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慫包可能，其實，也許，大概，是個向導。

自己的那個神秘學生，其實，也許，大概，是個向導。

拜索就着這個猜想整整呆滞到了潘尼給自己吹完毛還用大紅色的皮筋梳了一個小辮都沒有很好地緩和。

對于小慫包可能是個向導這件事，拜索心情十分複雜。他甚至覺得心底的複雜情緒已經超負荷到自己作為一只兔子要大腦死機了。

是震驚？是懷疑？是擔憂？是疑惑？

還有一丢丢……極其不明顯的期待。

當然，拜索本人是不可能承認自己的期待的，這種情緒可以從混亂的思維面板裏劃去。

畢加索：“小辮很可愛。你也許可以嘗試編個小麻花辮，我的資料庫顯示古地球人會給自己的幼崽編麻花辮，在麻花辮的尾端再綁一個蝴蝶結。”

畢加索說完還在半空中投影出來一個穿着紅色小棉襖頭頂着兩個用紅色布條從頭纏到尾、朝天羊角辮的東方小姑娘。

畢加索：“抱歉，這張不是麻花辮，這是朝天揪。圖片分類亂了，麻花辮的我需要一些時間再找找。”

潘尼：“……不用了，看起來很拔毛……她們這麽梳不疼嗎？頭發都能反重力支起來了，這得綁得多使勁兒……”

畢加索：“給絨絨只在頭頂梳一個應該還可以接受……絨絨毛多，且不用擔心發際線後移的問題。或許你想試試丸子頭？”

潘尼盯着畢加索又投影出的丸子頭，連忙搖搖頭：“算了算了，就揪一下就好。愛麗絲是男孩子，不能這樣……會有性別認知障礙的。”

如果此刻拜索還能分心聽聽潘尼說了什麽，一定會身體力行地砸掉畢加索，并努力向小慫包反駁：你要是真的把我當男孩子，請先去掉愛麗絲這個名字更有誠意一些。

潘尼已經換好了衣服，現在滿懷愛意地看着蹲坐在床上，白生生、灰絨絨、毛色充滿光澤的愛麗絲，一臉“老父親笑”。

愛麗絲在最近這半小時內都表現得十分乖，從洗澡吹幹到紮揪揪，完全都沒有反抗，讓擡爪擡爪，讓低頭就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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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尼：“不過畢加索你說的對，現在這種小揪揪太敷衍了。等我搞定機甲就研究研究給愛麗絲設計一個新發型。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同意我給愛麗絲整體剪剪毛，我總覺得毛這麽多會影響他的視線。”

畢加索：“好主意。我想如果形象改變得順利，絨絨的主人不會介意的。”

拜索的腦子亂作一團，當頭頂一大撮毛被揪起時，視線沒有了遮擋物，他清晰地看到了手裏拿着粉色帶翅膀梳子的王子殿下。

拜索仔細側過兔臉認真地審視面前的完全可以被稱為少年的“成年男孩”。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認真地注視這個小慫包的一舉一動，以前也看，但是就是……該怎麽說，就是和現在看完全不一樣。

大概是心态發生了一丢丢變化。

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也許在很早就已經存在。

發現精神力波動，只是一個導火索。

這個家夥可能是個向導。

拜索在心裏N加1次自己對自己說。

幾秒後拜索自己都在心裏笑了。

他在說什麽笑話。

他拜索又不是沒有見過向導，向導絕不可能像眼前小慫包這樣對周圍哨兵的精神力毫無感知，大大咧咧的。

向導絕對是比哨兵還要敏感的存在，他們天生可以感知到更加細弱的精神力變化，級別越高，感知力影響力越強。

如果小慫包是個向導，而且精神力不弱（——由和拜索自己精神力級別不排斥可知），那麽自己現在作為帶着精神力的兔子，他不可能什麽都感覺不到。

或者試想，哪裏有向導開着純手動複古機甲上天的？還跨越了四個躍遷點和一個密集爆炸區。

阿貝爾星系的向導向來都被精心呵護着，除了為自己的哨兵精神域服務，幾乎沒有讓他們受苦或者會遭受危險的機會，哪怕是之前拜索想過要給自己的向導最大的自由，也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種自由是讓他的向導獨自開着一臺純手動機甲上天。

