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眼前的一切都讓潘尼感到震驚。
如果在接觸拜索的精神域之前，他只是覺得拜索可能會很厲害，那麽現在他恍然意識到，拜索是一座難以跨越的巨大火山。
“……以前沒有向導可以……”
不知怎麽的，潘尼想起了拜索之前和他說的經歷。這個強大到讓人覺得不會疲憊的超S級哨兵，沒有向導可以進入他的精神域。
之前那一層一層的精神網根本不是潘尼以為的表層精神域，那些只是拜索逸散的精神力而已，眼前這一個大球才是。
“潘尼？”拜索大概是感覺到潘尼那涼絲絲的精神力沒有再往裏深入，輕輕詢問。
潘尼回神：“沒事。”
拜索似乎想說什麽，又沒有說。
潘尼集中精神，繼續看着面前的大球，思考片刻，深吸一口氣，聚集自己的精神力，按照拜索教自己的操作方法，把成股的精神觸角拆解成絲，又将絲編織成為網，一點一點地拉近距離，覆蓋上拜索的精神力大球。
熱氣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可怖，真正接觸到了，潘尼反而不再擔心了。他的精神力雖然看起來是細細的藍線，但是覆蓋在拜索的大火球上并沒有被點燃或者燒斷，反而慢慢滲透了下去。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紅色的了，但是潘尼還是潛心讓精神力下沉，拜索的精神域不是實心的，就像是氣體聚合成的球，潘尼輕而易舉地穿過了表層精神域。
潘尼抽空小聲問：“你感覺怎麽樣？”
拜索輕聲回答：“沒有難受的感覺。”
潘尼：“那就好。”
有了一開始的經驗，潘尼更加靈活地操縱着自己的精神力，而且大概是因為自己精神力充足，他無論需要多少，都可以做到，反而慢慢地拜索整個精神域表層變成了橙藍交織的現狀。
潘尼：“那我……繼續？”
拜索閉着眼睛，雙手放松地放置在座椅扶手上：“嗯。”
拜索的淺海精神域反而沒有表層精神域那樣顏色鮮亮。潘尼忍不住有點心疼，他用自己為數不多的哨兵向導精神力的知識明白這是因為拜索的精神域自身不穩定被污染以及……受傷的原因。
橙紅色的精神網上挂連着黑色的絮狀物，潘尼停了下來，嘗試用自己的精神力觸角觸碰那些黑色的讨厭的東西，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精神力觸角包裹住黑色的絮狀物後，那些東西就慢慢消失了。
這種感覺有點神奇，潘尼在把周圍一圈的黑色東西都去掉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在幫拜索處理精神力中的垃圾和狂躁後留下的精神傷疤。
一産生這樣的想法以後，潘尼瞬間就激動了。他毫不費力地穿梭在拜索的淺海精神域中，把看到的所有黑色絮狀物都清除了。
一圈下來，周圍的顏色倒是鮮亮了一些，潘尼本以為自己會有些累，然而事實卻是，他完全感受不到疲憊，反而變得更加亢奮了一些。
“我……我要去更深的地方了……”
潘尼雙手覆在拜索的頸側，手指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拜索用自己幹燥溫暖的大手握住了潘尼的。
“會不會吃不消？”
“完全不會。”
“好。”
這次拜索沒有再說什麽一旦不舒服就停下來這樣叮囑的話。
潘尼打起精神，操縱着精神力，他知道越過淺海精神域，剩下的就是拜索的精神域核心——深海精神域了。
潘尼在進入深海精神域前，突然想起自己很早以前聽到的話：“如果一個沒有進行互相标記的哨兵和向導進入對方的深海精神領域，會形成一段時間的臨時标記。标記時間不确定，适兩者的匹配度而定。”
潘尼忽然又不确定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有必要問問拜索，是否介意和自己簡歷一段臨時的标記。
可是話到嘴邊，潘尼又有些私心：
有什麽可問的呢？這裏只有他們兩個，拜索也說沒有別的向導了。
難道還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選嗎？
潘尼懷着這樣微妙的心情，直接将精神力刺入了拜索的深海領域……
“唔。”
座椅上的拜索狠狠掙動一下，動作大到差點帶倒正靠在他身後的潘尼。
“疼？”
潘尼其實也不好受，他額頭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自己沒有想到拜索的深海精神域是眼前這副模樣。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會換一個不那麽累的姿勢——至少讓自己坐下來。
拜索的深海精神域是一片可怕的黑。
比起橙紅色粘連着黑色的絮狀物，深海領域裏，拜索的一切似乎都像是被燒成灰燼了。
潘尼的精神力一踏入，就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暴虐和絕望。
拜索的精神核被埋在一片灰燼之中，潘尼這次有種親身出現在拜索精神域的感覺，他用自己的精神力點亮周圍，找了很久才刨出來一個小小的，圓球狀跳動的小球。
撲通撲通。
小小一顆，就連跳動都顯得不那麽生機勃勃。
潘尼珍而重之地将它捧起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其實捧起的是拜索的心髒。
