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1)

年少時人們總是非得激昂萬丈地把自己的身心一次次地掏空,總覺得要不是這麽抽幹自己的五髒六腑,就對不起愛情這兩個字。

蘇安安其實有很多獨自的習慣。從自己身上她明白了永遠不要從外在去揣測一個人,人們的心智在面對內心的時候總是出奇地泱泱自得并且愚不可及。

比如她習慣性地在半夜起床,淩晨3點或者4點。那個時候的大學校園空無一人,夏天的時候夜風冰涼徹骨髓,而冬天的時候路燈在光禿禿的樹枝丫上投射慘淡白光,寂寥而空靜。蘇安安像夜游神一樣游走在黑暗中,她站在路燈底下,燈上聚集着飛蛾和細小的蚊蟲在飛旋,安安閉上眼睛,擡頭盯着燈,看到刺眼的光點周圍舞動着紛亂黑色的蚊蟲,他們都以一種奮不顧身的姿态撞向光明,安安在那一瞬間覺得時間回旋,洪荒凝結。

她的睡眠出奇地不好,從未做過任何一個夢,追殺的,逃生的,溫馨的,遺憾的,一個也沒有,卻在睡眠中常常看到一線光,是持續的白光,有時候這線光甚至會把她給照醒,醒來之後她竟然發現光還沒有消失,它投射到對面的牆上,像手電筒發出的光。過了一會兒,這光才慢慢地隐褪,消失。

她覺得自己活得就像一個幻覺。一個連環套的海市蜃樓。

她從來不會和周南說這些事兒,周南一定會說,安安,你別做夢了,你瘋了啊。周南還會說,安安,你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特點,臆想症患者。

她覺得周南是一扇挂了鎖的大鐵門,就像她在平遙古城裏看到的那種大院的門,她使勁捶打,開鑿,用愛心感化,用情感溫暖,也許總有一天這門會打開,裏面風光無限景色旖旎。

她想起他第一次在大學裏看到這個男孩兒,他穿着一件短款的黑色毛衫,牛仔褲,站在一堆乳臭未幹的毛躁男孩中玉樹臨風,秋風在他的身後刮起,在她的幻覺中他就像一座城堡,黑色隐忍的城堡,她一直在等着城門洞開,良人快歸。

周南和安安一塊約在食堂吃飯,安安提前把飯買好了,耐心地把自己盤子裏的肉換成周南盤子裏的菜,再把他盤子裏青椒炒肉中的青椒一塊一塊挑出來。周南是食肉動物,一口菜也不吃。就像他也從不喝水,只喝可口可樂。

變天了,蘇安安感冒了,鼻音濃重,右手總是拿着一卷衛生紙,随時準備揩鼻涕。

周南翩翩來遲,"安安,今天下午你陪我媽媽去逛商場好不好?"他好像完全沒看到蘇安安鼻尖紅紅,裹在毛衣裏發抖的身體。

蘇安安點點頭,"你媽來北京辦事兒?"

"恩。你就帶她去商場,幫她提提東西,給她參考參考,別惹她生氣。"

安安緊張,"你媽脾氣不好?她喜歡什麽呀平時?我會不會說錯話?我要穿什麽衣服?"她的睫毛很長,像小扇子一樣,低頭的時候一排齊刷刷的陰影。

周南拍拍她的頭。"不會的。随便穿。記住啊,提東西。我媽腰總是疼,別讓他累着。"

蘇安安乖巧地說,"好。"

他們這個時候已經大四了,鮮少有課。吃完飯,蘇安安用熱得快燒了一壺水,把它倒在塑料盆裏洗頭發。天冷,水很快就涼了,蘇安安"阿嚏""阿嚏"噴嚏打個不停,同宿舍的林莉狐疑地看着她,"安安,你瘋了吧?你幹嘛這個時候洗頭發?幹嘛不多等幾個小時?七點就來熱水了。"另外一個女孩湊過來說,"要見人呗。"安安打了個噴嚏,濕漉漉地長發活像女巫。"去你的。"林莉掐了她一把,"哎喲,安安沒看出來呀,你還紅杏出牆?肯定不是去見周南,你和周南都老夫老妻了,犯不着這麽拾掇。"林莉圍着她轉圈兒,伸出食指點着,"有問題呀有問題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蘇安安直接擰開水龍頭沖頭發。"切,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蘇安安被涼水一激靈,又是一陣狂打噴嚏。衆女孩啧啧,"決心夠大,誘惑夠大。"一女孩猛然拍了一下巴掌,"哦,知道了知道了。該不會是--"衆女孩幡然大悟:"哦,原來如此,我說嘛,這麽快就要見家長了啊。蘇安安發喜糖!喜糖喜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