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噗！”
最先笑出聲的，竟然是拜索。
潘尼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上藍晶晶的一小坨。
“這是……什麽？”
拜索調整了一下坐姿，忽略了潘尼尾音的顫抖，用手指碰了碰鼻尖，沒有回答潘尼的問題。
潘尼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又自顧自地問道：“這就是我的量子獸？”
拜索語氣十分平靜：“從能量波動上來看，是的。”
“聽說，我母後的量子獸是一只波斯貓。”潘尼收回了手指，但是眼睛依舊緊緊地黏在地上。
拜索“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潘尼：“我父王的量子獸是一只漂亮的美洲獅。”
拜索将其中一條腿疊在了另一條腿上，向後靠了靠，表情不變，但能看出他很放松。
潘尼：“他們的量子獸都是哺乳動物。”
潘尼說完最後一句，擡起臉，疑惑又沮喪地看着拜索：“兩只哺乳動物能生出一只爬行動物嗎？”
這個問題超綱了。
拜索把目光從對視中挪開，看了眼地上的小家夥，清了清嗓子：“分化後，孩子的量子獸會帶着一定的家族遺傳特色，但并不是全部都是這樣。”
潘尼目光緊緊盯着拜索的臉，這讓拜索有點尴尬。
拜索遲疑道：“比如……我。”
潘尼挑起一邊眉毛，表情翻譯過來大概是：那這麽說咱倆還挺有緣分的樣子。
拜索不自在地轉移話題：“你知道這是什麽品種嗎？”
潘尼的眉毛落了回來，繼續瞪着地面的小家夥，咂了咂嘴角，不确定道：“水龜？”
拜索不置可否，看着潘尼囧囧然地伸出一根手指，嘴還沒來得及張開，那邊潘尼先驚呼一聲：“呀！”
拜索立刻離開了椅子，出現在潘尼身邊，并在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邊有沒有量子獸和主人不和的案例，緊張問道：“怎麽了？”
潘尼驚訝地看着突然擋在他和自己的長毛兔，表情又好笑又無奈，用告狀的語氣對拜索說道：“你看看，你的量子獸竟然不讓我摸它。”
拜索看着自己的艾森豪威爾雄赳赳氣昂昂地蹲坐在小烏龜前面，身體力行地用腦門頂開了潘尼的手指，勾了勾嘴角：“艾森不知道你想做什麽，這是他潛意識動作。”
潘尼笑道：“我還能傷害自己的量子獸不成？”
拜索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量子獸的頭，“艾森，讓開。我們要看看。”
艾森習慣性地伸長脖子，想用下巴蹭拜索的手指，但是想到身後的小可愛，他堅定地蹲在了原地，像一個忠心耿耿的衛士。
“艾森喜歡它。”潘尼雙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哭笑不得，又十分驚喜。
“嗯。艾森一般不會這樣。不過，艾森本身見過的量子獸就比較少，這次他的反應……我也比較意外。”拜索小聲解釋。
潘尼對這些沒有什麽概念，但是常識還是有的，比如拜索的量子獸喜歡自己的量子獸，或者表現出想要保護自己的量子獸的意思，那麽至少證明，拜索也是不排斥自己的。
這點潘尼覺得既是意料之中，也算是意料之外。
拜索不知道通過什麽辦法終于從艾森豪威爾那裏把潘尼的量子獸哄騙到手，現在正在把那只長相奇怪的小烏龜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潘尼湊近了一些，剛好和拜索一起觀察。
潘尼的量子獸和拜索的艾森豪威爾看起來不太一樣，不僅僅是物種上的巨大差別。拜索的量子獸能看出本身白灰相間的長毛，可是潘尼的這只不同，他甚至不知道拜索手上這個小家夥到底本體應該是什麽樣子，因為他看到的量子獸，完全是一直淡藍色透明的小烏龜，單從外形來說，像一個冰雕。
潘尼：“有這個顏色的烏龜嗎？”
