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正的危機

顧停不知道甘四娘經歷了什麽, 沒辦法解讀她的心路歷程,以她緊迫說話的狀态, 狡猾陰狠的性格,顧停知道, 要信她, 也不能太信。

她的話一定有真有假, 也一定埋伏着陷阱。可哪句是真, 哪句是假,未知陷阱又在哪裏呢?

顧停認真思索。

青隼是甘四娘情人,這是真的,一個人眼裏的愛意藏不住, 提到青隼名字,甘四娘所有反應都太不尋常。可惜青隼自殺, 死的太出乎意料也太幹脆, 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留下,對他自己來說,任務應該是成功的,可他不知道霍琰一直悄悄跟着他, 對他死亡的猜想并沒有朝他希望的方向去想, 而是有了別的反思……這一點,甘四娘應該不知道。

六年前對霍琰來說最痛處……顧停覺得, 經歷那種事,每一點都很痛,可甘四娘說存在一個東西, 只要別人拿它去引,霍琰就一定會跟去,是真的麽?如果是,這樣東西是什麽?如果不是,那這件事背後藏着什麽?

顧停從暗室中走出,雪又開始下了。

小雪淩空飛舞,随着朔冷北風斜斜一掃,又重重一蕩,不怎麽大的雪花,硬是随着凜冽風勢,飛出了張牙舞爪,唯我獨尊的氣勢,掃的人眼前煩亂,蕩的人心裏發慌。

顧停長呼一口氣,手抄在袖子裏,緩緩走過青石甬道,慢慢行過悠長庑廊,走過偌大王府裏一個又一個校場。

呼喝聲越來越近。

風略大,雪揚灑,校場上的練習并沒有停止,打拳的打拳,舞矛的舞矛,耍槍的耍槍,人人都是短打勁裝,熱血又朝氣,仿佛這點風雪不算什麽,甚至這王府,這九原城都盛不下他們了,他們就是這麽厲害!

自進來這間王府,顧停感覺就特別奇妙,這裏的人……不,霍琰底下的所有人,包括上輩子,好像總是這樣,随時随地都能散發能量,看起來強大又得瑟,也随時随地能擰成一股繩,目标一致,行為一致,就像……前方永遠都有可以仰望跟随的人,永遠都有主心骨。

顧停突然了悟。

既然是一個集體,彼此可交付後背,可依托生死,還猶豫什麽,不明白就問啊,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

找到林教頭方向,顧停就走了過去。

霍玠最先看到他,眼睛裏包了一泡淚:“停哥哥救我!”

才七歲的崽兒,髒的跟個小花貓似的,腦門上都是汗,衣服看不出原本顏色,小短腿都快抖成篩子了,還要被強令站好,實在慘了點。

另一邊韋烈呼哧呼哧喘着氣有樣學樣:“停哥哥救我!”

他正在被林教頭追着打,林教頭用的不是刀木倉也不是劍戟,武器情形狀奇特,像刺又像匕首,更像暗器,特別薄,也特別鋒利,稍不注意就可能會擦刮到,以此武器的鋒利度,碰一碰就會是重傷。

嗯,林教頭還扔暗器,尖針薄刀毒粉煙丸,身上好像帶着個移動武器庫,逮到什麽就朝韋烈扔什麽。

韋烈上蹿下跳,躲的很狼狽,他速度夠快,也不是反應不過來,可他性子直,打法也直,受不了那麽多心眼,總是會漏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朝顧停求救時,他剛剛來了個一點都不優雅的滾地爬,避過險而又險的一刀,也很可憐。

顧停:……

好像機會有點不大合适,要不還是稍後再問吧。

他轉身就走。

霍玠:!!

韋烈:!!

停哥哥不要啊!停哥哥你不管我們了麽!

“顧公子稍等,教育兩個小崽子而已,馬上就好。”林教頭看出顧停是來找他的,揚聲留人。

也就是這一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把韋烈打趴下:“以為當兵的都心眼直,不會用暗器?你既要做前鋒将,第一個與敵軍正面交鋒,就該知道別人為了開出好局面,打出士氣,什麽賤招不會使?毒煙毒針暗器,你現在不練熟了,回頭陣前去送死麽?”他還揚手叫了一個小兵,“再放箭,連排,讓他躲!”

又看向霍玠:“腿站直!正是熬根骨的時候,疼也得給我挺住!哭了啊——行,你可以站着哭,不許動,站樁時間不足罰時加倍!”

