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見柯曾無數次想象第一次見到雲茗真人是什麽樣。

在邵丹記憶裏,雲茗真人是一個天真爛漫,單純可愛,在劍道上有傑出天賦的女子。

雲茗真人本名叫蕭茗雨,最初起號的時候,叫雲雨真人太那個啥了,于是就換成了雲茗真人。

不過雲雅真人私下裏曾吐槽,說蕭茗雨真是白瞎了雲茗這個號,她根本就是呆傻蠢。

風見柯并不知道雲雅真人對雲茗真人的評價,也并不知道聽吐槽的人是雲瀾真人,而他并未反駁雲雅真人。

這天早上,他跑到雲瀾真人居住的雲采閣等候回歸宗門的雲茗真人。

雲瀾真人安慰風見柯:“她是個很特別的人,別擔心,你真正認識她就懂了。”

大約十點左右的時候,一到流光從外面沖來,像是水流落在地面時濺起無數水花一樣,這道流光落地後炸開,無數淡藍色光點彙聚成一個人。

這是一個身穿粉色和白色相間的裙裝女子,女子有一頭漆黑的長發,長發紮成了兩條大辮子,大辮子上纏着亮晶晶的五彩玳瑁片。

女子面容精致小巧,氣質清新中透着爛漫,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可愛。

她有一雙杏眼,眼眸是深褐色的,陽光照射過來時,深褐會變得淺淡且透明,看起來好像盛滿了陽光、溫暖以及笑意。

只是注視着這樣的眼眸,似乎就能感覺到幸福。

這是個被愛着的女子。

風見柯心中有些黯然,想必邵丹和蕭茗雨很恩愛吧,只可惜現在天人兩隔。

雲茗真人快步進入雲采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雲瀾真人下首的風見柯。

風見柯見狀立刻起身,正要擡手作揖,就見雲茗真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一臉懵懂和不明所以:“丹丹,你這不是沒事嗎?為什麽和我的契約斷了?為什麽門主師兄說你不是你了?”

風見柯尴尬極了,求助一樣看向雲瀾真人,卻見雲瀾真人正低頭端着手裏的茶碗,慢條斯理的喝茶。

“丹丹?”雲茗真人比邵丹低一頭,她養着頭看着眼前的【邵丹】,直覺覺得不對,但還是固執地看着對方:“你這是奪舍了嗎?修為提高了嗎?不是只有元嬰期才可以奪舍他人身體嗎?還是說你附在別的修士身上了?”

風見柯深吸一口氣,他倏爾收起了邵丹的外殼,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十六七歲的少年,個頭恰好和雲茗真人相同,雲茗真人呆呆地看着眼前大變模樣的人,嘴巴微張:“……丹丹?”

“邵丹前輩已經隕落,我……”

風見柯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地說:“我繼承了邵丹前輩的衣缽,他算是我的師父。”

雲茗真人眼中的光消失了,她一低眉間,淚水簌簌落下。

“這樣啊……”

她擡手擦淚,手腕上帶着的玉镯和銀環撞擊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和她有些粗的帶着鼻音的哭腔相比,顯得格外刺耳。

風見柯拿出邵丹的乾坤袋:“這是師父留下的東西,明雷劍已經被師兄收入庫房了。”

“我用了一些仙釀和兩個靈器,分別是……”

雲茗真人擡手阻止風見柯繼續說下去,她拿過乾坤袋,在裏面翻了一下,拿出一個碧玺手镯,很自然地戴在自己的手上。

然後她将乾坤袋交還給風見柯:“既然你現在是他,這些就是你的了。”

風見柯怔了怔:“前輩……”

“不用叫我前輩。”

雲茗真人扯扯嘴角,想笑卻失敗了。

“既然你繼承了丹丹的衣缽,那以後你就是丹丹了,叫我師妹即可。”

雲茗真人拉起風見柯的胳膊:“走吧,我們回微雨樓。”

風見柯滿頭霧水,他又一次去看雲瀾真人,雲瀾真人的回答是一甩袖袍,将他們轟出了雲采閣的大門。

雲茗真人拉着風見柯在空中奔跑着。

雲采閣距離微雨樓并不算遠,只是兩個山頭的距離,對于修士來說轉瞬即至,可是雲茗真人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不會選擇飛行,她格外喜歡奔跑。

仿佛踩着無形的臺階,雲茗真人堪稱蹦蹦跳跳地落在微雨樓前。

雲茗真人松開風見柯的胳膊,她擡手一點,微雨樓如水一般發出幾道波瀾。

雲茗真人詫異地看着風見柯:“你沒住進來嗎?”

