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十方說了會考慮,但在新年來臨之際,都沒給林既一個确切的答案,年終需要忙的事情也很多,林既只得把這顆希望的種子埋在心裏,等閑暇之時再去找相十方要結果。

很快到了年假的時候,林既在家收拾行李準備回冕市,他接到了宋廣峰的電話。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邀請林既和他們一起回老家過年,畢竟現在林既孤家寡人,一個人過年太孤獨。但每次林既都會婉拒,某年他答應過一次,結果去到宋廣峰的老家,宋老爺子開枝散葉,兄弟子孫加起來幾十個人,林既擅長在酒桌上,談判桌上應對,但卻招架不來那些或淳樸或勢力的各樣小人物,幾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詢問他的身家事業和感情狀态,林既在那呆了三天,卻仿佛過了三年。

所以他不再輕易和宋廣峰回去。

當天下午,他帶着姑奶奶回到了冕市,王奶奶看見他開心得不得了,招呼着自家的孫子孫女幫林既大掃除,還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好像林既才是她親生的孩子。

林既性格好,又大方,每次回來都會帶許多禮物,所以就算王奶奶偏心他,也沒人覺得不妥。

除夕将至,各個門店都要關門過節了,趁着最後這幾天,林既去福利院把加加接了出來,帶他去商場買新衣服,又去游樂場玩了一圈。

加加第一次和他的林叔叔出來玩,快樂得要瘋了,像只脫缰的小馬,幾乎是他拖着林既走,玩到最後,居然是林既體力不支,和加加坐了第五次旋轉木馬後,他像從過山車上下來似的。

把加加送回福利院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在車上沒多久他就睡着了,林既把他抱下車時,他抓緊了林既的衣服。

“我帶你到床上睡。”林既柔聲說。

加加把頭躲進林既的胸膛裏,委委屈屈地說:“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乖,我還會來看你的。”林既親了親他的頭發。

“你總是隔好久才來。”加加難過地說,“我每天都想看到你。”

“再等等,等你再長大一點兒,等我把公司徹底穩定下來,我就把你接出來,和我一起生活。”

加加猛地擡起頭,帶着淚光的眼睛閃着奪目的光彩,“真的嗎林叔叔?!以後你會接走我嗎?”

“嗯,再過兩年,那時候你就去上幼兒園,我下午接你回家,然後給你煮晚餐。”林既娓娓說着他們的以後,加加期待得踢腿,他摟住林既的脖子,哽咽着說:“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爸爸了?”

林既腳步一頓,這個稱呼措不及防直戳中了他內心最酸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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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爸爸。”加加軟軟地說。

林既捏了下他的屁股,“還早着呢,現在我還是林叔叔。”

“那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叫你爸爸好不好?”加加乖乖的撒嬌,還用他的大眼睛看着林既,林既根本搖不了頭。

除夕這天,林既一大早就出門走親戚,林既準備了滿後箱的禮物與厚實的紅包,那些親戚雖然也有些眼界窄,傳統刻薄地小毛病,但他們在林既家陷入困境時都伸出了援手,這就值得林既報答。

林既還去了林誠的墳前,他葬在了一個風水寶地,春天的時候會開滿野花。

聽說他在追求路倩然時送的就是這種花。

“爸。”林既斟滿了酒,“好久不見。”

接着他随意掃了掃墓碑旁的位置,就這麽坐了下來,拿出了一聽啤酒,和墓碑碰了碰,“我就不喝白的了,等會兒還要來回市裏,唔…你也別笑我,我要是喝醉了可不好收場。”

說着,林既低頭悶悶笑了起來。

“你要是還在,我肯定不是現在的樣子。”林既小聲說,他長嘆了一口氣,仰頭看着灰白的天空,“不過都過了那麽多年,也沒必要去想那麽多如果。”

“媽還是沒回來,我每年都覺得她會回來……可能她真的去找你了吧?”

“我現在一個人也不錯,那你們就再過幾十年二人世界吧。”

林既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是路倩然的單人照,他把照片貼在林誠的名字旁。

“嗯,咱們一家團圓了。”

林既笑了,只是眼眶也有些紅。

晚上林既沒在親戚家吃飯,而是回到王奶奶家,連姑奶奶也被抱了過來,王奶奶給它準備了滿滿當當的魚和蝦,還都去刺剝殼,姑奶奶叫聲都嗲了,吃得熱淚盈眶。

與這裏的熱鬧溫情不同,程家的氣氛就過于緊繃了,仿佛誰多吸了口氣,就會打破這可怕的平衡。

相十方坐在沙發上,翹着修長的腿,他的神情大概是這棟房子裏唯一輕松的,就好像他根本沒注意到四面八方向他投來的警惕視線。

程平奕倒是很歡迎他,察覺到氣氛僵硬,他還主動和相十方扯閑話,雖然話語間總會有意無意強調自己父親的身份。

相十方的回應漫不經心,那态度叫旁人更咬牙切齒。

程姣心就是那個旁人。

今天她從樓上下來看到相十方,脫口而出一句“你怎麽在這兒”,還被程平奕說了幾句。

她和這個人根本不對頭!從小到大,就算她在程家的地位比相十方這個嫡長子都高,可他就是從來沒低過頭,還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是個跳梁小醜。

可如今她才是真正的勝利者!程家上下以她為中心!

