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潘尼話音落下,拜索整只兔都不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拖着厚重的浴巾蹭到了潘尼的身邊,還把自己的頭頂在了這位慫包二王子的右手下。
他發誓他剛才真的只是想湊近看一眼這個看起來不太行的王子是不是哭了的。
只是看一眼,而已。沒打算做別的。
畢竟他就是一只什麽都做不了的柔弱兔子。
拜索自有記憶起自己就沒有流過眼淚,自然也十分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尤其是還是個男的流淚。
即便在他曾經用精神力壓制別人時,也只有把別人壓制到吓得哭不出來的境地。
如果那個家夥真的哭了……他就……
好吧,即使小慫包哭了,自己也不能怎麽樣。
國王和大将突然失蹤,皇後失聯,阿貝爾星系光榮軍團裏最精銳的部隊在一瞬間毀于一旦,整個星系處于通訊隔離狀态……這樣的災難,無論放在誰身上都會難以接受。
溫室裏長大的花朵,突然間被扯了玻璃棚,還遇到了暴風雨。
但是痛苦歸痛苦,現在卻不是該哭的時候。
如果所有人一遇到事情就先崩潰哭一包,那這個星系也沒有辦法運轉了。
拜索想把自己的身體不着痕跡地挪回去,但是潘尼已經把他拎了起來。
真的好讨厭這種随便就能被別人抱起來的小體型……
潘尼突然有點理解人們養只小寵物的目的,這種小動物對你全心全意做不得僞的真心和絲毫不隐瞞的關愛情緒,真的非常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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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尼被愛麗絲猝不及防的靠近搞得心軟得一塌糊塗,連語調都輕柔許多:“我沒事啦……不過謝謝你的安慰,我很好。”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沒有關心你……
拜索被舉在半空,生無可戀。
潘尼:“呀!剛才光和大哥說話了……還沒有給你吹毛……這都要幹了呀,你等等……”
拜索被慫包二王子夾在懷裏,跟着一起去了那堆自己早上好不容易才翻出來的地方。
“吹風機……烘幹機……在哪裏……”潘尼嘴裏嘟哝着,在整理箱裏翻找。
拜索有些不耐煩地從他懷裏拱了出來,跳到了潘尼腳邊,目光嫌棄地看着一堆粉粉藍藍一看就是幼崽才會用的物品。
他真的不太想用吹風還是烘幹無論什麽的機子,也完全不期待使用那堆物品裏的任何一個。
以前自己是人類時從來用不着這種東西,他的頭發不長,尤其是腦袋兩側削薄以後,頭發洗完就能自己風幹。
只不過現在全身都長了讓人崩潰的細長毛,沾了水後一绺一绺連成一片都黏在身上非常難受,才勉強答應試一試。
“啊!找到了!”
一個看起來很像是女士用來做發型的粉色的手持機器出現在潘尼手裏。
潘尼:“有點可愛是不是,你看,上面還畫着你呢!”
拜索看着潘尼怼在自己面前的可怕東西,眼睛睥睨着上面一只白色的卡通兔頭,噴了口氣。
實不相瞞,他完全看不出可愛,反而覺得真醜。
潘尼:“我看看怎麽用……好像就是按這個按鈕。我們去沙發上吹?”
就在這兒吹吧……求你。真的不想再被抱來抱去的拜索·愛麗絲·長毛兔·少将牢牢地把屁股怼在地上。
潘尼先在一邊嘗試着按動了兩下,發現機器的出風口出來的是靜音暖風,很安全的樣子,他便放下心來,按着拜索一點一點開始吹毛。
拜索在暖風僵持片刻,又昏昏欲睡,順便思考着剛才大王子殿下說的話,企圖分散潘尼的手指在自己皮毛上亂摸的奇怪觸感。
剛才凱爾說他這兩天都在處理軍部的事情。還說軍部分成了意見不同兩派……這句也許在潘尼這邊是聽了就忘掉的抱怨,但是在內行拜索耳朵裏,卻大有文章。
光榮軍團一共由三位大将進行管轄,除了在首都星邊常年駐守的父親海因克托上将,剩下的兩個迪達爾大将和羅斯瑪麗大将分別駐守在遠星域位置。
國王陛下毋庸置疑非常信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不然也不會把三個軍事要塞交給他們。
軍部裏有幾位位高權重的老頭子向來看不慣卡奧斯大帝把光榮軍團全權交給三個年紀不過百歲的大将這件事。
現在有人認為這次爆炸是光榮軍團出了問題,無疑就是在打他的父親海因克托上将的臉。不過是想來個攪屎棍趁着年輕的繼承人壓不住場子搞個死無對證,順便鏟除異己。
而如果另外兩個大将在,這種話絕對成不了氣候。
可偏偏幾個通訊基站跟着爆炸一起被恐怖襲擊,搞得首都星像一個密閉的鐵桶,消息出不去也進不來……
這樣再細細一琢磨,就很顯出問題了。
圖窮匕見,比起難民或者星際海盜,首都星內部的問題顯然更突出一些。
拜索眯着眼睛思考,忍不住想像人類時那樣輕輕叩擊自己的手指。
但是他忘了此刻他沒有手掌,只有兩只小小的前爪。
潘尼看着小兔子慢慢擡起左前爪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浴巾,福至心靈地“意會”道:“是想吹吹肚皮碼?”
