乎真的準備進去拿個戶口本就出來直奔民政局。

沈瀾看傅延宗這架勢突然有點慫。

雖然剛才他受氣氛影響糊裏糊塗就點了頭,但是也大可不必現在就去趕着領證啊。

他還以為傅延宗已經改主意了呢。

傅延宗見沈瀾窩在座位上不動,摸了摸沈瀾的頭道,“正好你現在也不适合多動,我一個人去拿就好。”

沈瀾,“……我還是和你一起進去吧。”

他跟着傅延宗下了車,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不用這麽着急吧。”

傅延宗牽着沈瀾的手,刻意放緩了腳步,“瀾瀾,我不希望你受一點非議。”

當初沈瀾逼婚的事哪怕消息壓下去了,也并不是沒有人知道,如今沈瀾又懷孕了,要是他們不盡快領證,估計又會傳出對沈瀾不好的話了,何況傅延宗也早就覺得他們可以出現在同一個戶口本上了,這個孩子只是一個促使他加快了進程的契機而已。

現在傅延宗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變成了最沖動的少年時期,想到什麽就要去做,一刻也等不得。

他牽着沈瀾的手一步一步往屋裏走。

沈家衆人在沈瀾檢查結果出來時就得了結果回來了,此時大家齊聚一堂,見沈瀾和傅延宗回來都齊刷刷看向沈瀾的肚子。

沈瀾,“……”

他下意識捂住肚子,往傅延宗背後躲了躲,仿佛羞于見人的小媳婦。

沈母語氣輕柔,循循善誘道,“瀾瀾,聽說你懷孕了?”

沈母一說,旁邊沈茵茵的視線立即跟了上來,也是一臉慈母模樣的看着沈瀾的肚子。

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沈父都頂着一張四十多歲的臉露出了宛如九十多歲的慈祥老爺爺笑容。

沈瀾,“……”

有點可怕。

然而沈母已經走了過來,握住沈瀾的手道,“你這孩子怎麽還站着呢,快到沙發上坐着,站久了累。”

仿佛沈瀾是林妹妹,風吹一吹就要倒。

沈瀾就這麽被沈母牽到了沙發上坐下。

大家對沈瀾懷孕這件事都是一臉高興,仿佛接受良好的樣子。

直到沈父肅着一張臉把傅延宗叫到了書房,沈瀾才反應過來,其實他們大概也是震驚的,只是對着自己肯定不能表現出一點點不好的情緒。

沈瀾把自己代入得知自家白菜被豬啃了還有了小豬崽的家長,頓時就站了起來,有點擔心的看向書房的方向。

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麽。

沈母見沈瀾緊張,在一旁安慰沈瀾道,“沒事,你爸就是随便和延宗說說話。”

不過這一随便說說就随便了很久。

沈瀾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心裏居然閃過一個念頭:傅延宗再不出來民政局就要下班了。

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想了什麽,沈瀾一臉震驚。

一定是剛才在車裏被傅延宗念叨多了,不然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不過也不知道傅延宗是不是和沈瀾想到了同樣的問題,又過了一會兒沈瀾就看見傅延宗從書房出來了,手裏還拿着兩本棕褐色的本本。

一看就和戶口本非常像!

由于傅延宗并沒有改姓,也不想以後和沈家産生財産糾紛,所以在他成人後他就是自己一個人單獨一個戶口本了,而沈瀾則是認回沈父沈母後和他們遷到了一個戶口本上。

沈瀾一開始是擔心傅延宗,現在看傅延宗不僅看起來沒事,而且居然還把戶口本拿了出來,簡直要把吃驚寫到臉上。

但傅延宗已經拿着戶口本向他走過來了,他一走到沈瀾身邊就擡手摸了摸沈瀾的頭,然後說道,“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說着他晃了晃手裏的戶口本,“沒事,都解決了,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我們走吧。”