拜索觀察着手上的小生物，聞言側了側頭：“這是你精神力的顏色，我現在把他捧到手上，就像是捧着一團屬于你的最純粹的精神力。”
潘尼莫名其妙地臉紅了，他覺得拜索的話總是讓他忍不住臉紅，又說不出所以然。
“你的量子獸也是你精神力幻化出來的，為什麽不完全是橙紅色？”
拜索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搖了搖頭，“我猜這和你精神力的屬性有關，或者說，你的精神力比較純粹。”
“啊。”潘尼張了張嘴，轉了轉眼睛，“那你……看出這個具體是什麽烏龜了嗎？離近了怎麽覺得有點醜……”
潘尼最後一句說的很小聲，唯恐被自己的量子獸聽到被記恨似的。
拜索又把臉轉向了手邊的小烏龜：“我覺得它長得有點像鱷魚。但是不确定。我聽說，古地球有一種烏龜，很兇猛，似乎是叫鱷龜。”
拜索話音落下，伸出的一只手指就被小鱷龜一張嘴咬住了。
“呀！”潘尼驚呼出聲，連忙上前。
“沒事。不疼。”拜索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愣是讓叼住東西不放的小鱷龜張了嘴。
潘尼見他手指上真的一點痕跡沒有，才放了心。
拜索看着潘尼說，目光深沉：“只要不是你想傷害我，它就不會對我有影響。”
潘尼發現自從他和拜索以人形相見後，兩人之間總會産生一些奇怪的氛圍，比如現在。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高聲道：“畢加索。幫我查查鱷龜。”
畢加索立刻響應；“我在，小潘。因為沒有網絡，我這裏暫時不能找到有關鱷龜的影像資料，不過幸運的是，我這裏有鱷魚和紅耳水龜的圖片，根據少将的描述，我想也許我可以做一下合成。請稍等。”
潘尼懷疑地做了鬼臉，出神地盯着機甲牆壁一角，似乎有什麽值得仔細探究的東西。
畢加索：“合成完畢。”
牆上慢慢浮現出一幅圖片。
潘尼：“……”
拜索：“……”
畢加索：“我将和成後的圖片投影在了牆上。我覺得少将說得對。”
潘尼潛意識想笑，這幾天因為沒有網絡，再加上拜索坐鎮，畢加索安靜了許多，不知道光腦智能是不是也有狗腿屬性，在畢加索為數不多的發言裏，總喜歡最後加一句：“我覺得少将說得對。”
唯恐拜索再把它禁言了似的。
拜索看了一眼畢加索合成的四不像，但是意外覺得自己應該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潘尼回頭看了一眼，拜索已經把手裏的小鱷龜放回到了地面上，而一直在拜索手下來回不安跳動的艾森豪威爾如願以償地和小烏龜團圓，兩只量子獸一個抻胳膊抻腿的爬，一個蹦蹦噠噠的跳，不一會兒就去了角落，不理這兩個人了。
拜索的長毛兔體型要大一些，動作也靈活，路上每蹦跶兩步就回頭等一小會兒，完全沒有着急的模樣。小鱷龜看起來傻乎乎的只知道悶頭爬，一下一下，倒也沒有停過，
拜索沒有立刻站起身，潘尼幹脆蹲坐在了他身邊，兩人就像是站在幼稚園欄杆外看小朋友玩耍的欣慰家長。
潘尼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是不是應該給小鱷龜取個名字？”
拜索：“可以。”
潘尼：“叫什麽呢？瘋帽子？愛麗絲？”
拜索沒有搭腔。
潘尼：“算了就叫雅典娜吧！戰神。”
拜索轉過臉，欲言又止：“雅典娜？這是女性的名字……？”
潘尼一臉理所當然：“你的兔子是公的，我這個肯定是母的啊……”
拜索：“……”
潘尼：“……”
潘尼：“啊，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拜索轉過臉去，“沒事。”
潘尼用手指摳了摳自己的褲子縫，半晌低聲道：“我其實挺意外的，我以為你一直挺看不起我的，這次也是因為不得已……我剛看了兩個量子獸相處的還不錯，我真的很驚訝……”
拜索沒有轉過臉，機甲內不算亮的光線讓他的臉一多半都藏在了陰影裏，但并不能掩蓋他英俊的容貌。
