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王牌
入冬後，十二月初，寧陵市迎來了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這雪很大也很白，厚厚的，棉花一般的雪積了一地。
樂球戴着一頂紅色的毛線帽子，腳上踏着一雙厚重的雪地棉靴，再穿着一件長過膝蓋的羽絨服，整個人被裹得真就成了一個球，這個球高擡着腿，在雪地上轉着圈兒地踩，轉着轉着就失了方向，“咣當”撞到周睿洋的腿上，向後栽在雪地中，仰成一個“大”字形，滴溜溜的眼睛望着淡藍色的天空，直到周睿洋的臉擋住了他的視線。
周睿洋把他從雪地裏拎了起來，排掉他身上沾着的碎雪，柔聲責斥道：“你說說你是不是傻，平地都能摔，磕到腦袋沒有？”
樂球向上蹦了一下，揉了揉屁股和大腿搖搖頭，繼續在路上繞着圈兒踩雪。
周睿洋也沒再搭理他，慢悠悠地在滿是積雪的人行道上走着，翻看着手裏的一個小冊子，偶爾地才向樂球瞟上一眼，來确定他沒有再摔倒或者在撞上什麽人。
“你看什麽呢？”等到樂球實在是踩累了，就跑回周睿洋的身邊，一把抱着他的腿，由着他拖着自己向前走，問道。
周睿洋沒跟他解釋，只是将小冊子合上揣進衣兜裏，在手裏呵了一口氣，然後掐了掐樂球粉紅色的小臉蛋，問道：“臉都凍紅了，你冷不冷啊？”
樂球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帽子說道：“不冷，我都出汗了。”說完在周睿洋的褲子上蹭了兩下臉，嘴裏呼出兩口白霧拉着長音說道：“周睿洋，我累了。”
“懶蛋。”周睿洋抿嘴笑笑，提溜着樂球把他抱了起來，掂了掂又問道：“你怎麽這麽沉？”
“穿多了，大寶貝兒好像給我穿了兩條棉褲。”樂球摟着周睿洋的脖子，晃蕩了兩下腿說道。
“嚯，那怪不得你出汗了呢。”周睿洋說道，托着樂球的屁股将他往上擡了擡，繼續說道：“诶，等今兒晚上回家我給你和大寶貝兒炖排骨湯怎麽樣？”
“好。”樂球打了個呵欠說道，然後懶懶地趴在了周睿洋的肩頭，被周睿洋抱着向烘焙店走去了。
烘焙店門口，周睿洋把樂球放了下來，對他說道：“先跺跺腳，別把雪和泥帶進店裏去，你孫叔叔應該是剛擦完地的。”
樂球在門口的空地上使勁兒蹦了兩下，看着鞋上的雪水都掉落了，這才直沖着店門奔過去了，嘴裏還興奮地嚷着：“孫叔叔，我回來了。”
孫師傅放下手裏的盤子，蹲下接住撲過來的樂球，伸手揉了下他的腦袋，樂球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甜甜的奶油味兒，肚子極不争氣地咕咕叫了兩聲，孫師傅聽着笑了，說道：“後邊有剛烤好的幾種餅幹，想吃哪個自己過去拿。”
樂球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骨碌碌滾到後邊抓了幾塊餅幹回來，塞到剛進來的周睿洋和孫師傅的嘴裏兩塊兒，這才叼着餅幹去了小桌子邊老實地邊翻着畫報邊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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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洋呵着氣搓了搓有些凍僵的臉，掏出衣兜裏的小冊子，攤在孫師傅的面前，然後遞給他一根鉛筆，說道：“你去過的地方多，告訴我哪裏好玩一點兒。”
孫師傅熟稔地轉着手裏的鉛筆，翻了翻小冊子說道：“我也沒有都去過，我就挑幾個印象深刻的地方給你畫吧。”
“成，你看着來吧。”周睿洋點頭道。
孫師傅在小冊子上的幾個地名上畫了幾個圈兒，然後把冊子遞給周睿洋，瞄了一眼角落裏的樂球問道：“你真要把這小東西單獨扔到老家？”
周睿洋記着冊子上的幾個地名，點點頭說道：“賭一把吧，一般來講，老人看見隔輩人應該會很親吧，尤其是沈樂童家那種盼着自己兒子趕緊結婚的老人。”
“那這孩子自己呆在那兒不會上火？”孫師傅接着問道。
周睿洋撇撇嘴，“說不好，我和沈樂童盡快回來呗，要是上火了就好好哄哄。”随後指了指小冊子上的幾個地名向孫師傅問道：“如果我們去這幾個地方，大概要多少天？”
孫師傅看着這幾個地名微微算了一下，然後擡頭說道：“全玩遍的話，大概十天左右吧。”
“成，那我回去跟沈樂童商量商量吧。”周睿洋說道，把小冊子揣回了衣兜裏。
早在幾天前，周睿洋就和沈樂童商量着，今年過年的話，直接就帶着樂球去沈媽家，把樂球扔在沈媽家讓老兩口和他相處一段日子，讓樂球去好好逗逗老兩口，也讓老兩口能對他們兩個的态度有些轉變，他則帶着沈樂童出去玩玩，不在兩個老人面前礙眼。