拜索悚然睜圓眼睛:“?”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想。
中尉林齊進來看到的就是二王子殿下少女心爆棚,拿着一個粉色的東西,給一只長毛兔吹毛的場景。
在最後一點尾巴尖的毛吹幹時,潘尼還遺憾地啧了啧舌。
在心裏暗嘆:首都星貴婦喜歡養毛絨絨的寵物不無道理,至少這種絲滑柔順的觸感……就讓人忍不住沉迷。
眼看着二王子又把手伸向了一柄粉色雕着天使翅膀的小梳子,林齊抽了抽眉角,溫聲問道:“殿下,您今天有出行打算嗎?”
潘尼把手裏的梳子換了個方向,搖了搖頭,“不出門了。我想看看之前的政治經濟通識課本,看看能不能幫我大哥做點什麽。”
拜索一面歪頭躲閃那顏色瘆人的梳子,一面在心裏沒良心地嘲笑,政治經濟的基礎課本即便背下來也幫不了凱爾什麽忙,二王子還是太天真。即便是現在請來首都星所有的政經老師強化面授,這樣的小慫包也別想着在政治上鬥過那群老狐貍。
不過……拜索轉念一想,如果看書能讓他放棄折騰自己,丢掉手裏的粉色長着翅膀的梳子,拜索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林齊:“您的想法和初衷都是好的,但是請務必注意身體。剛才大殿下臨走前囑咐李斯攀上尉給您尋找軍部研發室備用倉庫的密匙,你過你需要可以随時向他索取……”
潘尼:“不用了。我現在真的沒心情折騰那些了,大哥還是把我當小孩子哄。”
潘尼說完自己搖了搖頭,心裏又忍不住有點暖。
大哥就是這樣,什麽事都習慣自己扛着,雖然剛才嘴上說着小潘尼長大了,但是心裏還是克制不住把他護在身後。
軍部研發室備用倉庫是用來放非前沿的機甲備用零件的地方。潘尼還小的時候天天琢磨着跑去那裏淘寶貝,長大了些喜歡上了複古機甲【幻影系列】和皇叔去民間的二手市場多了,備用倉庫反而沒有那麽大的誘惑力。
像是為了表達決心,潘尼揚聲囑咐自己的光腦:“畢加索,給我把那些課程的書籍都傳輸道電子版裏,我給愛麗絲梳完毛就去看。”
畢加索:“好的,小潘。目标書籍已下載。”
潘尼:“辛苦。”
林齊見潘尼态度很堅決,點點頭,表示自己随時聽候吩咐。
潘尼幫拜索把身體側面和腦門上的長毛捋順,歪了歪頭,嘴裏又嘟囔起來:
“怎麽洗完澡以後你頭頂的毛把臉都蓋住了?你這樣還看得見路嗎?”
因為你剛才一邊下定決心,一邊把後面的毛梳到了前面來了——拜索頂着整個遮住臉的長毛,面無表情在心裏吐槽。
就像是往常潘尼在工作室低頭研究機甲時那樣,一只機械手拿着一根小皮筋出現在潘尼臉邊:“我想你需要這個。”
“噢,一如既往體貼,感謝。”潘尼将皮筋套在了手指上,兩只手輕輕攏着愛麗絲頭頂的頭發。
畢加索:“不客氣,這種粉藍顏色的皮筋你從來不喜歡,現在終于派上了用場。這個顏色和愛麗絲這個名字很配。”
拜索本能覺得事情不簡單,剛才就想跑沒有跑成的他只感覺自己眼前一亮,下一秒一個陌生的彩色東西直接出現在了頭頂。
!!!
不、不不不、堅決不可以。
被揪着頭毛的拜索·愛麗絲·長毛兔·少将為自己最後僅剩的一點尊嚴奮力掙紮。
潘尼:“紮起來就能看清了,不要跑……乖!”
潘尼最後那聲乖異常堅決,被生生壓在地上的少将屈辱地把臉埋在了之前的浴巾裏。
此時愛麗絲的毛已經差不多全幹了,這只剛才還眯着眼睛暗搓搓享受的兔子現在做出一副随時都要掙脫桎梏,揭竿而起的打算。
等他恢複人身,他一定要用高能粒子槍的槍托砸碎給慫包遞皮筋的光腦!
