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蔭蔽

沈逍遙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女子清秀的面孔。雲嬈守在他床頭,見他醒來,神色不由一喜:“沈師弟,你醒了?”

沈逍遙扶着額,還覺得頭腦有些發昏:“我暈了多久?”

雲嬈:“兩天一夜。”

兩天一夜?

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方思明呢?”沈逍遙問。

蕭疏寒上前一步:“尚在武當大獄,由邱居新帶人看守。”

“朱文圭呢?”

楚留香:“窮途之寇。被發現時,他正想服毒自盡,幸好被蘭花先生及時攔住。現下被廢了武功,押在天牢裏。”

沈逍遙靜了靜,方才啓唇想說些什麽,就聽一個尖細的嗓音在門外喊着:“皇上駕到――”

衆人回頭,紛紛颔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江湖兒女,不必拘禮!”朱棣自正門走進,即便穿着一身常服,也掩不住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朱棣親近地坐到沈逍遙的床邊:“逍遙,你為朕鏟除逆賊有功!說吧,你想要什麽?黃金萬兩還是沃地千裏,朕,都可以許你!”

沈逍遙:“皇上九五至尊,一言九鼎?”

朱棣笑道:“那是當然!”

得到承諾之後,沈逍遙便想也不想地回道:“銀兩土地自是不必,逍遙只求皇上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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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沈逍遙:“其一,請皇上赦免朱文圭義子方思明。”

“哦?為什麽?”

“方思明本心不壞。助纣為虐,乃是因為朱文圭于他有救命之恩,并非不明是非。求皇上網開一面,能放過他。”

“他倒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朱棣沉思片刻,應道:“好,朕答應你!第二件事呢?”

“……”

沈逍遙不說話,沉默地掀開被子。

他一身單衣,毫不避諱地當着衆人的面,在朱棣身前跪了下來,莊重叩下一首,斬釘截鐵地道:“請皇上饒朱文圭全屍,賜靈柩墓土,好生安葬!”

衆人聞言皆是一震。

賈富貴大張着嘴巴,高聲叫道:“沈逍遙你瘋了?!”

雲嬈也是不可置信:“是啊!那朱文圭那麽害你!你還要饒他全屍?”

“這……”

朱棣拇指翻動着手裏的佛珠,面露難色地望着他,語重心長地說:“逍遙,朕不可能放過他,但憑金陵屍傀、夜竊帝玺這兩件事,就足以讓他身首異處。”

“何況他手中命數不少,有辱皇室顏面。你可知朱文圭即便被淩遲處死,受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

“……”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朱棣不應,沈逍遙也不起來,只是叩首重複:“請皇上饒朱文圭全屍,賜靈柩墓土,好生安葬!”

朱棣不明白:“你到底為何這樣執着于讓朕饒他一個全屍?你就不為自己想想?只要你一句話,官宅田爵什麽不可以有?就連武林盟主也可以是你的位置!”

沈逍遙還是那句話:“請皇上饒朱文圭全屍,賜靈柩墓土,好生安葬!”

人的耐心皆有限度,何況天子說一向來不敢有人說二。可能也是第一次被這樣頂撞,朱棣當即被激得心頭火起:“你……你簡直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麽?

沈逍遙無所謂地想,反正他執迷不悟多年,也不差這一次。

“皇上息怒。”朱棣身邊的太監見雙方僵持不下,幹脆走上前去,小聲替沈逍遙吹着耳旁風說:“不論如何,那朱文圭身上終究流得也是朱家的血呀!”

這話說得不錯。

不論如何,朱文圭身上也流着朱家的血。就像他朱棣再如何厭惡建文帝,不也還是得該追封得追封,該立廟得立廟麽?

終是點下了頭:“……好,朕答應你。”

“逍遙多謝皇上成全!”

朱棣無奈地擺擺手:“起來吧。”誰讓他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呢?

見沈逍遙一臉若無其事地站起,再不問其它,楚留香疑惑:“逍遙。你問了方思明,問了朱文圭,就不問問你自己麽?”

沈逍遙:“我不會死。”

楚留香打着折扇:“這麽篤定?你可中毒了!”

“我中得毒,是‘子不語’。”沈逍遙面不改色地說。

“子不語?”

來去祖師适時上前解釋:“子不語,毒發時會四肢發軟,頭疼欲裂,卻只有每夜子時才會發作,故稱‘子不語’。”

這種毒雖不至于要人性命,但發作時會教人生不如死,只有持續服用才不至反複,猶如罂/粟,叫人不得解脫。

雖然朱文圭口口聲聲說死在蕭疏寒掌下也是沈逍遙的命,但朱文圭既然要沈逍遙為他所用,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朱文圭就不會親自要了沈逍遙的命。

更多是出于試探與信任,朱文圭相信沈逍遙有那個能力,才會叫沈逍遙潛入武當。如果沈逍遙得手,那麽他回來以後還依舊能為朱文圭所用。

相反,即便沈逍遙失手,他朱文圭也不會損失什麽。

下毒至多是牽制,就像朱文圭想拿方思明套住他一樣。可惜,他從一開始就算錯了。

雲嬈嘆了口氣:“可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轉過身問道,“祖師,這毒有法子解麽?”

來去祖師:“暫時沒有。”

“若是梅師兄在就好了。”葉瀾忽然說。

“師兄?”

來去祖師凝眉:“掌門說得是……笑寒?”

賈富貴搔了搔臉頰:“可是,雲夢不是不收男弟子的麽?”

來去祖師:“以前是收得。可是自從有一位師兄用引夢術鑄下大錯之後,雲夢便不再收男弟子了。”

雲嬈:“這師兄就是梅前輩麽?”

“非也。笑寒醉心醫術,不惹凡塵。立志尋遍天下藥,破解萬般毒。為世人戲稱‘醫癡’。他出師之後便一直浪跡江湖,再沒回過雲夢。”

葉瀾點頭:“若是他在的話,一定有法子解的。”

雲嬈:“那這位梅前輩現下在哪啊?”

“不知。”來去祖師說,“有人最後見着他的時候,他正在尋一味藥。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管他呢。”沈逍遙攏了攏胸前散亂的衣襟,“只要我暫時死不了就行。”

正好留着這條命,他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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