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底,秋天席卷着雍市,幾日內一個城市換了顏色,樹葉是秋的金黃,一陣風吹過,就像蝴蝶一樣飄落。
這天終于是林既和相十方都有空的日子,那天沒有吃上的飯,在今天得以補上。
相十方走出公司,就看到前方的路邊,林既倚在車門等待的身影。他今天穿了一身駝色風衣,直筒版型,襯得他更清瘦,他插着口袋,目無焦距的望着路邊的風景時,就顯得有些冷淡,像涼涼的秋風一樣。但當他的視線接觸到相十方,整個人就溫暖了起來,“十方!”他招了招手,能聽出明顯的笑意。
相十方走了過去,“等多久了?”
“一會會兒。”林既替相十方拉開副駕駛的門,眨了眨眼說:“請。”
相十方坐了進去。
“最近很忙?你好像憔悴了些。”林既說,他看到相十方眼底淡淡的青色。
相十方嗯了一聲,“昨晚沒睡。”
“怎麽能不睡覺?”林既擔憂地皺起眉,不贊同道:“工作和身體比,當然是身體重要,缺少睡眠對健康的影響可大了,比如說脫發……”他瞄了眼相十方的發際線,幸好還很安全。
“這是偶然現象。”相十方覺察到他的視線,扭開了臉,“我不脫發。”
“嗯,你最好看了。”林既笑眯眯道。
“……”相十方向來不為這樣的話所動,但由林既說出來,總有種奇妙的舒心。
“要開四十多分鐘的車,你可以睡一覺。”林既替他放下椅背,調整到舒服的角度。
相十方不習慣在外人面前睡覺,頗不自在,“我可以坐着……”
“對腰和脊椎不好。”林既還拿出了一塊蒸汽眼罩,“用這個,很舒服。”
他幫相十方戴上,薰衣草的味道在鼻尖萦繞,眼罩很快溫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安心睡吧,我不做什麽。”林既捏了捏相十方的耳廓,但看着睡美人一樣溫順地躺在身邊的相十方,林既還是沒忍住,吻了吻他的額頭。
“不做什麽?”相十方淡淡道。
林既笑着說:“從現在開始。”
車子啓動。
現在還沒到下班高峰期,一路還算順暢,只是開出不到十分鐘,林既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趙歷打來的。
林既接起來的同時,還看了眼相十方,在舒緩的音樂中他好像已經睡着了。
林既壓低了聲音:“趙歷,怎麽了?”
“你怎麽了?聲音跟做賊似的。”趙歷一上來就嘴欠。
“是啊,別耽誤我做賊。”
“切,說正事,明天我就南下了,下次見面可能就明年了,出來吃個散夥飯?”趙歷說。
“今天不行。”林既停下車等紅燈,他按了按太陽穴,“我和別人有約了。”
趙歷不管不顧,“你這人怎麽這樣,你哥兒們就和你相隔千山萬水了,你就一點依依不舍都不表示一下?什麽約?推了推了!”
上次是相十方有事,這次又變成了林既,要吃上這頓飯簡直太難了。
林既說:“凡事要有先來後到,你這人,就不能提前幾天告訴我嗎?咱們那頓還是下次吧。”
趙歷那邊先是“啧啧啧”,又是痛心疾首地“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根本不在乎我”。
林既覺得好笑,“你最近是不是當演員去了?”
趙歷又問:“你和誰約了?應酬?”
林既誠實道:“不是應酬,私人約會。”
“喲喲,哪家千金吶?”
林既看着相十方,目光柔和似水,“是相十方。”
趙歷那邊愣了一會兒,才驚了,“那個高中風雲人物?”
“唔。”
“你怎麽會和他勾搭上?”
“什麽叫勾搭。”綠燈了,林既發動車子,“行了我開車呢,下次我請客,挂了。”
“哎等等等等,最後一問,你們要去哪裏?”
林既報了餐廳名字,“問這個幹嘛?”
“沒什麽,你注意安全,挂了拜。”
到了餐廳,侍者領着他們到林既提前預約的位置,靠窗位,還有屏風隔開,是整個餐廳的最佳區域。
介于相十方不喜歡口味重的食物,所以林既點的菜都是偏清淡的椰汁雞湯,菠蘿芒果飯,炭烤海鮮,蔬果沙拉和一些特色菜。
之後兩人相顧無言地坐着,林既微探向前直勾勾看着相十方的臉。
“怎麽?”相十方問。
“你睡得還不錯吧?黑眼圈好像沒了。”林既說。
“還行。”相十方說,事實上他确實睡了個好覺,他的五感敏銳,休息時身邊有人,他就無法徹底放松,可在林既的身邊,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林既的存在,那種柔柔的,雲朵般恰好的存在感,是相十方第一次遇到。所以就算車子輕微起伏,就算林既還低聲說話,他依然睡着了。
林既這個人,渾身每個點都與他契合。
菜上得還算快,很快就擺滿了一桌,林既正給相十方盛飯,就突然聽到一聲故作驚奇地:“喲,這不是林既嗎?居然在這兒碰上你了。”
林既手被吓得一抖,他詫異看過去,“趙歷?!”
