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個不小心
“老板，缺的東西我都寫下來了，這紙給你。”孫師傅這才從後面轉回來，将一張便簽紙遞給了周睿洋，見周睿洋鐵青着臉，又小心地接着問了句：“老板，怎麽了你。”
“沒事兒，胃疼。”周睿洋回過神兒來揉了一下臉，接過孫師傅手裏的便簽紙瞄了兩眼點頭道：“成，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進貨，師傅你今兒幫我看着店哈。”
“老板，你要是實在不舒服就明兒再去吧，咱這也不太着急，原料還夠幾天的。”孫師傅向周睿洋建議道。
“真沒事兒。”周睿洋勉強地做出輕松的樣子，把便簽紙折起來揣進了褲兜裏，說道：“早晚都得去進貨，還不如今兒就弄完呢。”說完就披上外套走出烘焙店了。
這日的天氣有些陰沉，天空上攏着薄薄的一層灰雲，看得周睿洋緊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去租車行租車去了。
供貨商總店的地址是在城郊，其實本是可以聯系送貨上門的，但是周睿洋還是覺得自己親自去點貨比較放心，所以一直以來就保留着這麽個習慣。供貨商的老板也和周睿洋很熟了，每次他來進貨，老板都多多少少會給周睿洋一點兒優惠。
大約是今兒天氣有些霧蒙蒙的緣故，周睿洋開着車在路上走得很慢，到達供貨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将近五點了。
“你今天來得可挺晚啊，咱這兒都快要下班了。”供貨公司的老板一邊幫着周睿洋往面包車上裝着貨，一邊說道。
“對不住了老板，我今兒沒看好時間，路上耽擱了。”周睿洋抹了一下額頭上的細汗向老板說道。
老板呵呵笑笑，遞給周睿洋一瓶冰可樂，“別誤會，我可沒有埋怨你的意思，就是囑咐囑咐你回去慢點開，天快黑了。”
周睿洋正好渴了，靠在車門上打開了手裏的可樂。可樂散着氣兒，發出“呲”的一聲，周睿洋抖了抖手，灌了一大口下去，結果可樂的辣味兒一股腦直沖到腦袋上，既清涼又痛快，刺激得周睿洋鎖了一下眉頭，使勁兒咽下喉嚨裏的可樂打開車門向老板說道：“成，您就放心吧。那我就先走了啊老板。”說着就鑽進了車，鳴了一聲喇叭示意，向回開去了。
回去的路上，周睿洋在車裏放了些音樂，這車上也不知怎的，盡是那種懷舊老歌的磁帶，弄得周睿洋有些傷感，滿腦子都是關于自己父母的片段，心口有些堵，索性就在一家加油站附近停下了車，在站裏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因為加油站附近不讓吸煙，所以周睿洋走出了好遠，坐在路坡上的一片草地上想抽兩顆煙。
這個時節還有些涼，草兒還沒有完全長出來，多是半齊不齊的樣子，有些紮屁股，癢癢的，無奈之下周睿洋在一邊挑了個石頭坐下，腦子裏亂哄哄的。
其實周睿洋對自己的媽媽沒有什麽太多的印象，今兒電話裏可以聽得出她的聲音還是因為小的時候，她和自己爸爸吵架很大聲，那種尾音很尖銳的聲音刻在腦子裏，周睿洋在夢裏都能聽得見。
後來他聽這聲音聽得惡心了，就在每次倆人吵架的時候，偷偷開門往沈樂童家跑。那個時候沈樂童有一個半人多高的棕色玩具熊，特別軟，周睿洋每次去都要抱一抱，尤其是在自己爸媽吵架的時候，他一般會縮在一邊兒，抱着那個玩具熊不撒手。沈樂童則會在旁邊給他擺玩具，舉着花花綠綠的積木問周睿洋想要拼什麽。周睿洋現在想起來，覺得這是他在當時最不爺們的時候了。
等到兩人吵夠了，安靜了，周睿洋也不願意回去，要麽賴着沈樂童，要麽就賴着沈媽給他做好吃的，直到周媽在樓上大吼：“周睿洋你給我滾回來。”周睿洋這才一臉不情願地，真就跟個皮球似的滾到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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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媽跟周爸吵了兩年之後也就不再吵了，因為倆人壓根兒就不見面了。周睿洋在那之後幾乎就沒見過自己的爸了。周媽也是幾乎整天不着家，不過是偶爾回來給周睿洋留點兒錢，叫他省着點兒花。其實很多時候，周睿洋倒是樂得如此，畢竟耳邊算是清淨了。
再長大一點兒後，大概是因為生物課的緣故周睿洋對一些事情有了理解，他在回憶自己爸媽吵架的內容時，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應該出生的孩子。倆人是在喝多了之後才發生了關系，周媽本來就沒想生下周睿洋，但是不知怎的，開始時的打胎藥并沒有效果。在懷了周睿洋一陣日子後，周媽還是決定去醫院做人流，但醫生在綜合考慮了周媽的身體狀況後，還是建議她生下來，這才有了周睿洋，也有了周爸和周媽的結婚證，有了這個幾乎是為了湊數才組成的家。