即使程姣心心裏明白,卻還是無法釋懷,因為在事業上,就算她不想承認,相十方比她出色是現實。她總會忍不住使點小拌子,就比如說上次她得到相十方要去視察羽潤體育館的行程,就買通了一個游手好閑的遠方親戚,叫他去煽動在旁邊xx小區抗議的居民的情緒。她覺得自己的這一手簡直妙極了,特別是她看到相十方頭破血流的照片,心裏快活極了。

但她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就收到了一個匿名包裹,裏面只有個u盤,她不敢懈怠,還找了黑客來檢測這u盤是否安全,結果裏面只有一段視頻。

“你們不能讓我坐五年牢!你們問什麽我都說實話!是程姣心叫我做的!她給了我十萬塊錢!叫我煽動那些人找你們麻煩!都是實話!你們找她去啊!我不想坐牢,大哥,求你別讓我坐牢……”

張俊凄厲的哀求,像只一個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之後她想辦法把張俊撈出來,卻無能為力,只能砸出大價錢,讓他別和其他人說這其中的緣由。

即使這樣,她又被相十方抓住了一個把柄,他今天的到來,沒準也會用這個把柄來做文章。

她的情緒落入程老的眼中,就是在鬧小性子,便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說:“我們小姣心臉怎麽皺成這樣了?”

“爺爺。”程姣心扁着嘴撒嬌道,“我身體不舒服,今晚不下來吃飯了可以嗎?”

“那怎麽行?沒有你哪算團圓?”程老笑着刮了刮孫女的鼻子。

周可蓉注意到程平奕聽到女兒的話時,眉頭快速皺了皺,便開口道:“姣心,你都二十二了,還像個孩子似的任性?”

程姣心扭過臉哼了一聲,倒是把嬌俏展現得淋漓盡致,逗得程老哈哈大笑,笑完,他又瞥了眼相十方,“同樣是孫子輩,怎麽差距就那麽大?”

相十方嘴角微挑,卻是對着程姣心,目光高深莫測。

程姣心一心虛,下意識低下頭。

程老看在眼裏,當即怒道:“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吓唬姣心幹嘛?”

相十方意義不明地笑了聲,“我多吸一口氣,您都能做文章,不是麽?”

“爸,十方好久才回來一次,您就別總針對他了。”

程老氣得鼻子都要飛了,程姣心趕忙做好貼心小棉襖,細聲細氣地安慰他。

周可蓉看着程平奕對相十方在意的模樣,指甲悄悄陷進手心裏。

終于,年夜飯做好了,心懷鬼胎的一家人坐上桌,菜肴是豐盛的,但卻感覺不到一絲過年的氛圍。

“以前的除夕不是這樣的。”程姣心小聲說。

程老橫眉冷對,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姣心,你好像話裏有話。”程平奕沉聲說,“難道你哥不是我們的家人?”

他這話,倒是令相十方和程姣心同時流露出被膈應的神色。

“畢竟姣心從小就沒和十……相十方一起生活,不太熟絡也是情理之中。”周可蓉寬容道。

“不太熟絡”這四個字也過于熟絡了。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計較小時候的事,難成大器。”程平奕說。

“爸。”程姣心咬着嘴唇,有些屈辱。

“先吃飯吧。”程奶奶艱難緩和着氣氛,她心裏也不禁埋怨,偏偏今天叫相十方回來,還讓不讓人過個好年?

總算走到了動筷這一步,但還沒吃一會兒,程平奕和相十方聊起了股市行情,雖然相十方給的回應不多,但好歹也有,程平奕感到舒心,自然把程姣心也帶進的話題。

“姣心,你也好好聽聽,整天不好好學,還總想管理公司,哪有那麽好的事?”

程姣心不情不願,食不下咽。

程平奕還說:“上次你收購的那個公司,還說兩年內能創造五個億的收入,結果呢?那公司五年前的債務問題都沒解決,你到底做好事接下了燙手山芋。”

“那都是因為當初他們根本沒提這個!”程姣心不甘地辯駁。

“藍圖太過美好,本身就是一個漏洞!”程平奕說,“要是你哥,他肯定不會上這個當!”

相十方氣定神閑,給了程姣心一個憐憫的目光。

程姣心火氣猛地竄上來,她把筷子一拍,怒道:“我樣樣比不上他!那你把公司給他好了!讓他把程改名為相氏!”

“你怎麽說話的?!”程平奕也火了。

“你教訓姣心幹什麽?”程老護着孫女,“她還那麽年輕,走點岔路怎麽了?!”

“十方在她這個年紀,早就把公司規模擴大了一倍了!” 程平奕說。

“爸,你嫌棄我了是嗎?”程姣心泫然欲泣,“你覺得我哪兒都不好,當初就別接我回來!”

說完,她撲到程奶奶懷裏哭泣。

程老怒視着相十方,即使他到此為止一句話也沒說。

相十方欣賞夠了“春晚”,起身拍了拍手,淡淡道:“看來我不該過來,那不打擾你們了。”

他擡步離開,但走出幾步又停下,頭也不回說:“我不會和你搶程氏,放心好了。”

“十方!”程平奕想挽留,但相十方走得堅決,他只能痛心地看着兒子的背影。

回到了自己的車子裏,相十方打出了一個電話。

“和我預想的一樣,程老當年在商場上厮殺的魄力,大概被他孫女泡軟了,明天程姣心大概看回得到一大筆‘壓歲錢’,把C區三號地的招标公告放出去,告訴她我也參與,把那筆錢套過來。”

“看看這一次,程平奕是否還會包容她的敗家行徑。”

結束了這通電話,相十方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收到了一個短視頻。

來自林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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