霍玠抖着腿,兜着淚,一臉生無可戀,韋烈生怕多說一句話暗器加倍,也蔫蔫轉了臉,別說朝顧停求救了,看他一眼都不敢。

林教頭走過來,扯了方帕子擦臉:“我這校場,一般心太軟的不準來。”

顧停立刻明白了,所以太王妃藺氏和小姐姐霍玥基本不在旁邊出現……

憐憫又抱歉的看了校場上的人一眼,他随着林教頭引領,走向一方小亭。見四外安全,他直接道:“我剛剛見了甘四娘,她說了一些東西。”

“說了?”林教頭似乎并不意外,點了點頭,“也是時候了。”

所以并不是沒有用刑,只是這用刑的方法比較特殊?

顧停想了想甘四娘當時的樣子,心有所悟,緩聲把前後經歷,甘四娘所言全部跟林教頭說了一遍,林教頭摸着下巴,眉梢當即就挑起來了:“東西?”

顧停點了點頭:“王叔當年有沒有什麽留下什麽東西,比較重要,意義比較特殊?”

林教頭:“有。我們武人,安身立命之物無非兩樣,第一是馬,第二是兵器。比起駿馬,王叔更喜歡他的兵器,那是一把長刀,是當年老王爺特意尋名匠為他定制,貼合他的身高臂長,比一般的刀要長,要重,王叔很喜歡,恨不得夜夜抱着睡。據說成親當晚,洞房過後仍然太興奮,王叔激動的在外頭擦了一夜刀,新娘子徐氏差點以為他外頭有花活兒,險些不等回門就合離。”

“兩口子第一次吵架也是,為了要不要把刀放在床頭。這刀比一般的長,硬,不好配刀鞘,配了也總壞,王叔又懶的給它纏布,一直以來都是随手放在床頭,萬一有險拿起來也方便。刀太鋒利,一不小心就會劃傷自己,王叔倒是習慣了,哪天迷糊醒來伸個懶腰不小心手被割傷也沒事,可他受得了,新娘子受不了……”

林教頭想起往事笑了:“那把刀別說我們,連當時還是世子的王爺都不能随便摸。老王爺忙,世子很多時間都是跟王叔在一起,兩個人感情最要好,可比起那把刀,世子還得往後靠,非得表現特別好,進步特別大,或者立了什麽大功才被允許摸一摸。別說徐氏,王爺小時候跟這把刀仇都大着呢。”

“……可多年後,最寶貝那把刀的就是徐氏,她想把這把刀保養的好好的,他的丈夫也就會好好的。最看重那把刀的是王爺,只要刀在,王叔就在,從不曾遠離。”

短短一席話,顧停似乎能從腦海中勾勒出王叔的形象,一定是個勇武灑脫,不拘小節,偶爾還有點憨直的人。他和夫人一定過的很幸福。可惜六年前那場戰役,夫妻一同遇難,連孩子都沒保住。

“所以這把刀……”

“六年前丢了。”

林教頭別開臉,看着亭外茫茫雪色:“當時那場戰役太慘,我們中了圈套,北狄兵力太多,王叔帶着親兵戰至最後一刻,屍首都不全,王爺趕上親自替他收殓,可那刀,卻再也找不着了。”

顧停:“後來也沒有尋到?”

林教頭搖頭:“沒有。”

“那有沒有可能……被北狄人拿了去?”顧停想到這個可能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林教頭看着他,眉頭皺起:“我不想說謊,确是有此可能。”

顧停:“若北狄陣前以此刀為誘——”

林教頭眯眼:“我即刻派人給王爺送消息!”

打了個響指招人過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吩咐一遍,見人立刻去了,林教頭這才轉身,朝顧停拱手:“多謝顧公子,這一點真的很重要。”

顧停趕緊擺手:“我也沒想到青隼竟然和甘四娘有私情,只是運氣不錯剛好撞上罷了,不過有如此運氣,定然天佑鎮北王,此戰必勝!”

林教頭也對此深信不疑:“我王,不會輸!”

顧停在心裏祈禱,一定要趕上這個小兵一定能趕上!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小兵跑的飛快,按照記號一路輾轉尋到新的戰場營地,腿都跑細了,還是沒找到人,抓一個傷兵的營的問:“怎麽回事?王爺呢?”

“追敵去了。”

“可這已經是我找到的第五座傷兵營了,按照規律,不應該停下休整麽?”