這個計劃一定好，周睿洋就開始琢磨着大冬天的要帶沈樂童去什麽地方了，後來淘到了一本旅行手冊研究起來，在孫師傅的建議下勾畫了幾個地方。
晚上沈樂童回來後，三個人像往常一樣一道回家，周睿洋這天晚上做的炖排骨，吃得三個人都不大願意動了，懶懶仰在沙發上，沈樂童用後背倚在周睿洋的身上，聽着他叨咕完了旅行的路線，然後把樂球摟到身邊，捏着他軟軟的肚子，問道：“小寶貝兒，你想不想去看看爺爺奶奶？”
“啊？”樂球蜷在兩個人的中間眨眨眼睛迷茫地問了一句，“爺爺奶奶是誰啊？”
“大寶貝兒的爸爸媽媽呗。”周睿洋說道，“他們還沒看過你呢。”
樂球皺了皺眉毛，轉頭看了看兩個人，接着問道：“為什麽忽然要去看爺爺奶奶？”
“因為要過年了呗。”周睿洋繼續說道。
樂球點點頭，淡淡地說了句：“哦，那好。”
沈樂童抿嘴看了眼周睿洋，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沈樂童繼續說道：“那你一個人在那兒的話要好好聽話，哄着爺爺奶奶開心知道嗎？”
樂球愣了一下，拍着兩邊人的大腿站起來，撅着嘴問道：“什麽啊？為什麽我要一個人在哪兒啊？你們幹嘛去？”
“哎你別急嘛。”周睿洋撇撇嘴，将樂球拉回懷裏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我和大寶貝兒有點兒事兒出去一趟，過幾天就回來，你就先和爺爺奶奶待幾天呗。”
樂球垂着眉毛，狠命地搖搖頭，“我不要，我不想離開你們啊。”
“沒人離開你，我們不就是出去兩天嘛，又不是把你扔在那兒不管了。”周睿洋繼續說道。
“那也不要。”樂球繼續搖頭。
沈樂童微微嘆了一口氣，直起身子，伸手擋住了還欲說話的周睿洋，将樂球拉到了自己的身邊，一臉認真地問道：“小寶貝兒，你願不願意幫我們兩個一個忙？”
樂球看看周睿洋，對沈樂童這麽一句和剛才的話題沒多大關系的話沒太理解，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沈樂童笑笑，接着咬了一下嘴唇繼續說道：“你爺爺奶奶，他們......他們不同意我和周睿洋在一起。”
“怎麽會？為什麽？”樂球感到很驚訝，在他看來，沈樂童和周睿洋在一起是一件和太陽東升西落一樣正常的事情。
“嗯......”沈樂童想了想，“因為我們兩個都犯過錯，爺爺奶奶還沒有原諒我們。”
周睿洋把頭轉向一邊，看着玻璃窗應着屋內三個人的人影，有些虛無缥缈，有些不太真實。
“你們犯了什麽錯，他們為什麽不原諒？”樂球繼續問道。
沈樂童聳聳肩，說道：“是一個......一個改不過來的錯誤，這個錯誤他們不太接受，甚至連我們兩個都不想見了，這就得靠你去勸勸了，你要是勸成功了，他們沒準就會原諒我們了。”
樂球聽了沈樂童這麽說後低頭想了會兒，然後很夠義氣地挺了挺胸脯，堅決點了點頭。
沈樂童笑道：“同意啦，你這麽夠意思？”
樂球笑笑，随後說道：“但是......但是我想讓周睿洋答應我一個條件。”
“憑什麽是我？大寶貝兒求你的，又不是我。”周睿洋哭笑不得地回頭說道。
沈樂童暗暗戳了戳周睿洋的後腰，把他的抱怨戳了回去，周睿洋瞟了一眼沈樂童後揮揮手繼續說道：“行行行，我答應你還不行嗎？你有什麽條件？”
樂球将手背到身後，揚了揚下巴，“還沒想好，先欠着。”
“欠揍啊你小東西。”周睿洋咬牙說道。
沈樂童彈着周睿洋的腦袋笑了笑，摟回樂球說道：“這個方法好，放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炸了。”
十天後，元旦前夕，樂球困得稀裏嘩啦地破碎在了周睿洋的懷裏，也不知道為什麽倆人非要帶他坐這麽早的車回老家。
“诶大寶貝兒，我怎麽這麽緊張呢，我跟你媽坦白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過。”車上，周睿洋對緊靠着他的沈樂童悄聲說道。
沈樂童在周睿洋的肩頭蹭了蹭，“我也緊張，你說我媽要是真不認我了怎麽辦？”
“不會不會不會。”周睿洋直搖着頭，“你別瞎說。”
“我都沒告訴過我媽咱倆收養了一個孩子，更沒告訴她咱倆帶着這個孩子回去看她了，我真怕她......打死我。”沈樂童怯怯地說道。
“胡說八道，你長這麽大阿姨什麽時候打過你？”周睿洋吻着他的頭發，安慰着沈樂童，同時也自我安慰道：“反正都走到這步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呗。”轉頭再看看樂球，這小家夥正窩在周睿洋的另一側睡得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