傅延宗說着就握住了沈瀾的手,拉着沈瀾往外面走,走了幾步又像是忍不住似的,把沈瀾打橫抱了起來,走得飛快。

“哎,小心點!”沈瀾只來得及追在身後說了這麽一句就看見傅延宗越走越快。

沈母只能回頭瞪着剛從樓上下來的沈父,不知道他怎麽戰鬥力這麽弱,居然這麽一回兒連戶口本都給了。

沈父只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一方面是人品過硬,又認真保證的弟弟,一方面又是一顆心都系在傅延宗身上,連孩子都有了的兒子,他能怎麽辦呢,當然還是小兩口兩個的心意最重要啊。

沈父沈母倒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畢竟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他們當初同意的,只是這有孫子加突然領證的事一腦門湧上來,他們還是需要時間适應适應的。

沈父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他們高興最重要。”

沈母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壓了壓眼角,聲音有些低,“也算是修成正果了,我們該高興才是。”

說着夫妻兩個同時聽着汽車的聲音遠去。

同時心裏又有點失落,這孩子剛在他家戶口本上帶了兩月就又跑別家戶口本上去了。

而沈瀾此刻坐在車裏拿着兩本戶口本,心也“砰砰”直跳。

一會兒覺得太倉促了,一會兒又覺得他們連衣服都沒換一身。

不過兩人裏面都是穿的白襯衫,好像也不用換。

說起來沈瀾以前為了舒服都是直接套個毛衣就能出門的,偏偏今天穿的這件毛衣有點紮,他就在裏面穿了件襯衫,現在看起來倒是十分巧合。

沈瀾扯了扯衣服,還是覺得現在就去領證有點着急。

等車離民政局越來越近,近到他都能看到那棟大樓了,沈瀾抿緊了唇,一臉緊張。

他忍不住出聲道,“要不我們還是改天吧。”

傅延宗車速不減,只說道,“瀾瀾,你打開我的戶口本看一眼。”

沈瀾,“???”

戶口本有什麽好看的?

沈瀾不明所以,只能順着傅延宗的話把戶口本打開了。

上面寫着傅延宗的信息,和別人的戶口本沒什麽不一樣的。

沈瀾疑惑,“然後呢?”

傅延宗道,“你不覺得我戶口本上人有點太少了嗎?”

沈瀾,“……”

傅延宗繼續,“我覺得我後面那一頁和你很配。”

傅延宗說着話已經找到停車位停了下來,他側過身替沈瀾解開安全帶,順勢在他耳邊低聲道,“瀾瀾,不要讓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上面好不好?”

沈瀾,“……”

媽的,為什麽覺得好慘好可憐!

沈瀾就這麽暈暈乎乎的被忽悠進了民政局。

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又是這個離下班不多遠的時間點,民政局門口沒什麽人在排隊,很快就輪到了沈瀾他們。

拍照,蓋章,很快,沈瀾和傅延宗手裏就多了兩本紅本本。

沈瀾拿着新鮮出爐的結婚證,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就結婚了?

他擡頭去看傅延宗。

傅延宗并沒有跟他一樣在看結婚證,他的視線一直都落在沈瀾身上,見沈瀾看過來,他的臉上眼裏都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

和沈瀾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忍不住低頭吻住了沈瀾,然後伸手将沈瀾緊緊擁入懷中。

他的唇只輕輕在沈瀾唇上磨了磨就放開了,就這麽靜靜擁着沈瀾,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叫道,“瀾瀾。”

叫完這一聲,頓了片刻,他又叫道,“老婆。”

沈瀾受傅延宗情緒感染也回抱住了他,也沒計較他叫自己“老婆”,只低低應了一聲。

傅延宗感受到沈瀾的回應,又親了沈瀾一下,然後叫道,“媳婦兒。”

叫完似乎覺得這個稱呼不滿意,他又叫道,“夫人。”

沈瀾,“……”

怕不是高興傻了?

傅延宗并不要沈瀾回應,他挨個稱呼叫了一遍,最後把頭搭在了沈瀾脖子處,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戶口本後面的位置真的很适合你,它為你量身而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