“那北狄四皇子好像給王爺看了一樣東西,王爺就沒停住腳。”

“什麽東西?”

“離得太遠看不清,好像是兵器?”

傳話小兵急的不行,問清楚往哪個方向走了,水都沒顧上喝,翻身上馬繼續追。

距他五裏之外,半坡高處,北狄四皇子赤昊正在拿着黑冷長刀把玩:“跟上來了?”

心腹親衛笑了:“您都拿出這件寶貝了,霍琰怎敢不跟?霍光當年死的那麽慘,屍體都不全,拼上去下葬的不定是誰的胳膊腿呢,唯有這刀,可是實打實用了幾十年的……”

赤昊垂眼,唇角斜斜勾起:“既然這麽有緣,不如就死在這裏吧!”

中軍将樊大川跟着霍琰就在坡下,目光忠直而堅定:“王爺放心,王叔的東西,我拼了命也要追回來!”

比起樊大川的堅定,霍琰眼梢微微眯起,似有些漫不經心的環視四周:“嗯。”

與此同時,尤大春這邊接連收到壞消息,攻城失敗,鎮北王家人沒抓着,張歸還被俘了!雖然張歸忠心張奪,定會攬事上身不牽連別人,可鎮北軍豈是那麽好忽悠的?萬一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查到他頭上怎麽辦!你張歸辦事不力也就算了,還牽連到了我的人!道安然病了,一屋子人全都病了,以後的事可怎麽辦!

還有顧停……

真是好一個男寵!明明就是霍琰的人,竟然敢編瞎話玩我?

正陰着眼滿屋子轉圈想辦法,突然有人來報,說霍琰追着北狄四皇子跑了,沒管後面的兵,為的是一把刀!

來了!

尤大春當即兩眼發亮,該!你不是牛着呢麽?不是打仗從無敗績?還搶老子的糧,看你這回怎麽死!

眼珠飛快轉動,他心裏一個主意接一個主意的冒,鎮北王已經入甕,早死晚死早晚都要死,老子尋不到他報仇,還治不了你個小男寵?

預料中的最佳時機已經到來,還等什麽?尤大春當即發出指令,實施最後計劃!九原城的鎮北王府要搞,顧停要殺,這邊的功勞也要搶!霍琰死了,與他有關的所有人都不用活,沒死,也不關我的事嘛,都是北狄人幹的,你自己沒用,怪誰?我還奮力殺敵去救你了喲,還有大功喲。

尤大春立刻行動,看起來是幫忙禦敵,實則各種見縫插針漏空子,讓敵軍殺過來的更兇,順便還能幫他排除異己斬草除根,若敵方攻勢太猛,勢頭不好他立刻撤,保命要緊!

能這麽混一混戰場,已經有功勞了,最終戰敗……關他屁事?是霍琰這個主将不給力,罰也是罰他!

……

鎮北王府這邊,一直沒收到霍琰回信,林教頭難得有些緊張,顧停也是。可越緊張,越要裝的從容淡定和平時一樣,不能引起面積恐慌。

孟桢嘴饞,纏着顧停做湯。顧停不僅和平時一樣笑眯眯洗手就做,還一做一大鍋,人人有份,比如董仲誠妻子柳氏,病還未好的太王妃,還有正在長身體霍玥霍玠姐弟。他知道藥性怎樣搭配最溫補,味道怎樣調和最好吃,想想也是有緣,竟然大家需要的效果都是差不多的,首重活血補氣。

唯獨小崽霍玠不大喜歡,說太清淡了不喜歡,要有肉的,多多的肉,不然都吃不飽!他不但敢提要求,還敢抱着顧停大腿撒潑耍賴,還會委屈嘤嘤假哭,不答應就不讓走。

林教頭咂了口酒:“他倒是和你親。”

顧停看着正在打拳,虎虎生風的小孩:“他很活潑。”

“那是在你面前,換個人你試試,”林教頭斜眼看過去,啧了一聲,“小狼崽子,野着呢,跟他哥一樣。”

顧停眼神有些恍惚:“是麽……”

時間一點點過去,氣氛在各種不安中醞釀,到了這一日,城門軍鼓突然敲響——敵襲!

顧停剛剛帶過來的湯,熱燙的,還沒給人呢,就這麽摔在了地上。

韋烈第一個跳出來:“我的刀呢!”

他一邊小跑着就把铠甲穿上了,看到顧停還咧出一嘴白牙熱鬧又歡快:“還好是早上,剛剛熱了身渾身正有勁呢!你忙啊,不用等我吃午飯!”