周睿洋掐滅手裏的煙頭，想到這裏的時候低頭笑了笑，覺得自己還是很牛逼的，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排除萬難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他現在特別感謝那些劣質的打胎藥和那個救了他一命的醫生。
所以在懂了這些事情後，周睿洋對自己爸媽的感情更淡了，甚至可以說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而且和沈樂童不同的是，周睿洋在很小就養成了獨立的性子，也因為性子有點兒沖動闖了不少禍，甚至有的時候會去求沈媽冒充一下自己的母親解決争端，跌跌撞撞地，這才長到了這麽大。
在自己媽出國之前，周睿洋是偶然間從她的口中得知她是要去國外和另一個男人完婚的，今後可能不會在回來了。要說周睿洋心裏不難受那一定是假話，作為兒子，他從心裏覺得自己是被生母抛棄的那個。只不過在表面上，周睿洋并沒有表現出什麽來，他知道沒有什麽必要，沒有她自己也是長了這麽大了，就這樣，很多年來，他和自己的母親沒有再聯系過，直到今兒中午的那通電話。
周睿洋現在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既有期待又有怨憤，反正他現在是希望那通電話他壓根沒有接到過。
一直坐到夜已經深了，周睿洋才掐滅了手裏最後一個煙頭，轉身回去了。剛回到車裏準備往回開，周睿洋就聽見自己的電話響了，他剛剛出去的時候并沒有拿手機，這一下子才想起來沈樂童還等着自己的電話呢，連忙把手機提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得，三十七個未接電話。
“喂，寶貝兒啊。”周睿洋趕緊接了電話說道。
沈樂童聽着周睿洋的聲音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咬牙向電話那頭說道：“周睿洋你死哪兒去了，這麽半天不接我電話？”
“不是，我剛剛加油來着，錯過了。”周睿洋用肩膀夾着電話，發動了車子，“你別着急，我現在就往回走了，馬上就到了，你在那兒呢，家裏嗎？”
“都這個點兒了我還能在家裏待得下去嗎？”沈樂童翻着眼睛沖電話說道，“我在你的烘焙店門口等着你回來呢。”
“多冷啊大晚上的，你趕緊回去，我還有一會兒就到了，你甭擔心。”周睿洋說道。
“不行，見不着你我不放心。”沈樂童看了一眼手表說道，“我穿着大衣呢不冷，你也別開太快了，我就在這兒等你哈，你回來了我再走。”
周睿洋嘆了一口氣，知道沈樂童見不到他是真的不會回去的，就說道：“行，寶貝兒你等會兒我，要是冷了就進一家便利店什麽的待一會哈。”
“我知道了，挂電話吧，你專心開車。”沈樂童說道，聲音有些模糊，估計是犯困了。
周睿洋應了一聲，挂了電話，專心開着車往回趕，其實有時候他覺得，沈樂童就像自己養的孩子似的，貪吃、有點兒倔，還挺粘人的。周睿洋再次打開了車上的音樂，現在的心情好了不少。
四十分鐘後，周睿洋總算回到了烘焙店的門前，看見了縮着脖子裹着大衣站在烘焙店門口的沈樂童。周睿洋連車都顧不上鎖，解開了自己外衣的拉鏈就奔過去把沈樂童摟在了懷裏。
“你還說你不冷呢你這都快凍成篩糠了還叫不冷啊？”周睿洋裹緊了沈樂童說道。
沈樂童伸手環着周睿洋在他身上蹭了蹭，忽然吸了吸鼻子，擡臉問道：“姓周的，你丫抽煙了？”
“嗯？嗯啊......是。”周睿洋含糊地應着。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沈樂童皺眉問道，“我怎麽沒見你抽過。”
“很久以前了，我沒有煙瘾......就是......就是......”周睿洋磕磕絆絆地說道，他知道沈樂童不喜歡煙味，但也不太想具體去說自己因為什麽抽煙。
“你有心事兒啊？”因為太過了解，沈樂童看得出來，周睿洋這樣反常必定是碰到什麽事兒了。
“啊......沒有。”周睿洋把臉撇向一邊，心虛地說道。
“不願意跟我說。”沈樂童繼續說道。
周睿洋的臉燒了一下，覺得什麽事兒都瞞不過沈樂童，摸了一下沈樂童的腦袋說道：“容我緩緩。”
沈樂童低着頭點了點，也沒想逼周睿洋一定要告訴他，畢竟他很相信周睿洋。
“那我先回去了，時間再長我媽就該起疑心了。”沈樂童擡起頭，緊緊地抱了一下周睿洋，“你早點兒睡，別想那麽多。”
“嗯。”周睿洋微笑說道，心裏頭暖洋洋的，親了沈樂童的額頭一下，敞開外衣把他放出來繼續說道：“你快回吧，別感冒了。”
沈樂童沖他呲了下牙，轉身快步走回去了，後來在沈樂童窩在沙發上就快睡着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周睿洋的一條短信，上面簡單地寫着：寶貝兒，我愛你。
沈樂童盯着亮亮的手機屏幕傻笑了一陣兒，給周睿洋回了一條短信，上面寫着：我也是。然後将手機放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幾上，滿意地裹着被子睡去了，卻怎麽也沒想到這條短信會被自己媽看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