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見柯終于見到了一直存在于雲瀾真人口中的玉京城主。

就是因為這個什麽城主,才導致他們洗劍門要裝孫子,甚至可能拱手将未來二十年的資源送給鏡湖。

風見柯見玉京城主之前心裏腹诽了很多次。

他覺得一個元嬰期大能不好好去修煉,跑到小宗門看比鬥,真是閑得蛋疼。

此刻真的要拜見玉京城主了,風見柯反而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收斂了起來。

誰知道元嬰大能是不是掌握着一眼看人心的特殊能力呢?

還是不要在危險邊緣大鵬展翅了。

風見柯跟着玉迢湖主踏入青色的載具方舟,雲雅真人在一間靜室門前等着,看到風見柯後,他對風見柯點點頭,做了一個‘正常’‘沒有危險’的提示。

風見柯不着痕跡地點頭,玉迢湖主上前輕聲請示,很快靜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精瘦漢子出現在門口。

他正是跟在白嘯身邊的夜靈,暫時充當白嘯的侍從。

夜靈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風見柯微微颔首,邁步走了進去。

靜室中間坐着一個人。

這人穿着黑色長袍,一頭灰白色長發簡單束在腦後,兩鬓和前額處有一些碎發,他雙目微閉,臉型棱角分明,似乎有些削瘦。

然而當他睜開眼,那雙冰藍色的眸子看過來時,這種削瘦的虛弱感頓時不翼而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冰寒和危險的感覺,好像雪山之巅的皚皚白雪,它們萬古長存,不動聲色中蘊含着巨大的力量。

風見柯心中閃過一絲微妙的熟悉感,不過他立刻反應過來,此刻不是盯着白嘯看的時候。

他低頭,恭謹道:“洗劍門雲丹,見過城主。”

閉目養神的白嘯睜開眼,因風見柯低着頭,白嘯沒看到風見柯的面容。

白嘯起身,負手而立:“嗯,帶路吧。”

風見柯正要說歡迎大駕光臨請下船呢,眼前這位城主就很好脾氣地主動開口,風見柯想到雲雅真人給的提示,心中的緊張消散了一些。

之前雲瀾真人一直提醒風見柯說金丹別和元嬰修士講道理,不同境界的修士之間根本沒道理可講,除非是嫡傳弟子或者血脈後裔,否則一定要乖巧恭謹!

現在看來,眼前的玉京城主似乎脾氣還行?

風見柯不确定地猜測着。

其實正常情況下雲瀾真人的說法沒有錯,元嬰修士的确對金丹修士的态度較為蠻橫,只不過白嘯此刻正處于郁悶和無奈之中。

鏡湖修士經過緊急排查,他們沒在鏡湖勢力內的坊市裏找到任何相關消息,這讓白嘯很不滿。

他都将範圍圈出來了,垃圾鏡湖居然還是什麽都沒找到?甚至連消息都沒有!

一群廢物!

所以白嘯已經在鏡湖修士身上貼了無能的标簽,正考慮怎麽和洗劍門修士接觸。

既然要差遣洗劍門修士尋找自己的草,白嘯當然不可能對着洗劍門修士發脾氣。

大貓們在潛伏和狩獵時的耐心一向很好,白嘯可是其中翹楚。

白嘯離開鏡湖提供的載具,他站在洗劍門的山門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山門兩側的岩壁上。

此刻天邊最後一縷光正在徐徐散去,金色、橘色和紅色的光中隐藏着灰藍色、黑色和淺淺的紫色。

這些冰冷的顏色正在逐漸吞噬殘存的夕陽,慢慢覆蓋在整個岩壁上,将岩壁裏隐藏的深淺不一的劍痕露了出來。

白嘯忍不住挑眉,細細看了起來。

和鏡湖那邊柔和溫婉中透出的絲絲陰冷與危險不同,洗劍門修士留在岩壁兩側的劍痕清晰地将自己的修行之道展示了出來。

有資格在山門兩側岩壁留下劍痕的修士,基本都是洗劍門歷代最強者。

洗劍門修士在進入金丹後期後就開始準備進階元嬰,一旦進階成功,他們會在山門岩壁兩側留下劍痕,然後離開洗劍門。

這些前輩們會翻過萊川山脈和玉京山脈,去到人族勢力更為發達的天風大陸西南地區,尋求更高一層的修煉途徑。

所以岩壁兩側的劍痕大抵都是剛進階元嬰的劍修留下的劍意,恰好和白嘯此刻的修為相當,對白嘯的啓發也最大。

白嘯看的很認真。

随着太陽徹底落入地平線下,整個天空都灰暗了起來,山林似乎也變成了灰藍色。

岩壁兩側的劍痕也慢慢隐入黑暗中,将自己的真面目隐藏了起來。

白嘯恍然回神,他發現不管是洗劍門還是鏡湖的修士都一言不發地跟在旁邊。

這讓白嘯有些想笑,但怎麽也笑不出來。

修士的行為準則和百年前真的沒有絲毫變化。

不過就在此時,白嘯的眼神掃到了一個灰白色的腦袋,這應該是洗劍門的雲丹真人。

白嘯聽玉迢湖主提過一句,這雲丹真人之前是金丹中期修士,現在看來這雲丹應該進階金丹後期了。

處于金丹中期的雲丹就有足以媲美金丹後期的實力,也不知道現在實力到達何等境地。

白嘯當時聽到這個簡介時,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家道侶的話:“一般越級挑戰都是主角的待遇。”

那是一個全身散發着淡淡光澤的虛影,實力尚且不足以支撐他變成實體,只能用這種方式脫離龐大的妖身,出現在白嘯面前。

“你要麽和這種人成朋友,跟着一起吃香喝辣,要麽遠離他,千萬別成為敵人,否則你會被當成踏腳石的。”

當時白嘯怎麽回答來着?

