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刷漆工

自從有了充氣沙發,小閣樓裏總算又多了些生活的氣息,倆人也不用只坐在地上了,有時候沈樂童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時候,周睿洋會悄悄地把沙發的氣放了,沈樂童發現以後,一般會讓周睿洋重新吹好,當然,是用嘴。

在這之後,周睿洋偶爾地也會往閣樓裏添一些東西,有一次甚至弄了一把藤條搖椅,放在了小方窗的底下,周末白天天氣好的時候,他會仰在藤椅的上面,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翻着手裏的烘焙理論知識,直到困得睜不開眼睛,把書本砸在臉上沉沉睡過去。

沈樂童有時候周末加班,傍晚回來的時候會看見扣着書睡死在藤椅上的周睿洋。心血來潮的沈樂童有時候會惡劣地朝周睿洋臉上的書按一下,按得周睿洋一個激靈差點兒從藤椅上滾下來。面對瞪着眼睛的周睿洋,沈樂童若無其事地吹着口哨去挂衣服。

後來的某一天,沈樂童拽着周睿洋去開了一張銀行卡,将周睿洋和自己暫時所擁有的全部積蓄存了進去。

“你幹什麽?”周睿洋愣愣地看着沈樂童将自己的錢也存了進去,一小摞百元鈔票在周睿洋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入股。”沈樂童淡淡地說,“周老板,以後盈利了你得給我分紅。”

周睿洋看着自動取款機上面顯示的并不長的一串數字,狠咬了一下下唇後,笑着擡手挎着沈樂童的脖子,“你放心,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會有你一口。”

“這話怎麽聽着那麽別扭。”沈樂童歪着腦袋說道。

“一點兒都不別扭。”周睿洋用手摸着顯示屏上的數字,顯示屏微微有些溫熱,滿是靜電有點兒麻酥酥的,若不是有這顯示屏隔着,周睿洋甚至都想把眼前這串數字抓進手裏,疊成一團,揣回家去。

“你再不把卡拿出來就該被機器吞了。”沈樂童在一旁提醒着兩眼放光的周睿洋,“剛剛辦好的卡,還熱乎着呢。”

“哦,忘了。”周睿洋收回流連在顯示屏上的手,退了卡,把那張薄薄的卻滿載着希望的卡片緊緊地握在手中。

自打那天之後,周睿洋和沈樂童的生活就簡樸了不少,銀行卡被周睿洋放在了枕頭底下,攢下的錢由兩人依次存到銀行卡裏。

後來當周睿洋再從頭回想時,覺得這段日子真的很難。那時從小到大沒斷過牛奶的沈樂童卻在這段日子把牛奶忌了,瞞着周睿洋把他買回來的牛奶拿回去找理由退掉。周睿洋那件洗得發白的風衣也沒舍得扔掉,在深秋的黎明從便利店下班時把它在身上裹得緊緊地回家,回到小閣樓時,手都快凍得沒知覺了。

夏天小閣樓會稍稍漏雨,冬天屋子裏也并不暖和,但在那個時候,兩個人誰也沒抱怨過什麽,甚至都沒覺得那時的日子有多艱難,但當那個周日,周睿洋再次看見銀行卡上的數字時,才忽然有種氣力散盡、搖搖欲墜的感覺。

和初始時相比,銀行卡上的數字變長了,長得足以讓周睿洋盤下一家小門店開始營業。周睿洋站在自動取款機前面把上面的一串數字數了一遍又一遍,退卡再插上,就只是為了确認那一串數字,直到眼前被淚水浸得一塌糊塗、模糊不堪。

周睿洋摸了一把臉,暗嘆自己沒出息,取出銀行卡裹在懷裏,紅着眼睛走了出去,恰好趕上了武裝押運的一隊人馬提着槍械停在銀行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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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緊了緊風衣,擡眼向自己面前端着槍的武警眨了眨,大概是因為心情太激動了,周睿洋沖這那個武警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才離開。

“你把他吓哭了?”周睿洋走後,武警旁邊的隊友悄聲對他說。

“嗯......可能吧。”武警含糊的應着,有點兒摸不着頭腦。

這天回家,周睿洋是蹦着進來的,整個一打了興奮劑的兔子,把正翻雜志的沈樂童吓了一跳。

“小樂樂,我可以去開店了。”周睿洋蹦到沈樂童的面前把他一把抱住,摟得死死的,聲音有些發顫。

沈樂童下巴抵在周睿洋的肩上怔了一下,随後笑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伸手攬住周睿洋的背,狠狠地拍了兩下,再學着周睿洋的力度用力地抱着,問道:“這麽說,你的錢攢夠了?”