還有……如果小慫包是向導，他的家人，整個卡奧斯王室，那些拿着高昂薪水和補貼的醫生為什麽沒有一個人發現？

拜索早就放棄了那個在自己腦子裏跑了一圈就煙消雲散的陰謀論：小慫包是王室的秘密武器。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和外人對小慫包的态度，拜索可以肯定，小慫包身上帶着微弱但是并不低級的精神力的事情，連小慫包自己都不知道。

綜上，小慫包不可能是一個向導。

一定是什麽地方搞錯了……

拜索又眯起眼睛感受了一下那股可愛的、涼絲絲的精神力波動。

越來越不明顯了，幾乎可以算是徹底隐匿起來了。

可是……

拜索不願相信自己幾次的感受是錯覺，同時他的性格和經歷讓他對自己的判斷有着相當的自信。

所以，雖然從日常表現和大家的判斷來看小慫包的确不是一個向導，但是小慫包還是不對勁的。

至少他不是純粹的普通人，也不是一般意義的向導。

難道說，這個世界還有一種叫做帶着精神力的普通人？沒有分化成哨兵或者向導的那種？

拜索深深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潘尼。兔臉是滿滿的深沉。直到潘尼放下手裏粉色帶翅膀的梳子，重新套上了連體工裝，向機甲工作室走去。

畢加索：“小潘，到睡覺的時間了。”

潘尼搖了搖手，“今天我得把雙人機甲的銜接雛形做出來，争取明天能跑一遍數據看看行不行。還有能源板……等我搞定這些我就去裝能源板，然後再休息。”

畢加索：“可是你連續三天的睡眠都嚴重不足，我覺得這也許會影響你的效率。”

潘尼：“我覺得最近我的精神狀态還不錯，不是特別累。而且超時空臨時躍遷點的時限不等人，大哥很可能後天或者大後天就回來了，我得把成品立刻做出來。”

畢加索：“身體是革命的……”

潘尼溫和打斷：“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不要擔心。”

畢加索沒有再說話，它雖然在大多時候看起來是潘尼的朋友，會講不好笑的冷笑話，還會拆潘尼的臺，但是它本質還是為潘尼服務的機甲。它不會違背潘尼的意志。

拜索終于回神，聽到的第一句就是潘尼說的要繼續工作。

唉……這個少年真的是拼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雙眼帶着一種名為：「這家夥可能是個珍貴向導」的濾鏡，拜索愈發覺得拼命三郎模樣的潘尼渾身上下帶着難以言喻的堅毅和矛盾的氣質。

有點……竟然有點……迷人。

可是，放眼看整個阿貝爾星系，又有哪個人敢讓珍貴的向導如此受累，還做改造機甲這樣的粗活累活？

潘尼一手拿着平板，一手端着讓畢加索煮的黑咖啡，看着平板上的參數，向工作室慢慢走去。

大概路線太熟悉，他沒有擡頭就躲過了一個裝飾櫃和一個從身邊堪堪擦過的牆角花瓶。

拜索微微歪過頭，眯了眯眼睛，又抖了抖耳朵尖。最後用後爪抓了抓自己的耳根。

好吧，他心情又微妙了。

——在看到潘尼為機甲努力的樣子以後。

甚至有一瞬間，拜索覺得自己剛才的糾結毫無意義。

其實如果小慫包真的是向導，或者是變異的普通人……

也不會怎樣……

至少，拜索覺得自己也不會阻止小慫包現在的拼命——雖然也許大家公認向導不應該受累熬夜，改造機甲也不是向導或者普通人該做的活……

但是，拜索就是覺得自己不想阻止潘尼。

他們不知道，研究雙人機甲的潘尼，雖然眼底泛青，臉色蒼白，但是整個人都在發光。

這是他想做的，也是卡奧斯王室和自己需要的。

那麽他拜索所需要做的就是不遺餘力的幫助他、保護他——哪怕自己是一只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兔子，也能用自己的力量幫助、保護他。

潘尼感覺腳邊溫熱的絨毛一掃而過，搞得癢癢的。

潘尼端着咖啡驚訝地問：“你不睡覺嗎？愛麗絲？”

拜索頭也不回地幾步跳到了潘尼的工作臺上，頭頂紅色的小揪揪，威武地蹲坐在了圖紙旁邊。

面無表情，但是看着就很有氣勢。

很有那種……綁着紅色綢布條的鎮國神獸的氣勢。

畢加索：“我想也許絨絨想要陪你。”

潘尼臉上短暫地驚訝過後，十分快樂地眯了眯眼睛：“那我們一起加油，今天争取搞定雙人機甲這部分的主板。”