相十方下巴微揚,也看着這位不請自來的人。
個頭比林既高一些,一頭紮手短發,單眼皮,眼睛細長,看上去是個刻薄而精明的人,那插着褲帶吊兒郎當的姿态,能看出來他與林既關系匪淺。
“謝了。”趙歷揮退了帶他過來的侍者,然後一攤手,“superise!”
林既想要扶額,他把飯放在相十方面前,低聲說了句失陪,然後起身直接拽着趙歷的衣領到屏風的另一面。
相十方沒動那碗飯,而是往後一靠,抱着前胸盯着屏風,趙歷這個名字,他在車上好像聽過。
“你玩兒我呢?”林既瞪着他,“都那麽大年紀了還弄這套,無聊嗎?”
“生氣啦?”趙歷還笑嘻嘻的,“我真的想見你最後一面……”
“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林既對他沒好氣。
趙歷還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還覺得林既生氣的模樣好玩,伸手去動他,還像高中那樣煩人。
“你們倆怎麽又走到一起了?”趙歷問。
“說來話長,你要吃飯我再給你點一桌……”
“那麽麻煩幹嘛,一起吃得了呗,想來我和他也有點兒交情呢。”趙歷說着,率先走了出去,坐在了林既的旁邊,對相十方痞笑道:“好久不見啊相少爺。”
相十方神情淡淡,“我們見過?”
林既只能妥協,也坐了回來,補充道:“趙歷也是我們那屆的,高二的時候他欺負我,你還幫我出頭了。”
趙歷摸了摸鼻子,“黑歷史就別提了。”
聽了林既的話,相十方沒有回想起但還是發生了什麽,而是冷不丁一雙濕漉漉的,脆弱而美麗的眼睛一閃而過。
他看向林既,正好對上了他的眼,那雙眼睛的形象更清晰了,就是林既的眼睛。
“趙歷他明天就離開雍市了,他也在這兒一起吃,你介意嗎?”林既忐忑地問相十方。
“不介意。”相十方說。
林既松了口氣,他有些無奈道:“我們在外面單獨吃一次飯,可真不容易。”
他貼近了相十方,聲音輕了些,“下次,來我家吧?”
相十方往後靠,又隔開了距離,“再說。”
趙歷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細長的眼中精光一閃。
林既意識到他是在意又第三人在場,眼神暗了暗,恢複了常态,“動筷吧。”
三人吃了起來,趙歷還要了一抽啤酒,熱情地給相十方倒了一杯,“你不記得我了,我對你可印象深刻,真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和你一起喝酒,幹一杯!”
相十方和他輕輕一碰,仰頭喝下。
他的下颌到頸項的線條,流暢完美得無懈可擊,趙歷都忍不住說:“相機一架,都直接可以拍啤酒廣告了。”
林既說:“怎麽不和我喝?”
“你什麽酒量我還不清楚?一喝醉就跟小姑娘似的。”趙歷擡手調戲地勾了勾林既的下巴。
相十方的目光沉了沉,林既在趙歷面前醉過,那是否也像那天那樣對趙歷?
他只要一想,就渾身不舒服。
“就一次。”林既拍開趙歷的手。
趙歷又對着相十方,“話說你和林既什麽時候走那麽近的?好像高中之後你就查無此人了吧?”
“今年回國的時候遇到的。”相十方說。
“那也隔了好多年了吧?我和林既高中後也聯系着,是吧?”趙歷說。
相十方皺起了眉,他感覺趙歷在故意膈應他。
趙歷又倒酒,一邊吃喝一邊說:“我還記得那誰,一女的,也是高一的同學,因為林既沒幫她要你的聯系方式,在空間上內涵林既呢,哈哈我當時好像還點了個贊,抱歉,哈哈哈哈。”
“真欠揍。”林既搖頭道。
“你們倆當時關系挺好的吧?”趙歷說。
相十方看向林既,他記得林既說他們之前交流不多。
林既給炭烤海鮮開殼,說:“還行吧。”
“我可還記得你們倆把我堵在學校裏,要揍我。”趙歷哼哼道。
“少胡說。”林既橫他一眼,“明明是你想欺負我。”
他把剝好的蝦放進相十方的盤子裏,說起了當年的經過,旨在告訴他趙歷那時候多過分。
相十方卻問:“他當時對你不好,你為什麽還和他交往下去?”
趙歷答道:“這事兒得從那一天說起……哪天我也不記得,林既他突然找上門來,我還以為他尋仇來的,結果是問我要什麽唱片,那唱片叫什麽來着?淋雨?下雨協奏曲?”
相十方眼睛忽然睜大了,一瞬間他的心髒受到了刺激,猛烈收縮了起來。
他問:“是不是《雨中協奏曲》?”
趙歷說:“對!就叫這個,他說是要送給誰,是吧?”
“是啊。”林既微笑着與相十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