周睿洋用力地點點頭,一下一下地撞在沈樂童的肩窩中,撞得沈樂童都有些痛了。

“真好。”沈樂童輕輕地嘆了一句,胳膊不再用力,而是很輕松地挂在周睿洋的脖子上,任由他死抱着,感受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激動和喜悅。

周睿洋緊緊地閉着眼睛,抱着沈樂童一動也不動,夕陽悄悄地灑了一屋子。

再後來,周睿洋辭去了便利店的工作,在一所高中附近租了一家小店面,店面不大,只有四十平方米。

“怎麽樣這個地方?”周睿洋站在不大的店面中間,揮舞着雙臂向門口的沈樂童問道。

沈樂童四下看了一眼,店面裏的櫃子上、門窗上滿是灰塵,破落的木條和磚塊堆了滿地,與滿臉興奮,周身飄着閃光細塵的周睿洋簡直是兩個世界的風景。

沈樂童小心地邁過門口橫着的木料踏進店內,站在周睿洋站着的位置四下看了看,店面不大,采光卻極好,靠着人行道的是一面大的玻璃牆,很通透。沈樂童忽然間想象出了周睿洋在這裏忙碌的樣子,想象出透過玻璃牆看到的烘焙糕點,甚至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奶油味。所以沈樂童望着門外形色匆匆的行人,點點頭笑說道:“好得不能再好了。”

“真識貨。”周睿洋拍拍沈樂童的肩,用了不小的力氣,拍得沈樂童歪了一下。

“但是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麽辦?”沈樂童踢了地上的一小塊兒碎磚問道。

“慢慢收拾吧。”周睿洋活動了一下肩骨,伸出手指頭數着:“牆要刷,玻璃要擦,櫃臺要搭,還有好多活要做,我連店名都還沒想好呢,所以手續還沒完全下來。”周睿洋伸了個懶腰繼續說道:“小樂樂,你說我應該取個什麽店名好?”

沈樂童想了想,蹲在地上用一塊兒碎紅磚塊兒,學着周睿洋的風格在地上畫了個小火柴人出來,擡頭看着周睿洋。

周睿洋笑笑,蹲在沈樂童的身邊,接過他手裏的紅磚塊兒,在他剛剛畫的火柴人身旁又畫了一個,然後看着地上的兩個小人吃吃地笑。沈樂童看着地上的小人,卻忽然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就像那天周睿洋抱着他,一雙手死命地勒着,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一般。不過周睿洋畫的小人還是那麽難看。

周睿洋決定,此後這家店就叫“火柴人烘焙”,并以這個名字做了店牌子和西點包裝袋,包裝袋上還印了一個褐色的小火柴人,這個小人是周睿洋畫的,他一連畫了一百多個小人兒才讓沈樂童滿意,最後拿着紙上的那個小人去找了印刷店印制。

店裏的裝修基本都是周睿洋一個人獨立完成的,雖然沈樂童下班以後也會來幫忙,但是周睿洋卻覺得他還不如不來,因為這貨刷個牆都跟畫抽象畫似的。

“你就不能一塊兒一塊兒地塗?”周睿洋身上披着報紙坐在地上,看表演一般看着沈樂童毫無章法地揮着刷子。

沈樂童提着漆桶向後退了兩步,看着自己剛刷的那面牆,嘟囔道:“我是一塊兒一塊兒塗的啊。”

“塗成方形,不是塗成點狀。”周睿洋無奈地解釋道。

“這又不能賴我,你這刷子走着走着就歪了。”沈樂童放下漆桶,轉着手裏的刷子說道。

“對,不能賴你,千錯萬錯都是刷子的錯。”周睿洋搓着手說道。

“就是。”沈樂童撇撇嘴說道,将手裏的刷子扔回了漆桶中,坐在周睿洋的身邊看着自己的“大作”。

“這面牆我給你留着。”周睿洋摘下沈樂童扣着的報紙帽子,“這是我們沈樂童同學第一次刷牆,還刷得這麽好看,可喜可賀,應該永久保存,讓以後的小老百姓們瞻仰。”

沈樂童白了周睿洋一眼,“你不許擠兌我。”

“這那叫擠兌啊,這叫誇贊,衷心的誇贊。”周睿洋嬉皮笑臉地說道。

“周睿洋......”沈樂童眯着眼睛貓一樣看着周睿洋,看得周睿洋背後升起一絲寒意,立馬收了笑容。

“得得得,你當我什麽都沒說,等我給你拿水去。”周睿洋擺擺手起身說道。

沈樂童轉頭看着周睿洋拖着坐麻了的腿去拿水,再轉頭看了看牆上,“是挺醜的。”沈樂童嘟囔道。

“喲,這是你今天說的最靠譜的一句話。”周睿洋把礦泉水遞給沈樂童說道。

“所以我容許你把它再塗一遍。”沈樂童灌了一大口水後說道。

周睿洋扶額,“你這是何苦呢?”

沈樂童抱着水瓶笑,他覺得自己算是過了一把大畫家的瘾。

不過好在,這之後裝修的事情,沈樂童并沒有參與,因為應公司要求,沈樂童出差了,時間還不短,足足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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