風見柯用尴尬而不失禮貌地語氣說:“這裏是邵丹前輩和您共居的地方,我不适合住這裏。”

雲茗真人慢了半拍才明白風見柯是在避嫌。

雲茗真人擺擺手:“沒關系的,你現在是丹丹,就應該住這裏嘛。”

頓了頓,雲茗真人的語氣有些悵惘:“天天看着你的臉,也能讓我念着丹丹。”

她快步走進微雨樓,如此說:“否則幾十年時間過去,我可能會忘記丹丹了。”

風見柯的眼睛微微睜大,他看着雲茗真人的背影。

女子粉色和白色的裙擺仿佛盛放的薔薇花,美則美矣,卻帶着絲絲鋒利。

“修士很忙又很閑。”

雲茗真人坐在上首,她的神色有些疲憊,情緒低落極了。

“想要得道長生,就需要不斷努力修行,尋找資源和晉升契機,還要防止被敵人偷襲,小心被人算計。”

雲茗真人把玩着自己的大辮子,從上往下撥弄辮子纏繞的五彩玳瑁片。

“結為道侶其實是一件浪費時間浪費感情的事。”

風見柯聽後有些驚訝,他索性坐在雲茗真人下手位置,以科學研究的精神詢問道:“還請您賜教。”

“我聽門主師兄說你才二十多歲?”

雲茗真人露出一個略微懷念的笑容:“你還是個孩子呢。”

“人呢,是一個矛盾的存在,既想要随時保持新鮮,又想在被迷亂眼的時候有個穩定的避風港。”

“兩個修士結為道侶,因為有神魂契約作為保證,反而能讓不得不卷入争奪的修士得到片刻的心靈安慰。”

雲茗真人伸手,輕輕撫摸着風見柯的臉頰:“丹丹和我就是如此。劍修一道需要保持心靈純粹,可我們都知道,仙道之路上滿是荊棘,稍有不慎就會身死道消。所以我和丹丹以劍相交,和他練劍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風見柯聽後總結說:“所以您和邵丹前輩結為道侶,是因為劍嗎?”

“當然是方便修行啊~”

雲茗真人笑眯眯地說:“而且我和丹丹是師兄妹,既然彼此有意,那就結契咯。”

“若是真想體驗感情,還不如學雲雅師兄。”

雲茗真人對風見柯眨眨眼:“有時候相愛了,幾年過去沒感覺了,自然換人咯。”

她一副你少見多怪的樣子對風見柯說:“你想啊,修士可以活很久,凡俗人有七年之癢一說,你覺得雲雅師兄有多少個七年之癢?”

風見柯聽後瞠目結舌,這話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啊。

“再說了,修士很容易隕落的,也許正在情濃時,一次簡單的秘境探索,或者一次坊市購買物品被黑吃黑,所愛之人就身死道消……”

雲茗真人嘆息說:“這種事多來幾次,估計你就沒興趣談情說愛了。”

“雲雅師兄向來只談情不提愛,更不說結為道侶這種話,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吧。”

雲茗真人對風見柯如此說,其實也是在開解自己。

風見柯靜靜地聽着,他突然從袖子裏拿出一方帕子,遞到雲茗真人眼前。

雲茗真人一愣,她說:“我沒事的。”

她想要露出笑容,然而可愛的杏眼剛彎了起來,竟又有淚水落下來。

風見柯說:“也許吧。但最起碼現在,您是思念着他的,對嗎?”

說完,風見柯起身上前,他笨拙地攬住雲茗真人:“想哭就哭吧,雖然我不是邵丹前輩,但這一刻,您就當我是吧。”

雲茗真人死死抓住風見柯的衣襟,她低着頭,終于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

風見柯隐晦地松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算是過關了。

雲瀾真人已經認可他的代練能力,雲茗真人應該也不會找他的麻煩,接下來,他只需要按照契約所言,幫助洗劍門贏得勝利,之後他就可以專心處理自己的事了。

比如查一查這個身體到底是誰,比如當初他徘徊的那片區域到底發生了什麽。

以前只有他一個人,還對此世界茫然無知,只能想辦法避開。

如今他有了邵丹的馬甲,有了一個算是安穩修煉的地方,自然可以試着從別的渠道探查這些辛密。

然而風見柯想的太天真了。

一個喜歡劍的修士,想要發洩心中的悲傷和憤懑,除了哭,還會做什麽?

她還會打架。

在被雲茗真人扯到微雨樓後面的梅林時,風見柯是懵逼的,直到被粉色劍芒指着腦門砍時,風見柯才陡然反應過來。

風見柯吓壞了,他連忙施展邵丹傳給他的雲鶴心法,宛如一只灰白色的仙鶴在梅林之間飛舞跳躍。

殊不知他這樣子更像邵丹了。

很多時候,邵丹和蕭茗雨對戰時,除了以劍針鋒相對外,他會不斷躲避雲茗真人的攻擊,以此鍛煉雲茗真人攻擊的頻率和強度。

于是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風見柯在雲茗真人的瘋狂攻擊下,直接将雲鶴心法從初級點到了精通。

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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