“我不會離開冰月峰的,我們一起住在這裏。”

白嘯只晃神了一下就回到了現實。

也許是他注視的時間太久了,被他盯着的人微微擡頭,看了過來。

那是一個滿是好奇、奇怪以及莫名其妙的眼神。

就好像路人看到一個人突然停下來的不解,一個拼桌吃飯的人發現對面吃飯時看着手機突然爆笑不已的奇怪。

四目相對之間,白嘯心中一動。

他突兀覺得這個叫雲丹的修士,并不怕他。

這是一種沒來由的、莫名其妙的感覺。

雖然名叫雲丹的修士立刻低下了頭,但白嘯這次還是記下了對方的樣貌和氣質。

……唔,他穿的袍子顏色,和我的頭發顏色好像一樣啊。

這種細微的、漫無目的的思緒一閃而過,很快就被白嘯壓在了心底。

因為已經到達洗劍門的大殿前了。

雲瀾真人帶着雲茗真人等在這裏,黃波作為萊川城的見證人,也上前和白嘯見禮。

其實以雲瀾真人的修為,他也應該去山門前等着。

不過名義上萊川城和玉京城平起平坐,他若是拉着黃波去山門前,他日萊川城聽說此事,必然會上門找麻煩。

修士的歲月太長了,一些人專注于提升實力,問道求長生,另一些人發現突破無望,就會将注意力分散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比如誰不給我面子,我下次落回來;比如誰坑了我一把,我在隕落前要報複回來等等。

雲瀾真人心思細密,早就想到了這些細枝末節,他退而求其次,讓風見柯在山門前接客,自己在大殿前和黃波等候。

——他可不想送走玉京城主後,就被萊川城主找機會暴打一頓。

在看到白嘯過來時,雲瀾真人有些晃神,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上前拜倒:“洗劍門雲瀾,見過白城主。”

黃波跟着上前見禮:“萊川城黃波,見過白城主。”

頓了頓,他按照雲瀾真人的吩咐,還多加了一句:“恭賀白城主成為玉京城主,我們萊川城應該已經派人前往玉京城拜訪,只是沒想到白城主在這裏。”

白嘯瞥了一眼黃波,哼了一聲,沒搭理黃波。

區區一個金丹初期的大狗,還沒資格來詢問他的行蹤。

雲瀾真人擡眼看了白嘯一眼,又道:“我等也是近日才得知您要來的消息,已經加快速度将消息傳回萊川城了,也許會有您熟悉的朋友過來,若是您有興趣,不妨多留幾日。”

這句話潛臺詞是提醒白嘯,他們洗劍門也是有後臺的,萊川城剛開始不知道他要來的消息,所以才派了一個金丹大狗。

但後續肯定會派遣實力高深的修士撐場子,希望白嘯有所顧忌,不要胡來。

不過雲瀾真人這話正中白嘯之意。

他本來就打算和洗劍門商量找人的事,正好趁着機會多留幾天。

于是白嘯很淡定地說:“哦?萊川城會有我的熟人?我怎麽不知道?”

他在雪山之巅吹了上百年的冷風,哪裏來的熟人?

白嘯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危險而嘲諷的笑容:“我很期待。”

雲瀾真人的動作頓了頓,收回目光。

他面上不動聲色:“晚輩已經為您安排了住處,您看是要旁聽我等關于比賽的事宜安排,還是直接去休息?”

白嘯當然懶得聽這群菜雞互啄,他指了指身邊的夜靈說:“他旁聽即可。”

雲瀾真人聽後立刻道:“那我立刻派人帶您去休息的地方。”

他正要開口讓雲雅真人帶路,白嘯突然看向繃着臉的風見柯:“讓他帶路吧。”

雲瀾真人有些詫異地看向白嘯,又看了看似乎有點茫然的風見柯,他略一沉吟就道:“是,雲丹,請白城主去夕照閣休息。”

夕照閣就在和堯山主峰最高處,每天夕陽落下時,夕照閣最頂層的露臺都會鋪滿夕陽,是觀賞景致、坐看雲濤翻湧的好去處。

“是。”風見柯看了一眼雲瀾真人,擡手一讓,語氣淡淡地對白嘯道:“城主請随我來。”

風見柯走在前面,白嘯跟在風見柯後面三步的位置。

兩人在鏡湖修士神态各異的表情中出了大殿,風見柯指着大殿後面的山峰對白嘯道:“夕照閣就在山頂,是本門最高的建築。”

說罷,風見柯一甩袖袍,身影如張開翅膀飛舞的仙鶴,輕盈一躍,他就站在了山頂上的平臺前。

白嘯緊随其後,他站穩後擡頭看去,恰好遠處圓月升起,半個月亮正好被夕照閣的屋檐擋住,只露出了另一半。

風見柯回頭看過來,銀色月光灑下來,落在他身中。

在某一瞬間,白嘯有些恍惚,他好像再一次看到那個由無數光點凝聚而成的身影。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他這是在白日發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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