拜索：“為什麽會這麽想？”
潘尼：“啊？嗯……不是你之前說的嘛……我就是那個二王子啊……”
拜索的聲音一如既往低低的：“我為我曾經的先入為主和口不擇言道歉。那不是客觀的評價。”
潘尼似乎被拜索突如其來的道歉吓了一跳：“不不不，我沒有讓你道歉的意思……”
“我是真誠道歉的。”拜索說完轉過臉，認真地看着身邊的小慫包：“你值得你擁有的一切，甚至值得更好的。以前那些話……”
潘尼擡起了頭，霧藍色的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面前的人，“能冒昧問一句，你還記得你說的那些話嗎？”
拜索看起來有點難堪，“對于王室的話，對于你的話。尤其是有關你的，我之前說二王子……”拜索說道這裏頓了一下，喉頭微動，“我說二王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臨時标記的作用在，兩人耳邊似乎都響起了當年拜索說的話：聽說二王子從不參與到政治活動中來，也不服兵役——當然，他是普通人，怎麽說都柔弱了一些。服兵役為難他了……但是，我還聽說他喜歡研究一些沒有用的東西，天天浪費星系的資源……
“你的能力，你的才華，你對機甲的貢獻……還有這次，如果不是你，我、還有……更多的人都可能會不明不白的死去。不論前路是否能帶領我們找到國王陛下和上将，你都是救了阿貝爾星系的人。”
拜索說到這裏有些激動地深吸一口氣，按捺不住情緒輕輕握住了潘尼的手，“我是不是還從沒有說過……你真的很厲害。你做的雙人機甲，是這幾十世紀以來最耀眼的存在。”
潘尼被看得不好意思，錯開了眼睛，也掙脫了拜索的手。
“抱歉。”
拜索自知失态，凝滞地看了一眼潘尼蜷縮的手指，立刻低聲道歉。
潘尼搖了搖頭：“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二次聽到有人真心實意地誇贊我的機甲天賦。不、也許是第一次……或者你也只是……”
拜索沒有搶白。
“以前我身體素質一般，家裏都把我當做一個小孩哄着，只有皇……皇叔給我找機甲的書和零件。他會用各種溢美之詞贊賞我……現在想來，估計也只是在哄我吧……”
潘尼難過地眨了眨眼睛，拜索感受着心底浮現的名為脆弱的情緒，有些懊惱，又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也想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不是你當時說的……朱門酒肉臭……我想幫大家忙……”
如果拜索的心聲可以用文字符號具象出來，現在一定是一排紅色的感嘆號。
慶幸也是不幸少将記憶力太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似乎也是當時他給小王子說的話。
後悔，劇烈地後悔，腸子扭到一起打結變青的那種後悔。
拜索實在想不清楚，當時的自己怎麽可以對一個無辜的素未謀面的少年說出這樣毒舌的話！
拜索第一次開始認真反思自己從不在意的為人處世方式。
潘尼：“我總想着即便我是普通人，我也大概能做點什麽。畢竟每個人出生都是帶着使命的，我們一生也許會遭遇各種磨難，但是不能把這種使命感丢掉——這個，還是我的父王告訴我的。”
拜索只好小聲附和：“你的想法是對的。你也做到了。”
潘尼搖搖頭：“真的嗎？我以為我是因為覺醒……”
拜索覺得當下情況再這樣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他大概只剩下蒼白道歉這一條路了。
少将霍地站起身，順便拉起了坐在地上的潘尼：“你願意和我做個實驗嗎？”
潘尼一臉茫然：“什麽？”
拜索：“匹配度實驗，我一直說我們應該測一下，現在你願意配合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