潘尼嘴上拼命安撫,手上動作得益于平時給自己紮劉海的小揪揪,十分麻利,“好了好了,不要動,你看,不然你就要禿了……”
我寧願禿了……拜索無聲哀嚎。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屈辱!
一早上先是奶瓶,然後幹洗泡泡,之後吹風機,長着翅膀的梳子!現在竟然還要紮小辮!
一直在生态艙裏漂泊,從醒來起就滴水未進(除了一口怪味蔬果汁)的拜索·愛麗絲·長毛兔·少将終于在忍無可忍的爆發中原地飛起。
然後在潘尼驚恐地注視下,一頭栽到了地上,歇菜了。
潘尼:“愛麗絲真的沒有問題嗎?”
獸醫:“我這裏的數據顯示兔——愛麗絲先生的身體只是因為低血糖帶來的極短暫昏迷,已經給它注射了寵物用營養劑,等它醒來就好了。”
獸醫在二王子面無表情地注視下把到嘴邊的“兔子”從善如流地改成了“愛麗絲先生”。
潘尼惴惴不安,滿臉自責與心疼,“這麽小一點的小動物,低血糖真的很危險啊……都怪我,應該在他一醒來就給他喂點吃的……”
之前的研究人員和臨時請來的獸醫面面相觑,終于還是獸醫站出來給二王子殿下解釋道:“如果放在古地球,兔子低血糖的确會很危險。但是現在的寵物治療技術都趨于完備,您不用過度擔心。它的血壓心跳都還算正常。”
潘尼:“下次一定不會了……除了低血糖你們看它的身體還有什麽問題嗎?”
獸醫:“我們剛才給它做了簡單的測試,它——愛麗絲的身體一切都好。殿下請不用過分擔心。”
潘尼一臉并不太放心的模樣,左右看了看在檢測儀器裏毛絨絨的一小坨,滿心滿眼都是愛麗絲弱小可憐又無助,眯着眼睛道:“我怎麽覺得你的身體檢查艙有點眼熟?”
皇家獸醫一臉為難,“抱歉,二殿下。這個儀器是給皇後的愛貓用的,整個皇宮乃至首都星都暫時找不到可以絕對匹配到您的兔……愛麗絲先生的檢查儀器,數據是臨時添加的……下次……”
潘尼:“別下次了。算了,不用麻煩了,這個我來解決。所以現在等他自己醒來就可以了嗎?”
獸醫擦擦汗:“是的,殿下。”
待林齊将皇家獸醫和研究人員送走後,潘尼開口呼叫了光腦畢加索。
“麻煩幫我搜尋所有有關兔子,尤其是安哥拉兔的資料,包括它們的生物指标和所有數據文獻,另外發一份剛才的貓用檢查儀器的詳細結構圖和線路圖給我,直接投屏到我的工作室。”
畢加索:“好的,資料搜尋中……小潘,你是要親手做一個兔子身體檢查的儀器嗎?”
潘尼:“嗯,對。既然我把愛麗絲抱回來了,就要養好,總得給他的主人一個交代。”
拜索醒來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鋪着粉色毛毯的保溫箱裏。而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保溫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裏是……
想起來了,他因為被梳小辮氣急攻心,能量闕值低到吓人的兔子身體直接因為身體不支持自己的精神力,極其丢人(兔)地暈了過去。
拜索:“……”
32年來第一次感受“撲街”的少将心情複雜。
拜索感受着身體的恢複情況,發現精神力依舊在一個不好不壞的水平,似乎變人還有些困難。
唯一好處是他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慢慢回來了。于是他抱爪蹲坐,環視四周。
噫……這裏像是一個機甲研究室。
配置和泰阿學院以及局部研究所的機甲工作室看起來大同小異。
四周牆上都是絕緣阻隔玻璃,地板目測經過改良,下面也許放着許多的儀器設備和材料。而不遠處的工作臺上,正盤腿坐着那個慫包二王子。
慫包二王子看起來和他昏倒前不太一樣。
絕不單單是換了一身裝束的原因。
具體哪裏不同拜索一時也分不清,也許是多了一點認真嚴謹的氣質?
此刻他身上穿着一條連體牛仔工裝褲,戴着工作的全息護目鏡,耳朵上別着一根工具,手裏又拿着兩根。他低着頭無比認真地搗鼓着手裏的電子設備,不時還輕聲念着數據節點,似乎是讓他的光腦幫他做記錄測驗。
光腦在牆上的投屏數據一頁一頁勻速地替換着,拜索大致看了一眼,似乎是什麽設備的試運行參數。
這和拜索印象中潘尼廢柴又慫包的樣子完全不同,長毛兔不自覺把兩只前爪搭在了保溫箱邊,看得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