嘻嘻哈哈的前鋒将走出王府大門,立刻眯了眼,神情莊肅又凜冽:“趁着王爺不在偷雞摸狗,當我是死的麽!”

随着戰鼓聲響,王府裏氣氛瞬間緊繃,連小崽霍玠的臉都繃起來了。

不多時,城門處派人回話,說這次敵人不一樣,來者數量比上次多很多,沖殺也比上次兇,不商量,什麽話都不說,也什麽話都不應,來了就打,一氣都不停,看樣子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攻城!

傳令兵話說的很快:“韋将軍說能頂住,沒問題!可敵方陣營裏有個神箭手本事了得,百發百中,我們這邊少了壓制人選,一時占不到上風……”

顧停看向林教頭。

林教頭慢條斯理站起來,揉了揉手腕:“老子去和他們玩玩!”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看向顧停。

顧停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沖他颌首:“王府裏有我。”

每一場戰争都是殘酷的,生命流逝,血色染地,顧停從未抱任何僥幸心理,可這一次的危險,比任何時候都要重。

因為攻城敵軍終于說話了,還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們說霍琰死了,死在了北狄四皇子赤昊手上!就因為要追回王叔霍光的刀,他中了赤昊的埋伏,被亂刀砍死,屍骨無存!

韋烈氣的搶過身邊護衛的弓刷刷刷就是幾箭:“放你娘的屁!早上沒拉吧滿肚子糞,嘴裏都盛不下了!”

“不信?你們傳令兵帶好消息回來了麽?你們有誰看到他了?為什麽我們敢明目張膽攻城?就因為你家王爺死了啊!哈哈哈哈——我們不要姓霍的家人做客,但我們要鎮北王府裏的人全死,一個不停!上啊兄弟們,為我強狄所受之辱報仇!”

敵軍聲勢浩大,一聲連着一聲,這次根本都不用傳令兵,顧停自己就聽到了。

霍琰……死了?怎麽可能?上輩子他都沒死,那樣艱難都頑強的撐下來了,這一次定也如此,一定是計,敵人一定在吓唬他們!

可再告訴自己不緊張,心裏那根弦也不會停止顫動,重活一次是變數,來九原城也是,好多東西跟上輩子不一樣了,也許他堅信的,不會像期待裏一樣呢?

他會緊張,王府裏別人同樣會,令人難受的氣氛漸漸漫延……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顧停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至少眼下不要瞎想,先過了眼前難關再說!霍琰太遠,他鞭長不及,身邊的人卻得護好了,太王妃霍玥霍玠,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能出事!

提着袍角往正院跑,顧停想起,上輩子危機時間比這略晚,差不多大半個月後九原城才迎來大戰,死傷大半,藥材緊缺,太王妃和霍玥霍玠三人沒能扛過去,霍琰的四大戰将也都犧牲了,霍琰一夕之間變成了孤家寡人,從此再沒有笑過。他不知道這場戰争是怎麽打過來的,也不知道上輩子的霍琰有沒有‘戰死’這一出,但他希望霍琰争點氣,至少和上輩子一樣!

我們都努努力,你努力從戰場上活下來,回九原城見我,我努力保住你的家人,讓你以後不再孤單,好不好?

顧停咬緊牙關,告訴自己能過去,一定能!

與此同時,城裏蹿出黑衣覆面小隊,殺向了鎮北王府。

一大半是尤大春的人,沒和府裏那群二貨住在一起,說是官兵,實則只聽尤大春一人吩咐,平時肯定不敢幹這種事,可今日不同,霍琰已經死了,識實務的不趕緊立點功,等着別人立了功擠兌自己麽!

一小半是紅绡樓的人,提前很久就進了九原城,一直蟄伏不出,不管什麽危險發生都沒露面,就等着這一刻。因人數太少,平時也不與可疑的人往來,反倒顯得安全,躲過了很多次排查。

一夥人動作整齊劃一,領頭的還在高聲喊話:“殺了鎮北王家人,敵人就不會屠城! ”

“鎮北王已經死了,我們要保護自己的命!”

“交出鎮北王家人,護我一城百姓性命!”

群情激昂,越說越像真的,越說越煽動。

兩廂一比,幾日前的守城似乎只是個預演,什麽都沒變,也什麽都變了!這一次才是真正的危機!