拜索又揚了揚頭，無聲地表達着自己的态度：

「好好幹，我會嚴厲地盯着你的圖紙。」

潘尼的手指落在了拜索的腦門上，絨絨毛和小揪揪被壓塌了一些，損壞了愛麗絲威武霸氣的蹲姿，但是潘尼卻高興得不行。

潘尼：“感覺你蹲在這裏，我更精神了。果然吸兔子可以讓人放松……”

話音落下，潘尼低下頭，把臉埋在了拜索後背灰色的絨毛裏，狠狠地吸了一口。

拜索：“？”

長毛兔少将僵硬片刻，還是沒有亂動。

算了算了，看在這家夥身份特殊還努力工作的份上，這次就先這樣吧。

“第一次雙人機甲模型概念測試——适配器不符合，請立即更換。”

“第二次雙人機甲模型概念測試——元件BUG，請立即修複。”

“第三次雙人……”

……

“第十次雙人機甲主板模拟測試——測試中……”

……

“第十六次雙人機甲主板運行測試——”

……

拜索歪過頭，看着趴在工作臺上已經睡得不省人事的小慫包。

小慫包側臉貼在圖紙上，嘴巴微張，眼睛閉上依舊有一條明顯的小縫，但是可以看出眼球完全不動了。

他的手下腳下都是剛打印出的圖紙和圖紙改良的1.0版、2.0版、5.1版、8.9版等等。

潘尼整個人就像是埋在了圖紙堆裏，他手臂另一側是打印機打印出的零件模型，幾個不規則形狀的東西在一邊堆成了一堆，除了結構複雜，也看不出有什麽別的作用。

看着這樣的場面，大概沒有人會把他和那個傳言十分廢柴的王子聯系在一起。

拜索自己也熬了整夜。黑溜溜泛着紅血絲邊兒的兔眼睛微微眯了眯，卻完全沒有其他動作。

他不打算叫醒潘尼，這個小慫包太累了。現在的數據模拟他可以幫忙盯着，等有大問題他再叫醒小慫包也不遲。

畢加索還帶着模拟器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數據運行。

從一開始的配件不融合到現在的主板循環測試，期間用了整整18個小時。

拜索懷疑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做夢都要帶着一個光腦的機械音“第N次測試——”的背景音。

不過……也許有人已經在夢中在夢見“第N次測試——”了吧……

拜索又回過頭，看着畢加索不久前變出的機械手給潘尼披着的小毯子，現在毯子一角已經滑落了下去，如果拜索所料不錯，再過十分鐘，毯子會因為重力和摩擦力作用，緩慢地滑落下去。

而光腦雖然人性化，但是它們也只能在毯子完全滑落後再變出機械手……

靈活又不知變通。

拜索撇了撇三瓣嘴，最後還是一蹦一跳地來到潘尼旁邊，後腳牢牢地站在桌邊，兩只前爪小心踩在了潘尼的胳膊上，伸長頭一嘴叼住了搖搖欲墜的小毯子，往回拽了拽。

看着若無所覺睡到流口水的小慫包，拜索默默收回自己的前爪，恢複蹲坐，一臉深沉，深藏功與名。

唉……他真的是為了這個可能是變異普通人的學生……操碎了心。

潘尼的很多想法天馬行空，拜索看了圖紙都覺得滿滿的不可思議，因為從創意到付諸實踐都是潘尼獨自完成，所以拜索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潘尼糾錯。

在這過去的十幾個小時裏，拜索用各種隐晦地或者直白的方式吸引潘尼的注意，想方設法地讓他看到那些小的失誤，缺乏實際經驗造成的的小毛病，以及一些自己的改良想法。

也許是多年“師徒”的默契，潘尼竟然也能慢慢理解自己那些“不經意”的提醒，機甲雙人操作動力系統的改造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地改了下來。

拜索看着滾動的數據屏，又看看累到的潘尼。心底暗暗驕傲的同時，也有着不容忽視的擔心。

萬一這個家夥熬了這麽久，最後發現自己的源理論根本就走不通，也不知道會不會……

拜索自認為自己完全能接受任何失敗，但是小慫包還只是個……小少年而已。

就在拜索沉默之際，一直滾動着的全息屏突然出現了卡頓。

拜索敏感地轉過頭，正好看到屏幕中間碩大的英文詞

「——Processpleted——」

畢加索：“經檢驗，初步符合預期結果。是否進行下一步，改造主板和動力系統？”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君報道，每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