很難形容潘尼現在的心情，他覺得自己也許是哭了，因為他感受到臉頰的涼意。
這個人，就是用這樣的精神狀态在駕駛機甲的嗎？
他這樣多久了？
深海精神域的精神力都被焚燒成灰，他會痛苦嗎？
是狂化嗎？
是精神力透支？
還是受傷了……
潘尼一開始只知道拜索的精神力可以焚燒別人，卻從沒有想過原來他還會焚燒自己。
潘尼捧着小小的看起來十分脆弱的精神核，原地站立許久。
突然，他從心底産生了一種，洶湧澎湃的，根本難以扼制的力量。
潘尼覺得自己源源不斷的精神力似乎想從身體裏噴發出來，他這次放松了自己，己，不再考慮那麽多技巧，一切都像是本能。
他本能地卷起身邊藍綠色的精神力，宛若狂風一般卷過滿是黑灰的空間，風卷殘雲般，一圈又一圈，最終以自己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拜索震驚地瞪圓了眼睛，手指死死地抓住了兩邊的扶手——因為他不知道除了使勁兒抓這兩個扶手還能抓什麽。
少将目次欲裂，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感覺，是恐懼還是拔出什麽東西的痛苦或者是極度的舒适……總之他覺得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力了。
他的大腦也許因為疲憊和之前的沖擊一直給自己留下了隐隐脹痛的毛病，但是現在腦內一片清涼，就像是每一個藏污納垢的死角都被人用薄荷味的刷子狠狠清掃了一遍……
拜索第一次知道，尖銳的觸感和神清氣爽的體驗竟然可以同時出現在自己的腦內。
他知道是自己的精神域被潘尼“清掃”了。
不、不僅是清掃，小慫包似乎不知道通過什麽方法，直接将自己的深海精神域重塑了。
拜索滿臉掩飾不住的震驚。
他知道小慫包勢必會觸動自己的深海精神域，但是他從未想過小慫包可以做到現在這種程度！
拜索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清醒和充滿活力。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來自向導的精神力纾解嗎？
潘尼站在拜索的深海精神域內，感慨并不比拜索要少。
任誰把一個燒成灰燼的地方恢複成眼前這種模樣，都會百感交集的。
潘尼走在小路上，周圍是不知名的草木，潘尼覺得這些也許是自然生長的，總之看起來和首都星的植物景觀很不一樣，又別有韻味。最神奇的是，草叢裏似乎還有小動物，潘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幾只兔子，但是它們動作太快了，一閃而過，只留下一個圓溜溜的毛尾巴殘影。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房子，不是現在流行的款式，看起來更像是童話故事裏的或者書本裏古銀河系才有的小房子。
潘尼走進，房子外面釘着門牌：“海因克托宅”，不确定是不是錯覺，潘尼覺得字跡有些稚嫩。
這是拜索的家？
可是上将府都在安普洛星的固定小區，不該這個樣子啊。潘尼有些疑惑。
房門開着，潘尼猶豫了一下就走了進去，一進門，反而有些明白了。
這大概是拜索自己的秘密基地。
自己小時候也聽修普皇叔說過，有些家裏有條件的人會給孩子在一個環境特別好的小星球上置辦一間獨屬于孩子自己的小房子，當時這一度是一股風潮，後來由于這個星球被星際海盜炸毀，似乎就再也不流行了。
這裏……是不是拜索小時候的樂園呢？
潘尼眨眨眼睛，又向裏走了一步，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應該仔細看看周圍。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最後，他找了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向裏走。
他必須将懷抱裏屬于拜索的精神核放回原來的地方。
拜索睜圓眼睛，他早在潘尼找到他的精神核後就一直在顫抖，精神核十分脆弱和敏感，當它被潘尼從灰燼中找到，捧起，又擦掉上面的灰時，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裏最敏感地地方被人接觸了。
一面，他有種被懸在空中的惶恐感，另一面，他又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迷戀潘尼的懷抱。
他甚至期待着潘尼如果真的能恢複他的深海精神域，也許能把他的精神核放回原地。
潘尼睜開了眼睛和他同時睜開眼睛的是坐在按摩椅上的拜索。拜索松開手，十個手指印将潘尼的按摩椅的扶手柄變成了波浪狀，這是當時潘尼動用精神力時，拜索受不住刺激抓的。
但是兩人現在誰也顧不上這些，潘尼直接從拜索身後走到拜索身前，他輕輕喘着氣，半蹲在了拜索面前，兩只手從拜索的脖子上活動到了拜索的手臂上。
半晌潘尼小聲問：“你感覺……怎麽樣？”
拜索的目光掠過潘尼汗濕的黑色額發，光潔的額頭，最後落在潘尼霧藍色的眼睛上。
“我從來都沒有感覺這麽好過。”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