顧停感覺快瘋了,但他不能瘋,王府眼下沒太多助力,還指着他呢!

太王妃病還沒好,昏昏沉沉受不得激,顧停問過桂嬷嬷後,決定不打擾,看向小姑娘霍玥:“我知六年前的事對你很難,可我們要勇敢,未來才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當時祖母帶你去過一個地方,有些黑,不大,沒有人能找得到,還記得麽?”

霍玥輕輕點了點頭:“記得。”

顧停:“很好,記着那個地方,不要告訴任何人,現在帶着弟弟和祖母一起,仍然躲到那裏好不好?”

小姑娘哭了:“不……不行……還有你……”

“你乖,”顧停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臉上綻出微笑,“我不會有事,當年你哥哥不在,你們自己都堅持下來了,現在好歹多了一個我,我雖不如你哥哥勇武,支撐一下還是沒問題的,信我,好不好?”

霍玥搖着頭不肯,眼淚簌簌往下掉。

顧停心內嘆口氣,只得板起臉:“不要讓我分心,我不想害死你,也害死自己。”

“停哥哥不要這樣說,我聽話是了……”霍玥哭着拉住弟弟就要走。

霍玠緊緊抱着抱着顧停的腿,使出渾身力氣,十分倔強:“我不走!我是霍家男丁,是鎮北王親弟,哥哥不在,一切便該由我扛着,停哥哥也該由我照顧,我怎麽可以躲起來茍且偷生,我不走!哥哥教過我,我姓霍,是男子漢,生來是為了保護別人的!”

霍玥氣的打他的背:“你以為我不想你争氣麽!可你還太小!”

“姐姐就是瞧不起我!”霍玠繃着小臉,或許自己都不知道,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顧停握住他緊握的小拳頭:“你想傷到姐姐麽?”

霍玠看了看拉着自己指尖發白,指甲都有些傷了姐姐,立刻白了臉,不再掙紮。

顧停摸了把弟弟的圓腦瓜:“祖母年紀大了,還在生病,姐姐是個姑娘,敵襲時在外不方便,我們都在外頭沒時間也顧不過來,玠哥兒是男子漢,照顧好她們好不好?萬一有人敢殺過去,你就是保護她們的最後一道防線,知道麽? ”

霍玠眼神立刻變了,乖乖牽住姐姐的手:“嗯,我去!姐姐你快點,咱們還得去接祖母呢!”

非常主動。

霍玥心裏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咬了咬牙,看向顧停:“你放心,祖母那邊我會說服,弟弟我會照顧好,定不會叫人發現。”

顧停颌首:“你告訴太王妃,安心養病,一切有我,除非踏過我顧停屍體,否則誰也不能靠近你們半步!”

把小姑娘姐弟送走,對上小夥伴孟桢擔心的眼神,顧停什麽都沒說,直接就擡手劈暈了他,将他交給護衛鄭十一。

“抱歉,我若跟他講道理,肯定是講不通的,這裏的事同姑藏王無關,還是別讓他涉險,你立刻帶他走,此時外面太亂,不宜不城,你先帶他藏好,一旦亂相止,不管誰輸誰贏,你都立刻帶他出城,知道麽? ”

他看着孟桢的臉,聲音有些苦澀,更多的卻是堅定。

鄭十一眼神有些複雜,他是孟策親衛,多年以來看慣了別人對孟桢的利用和讨好,從沒有一個人,在這種時候完全無所求,只記挂孟桢安全的。

“多謝。顧公子還請保重,小少爺愛喝您煲的湯。”

顧停怔了怔,笑了:“自然,被他碰瓷成功,我就知這一輩子怕是跑不掉了。”

把所有人都送走,顧停看向身邊長随:“你……怕是只有跟着我了。”

吳豐單膝跪在他面前:“願為我主效死!”

顧停扶他起來,沒說什麽,他們主仆之間也不必說什麽,轉過身,他叫來府內護衛:“王府地圖!”

很快,桌子擺好,地圖鋪上,各處地形畫的清清楚楚,标的明明白白。

顧停手指一點點滑過王府內各個角落,領會并記住這些不同特點,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就像聽不到一樣,一點都影響不了他的思緒。

敵軍攻城,有韋烈在,他幫不上忙,也來不及,可那句話也不是随口白說的,誰想從這裏過去,就踏過他的屍體!

多活這麽長時間,總歸是賺了,人生重來一次,為的不是茍且偷生,總要有點意義——死在這裏,也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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