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進德信集團董事長辦公室十分鐘後,徐升得出了兩個結論,一是萬和豫掌握的關于徐家的信息恐怕不大準确,二是萬和豫有問題。

徐升這一次來德信集團,代徐鶴甫與萬和豫見面,但仍然是一次非正式行程,兩人之間的談話不代表官方。

因此徐升只帶了助理,也沒有做什麽商務談判的準備,只是随意地問了幾個合作項目的問題,卻發現萬和豫不大對勁。

每當徐升問及他準備與徐氏合作項目的細節時,萬和豫會先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論混淆概念,再讓他那位名校畢業的秘書代為回答。

徐升只提了兩三個問題,便認定這趟行程純屬浪費時間。

他既看不到徐謹極力想推進的證券公司的所謂遠景,也看不到合作的價值,甚至覺得德信的創業過程有貓膩。

徐升猜測,萬和豫很可能只是想通過徐謹的關系,在徐氏所屬的銀行拿到低息貸款。

雖然這麽想,徐升還是保持着客套,專注地聽着萬和豫開始誇誇其談,不過并沒有表态。

通江的金融媒體形容萬和豫舌燦蓮花,倒也不假。萬和豫滔滔不絕地說完了自己的奮鬥史,又談起和徐家的緣分,說和徐謹相知相識的過程,最後重新回到德信和徐家的合作。

徐升聽得久了,難免有些走神。他開始想,湯執獨自在外面,不知會不會惹出什麽麻煩。

如果随行的人是江言,徐升當然不會讓他等在外面,但來的是湯執。

很多東西,沒有讓湯執知曉和參與的必要。

“徐總。”萬和豫突然停了下來,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徐升。

徐升打起精神,禮貌地和他對視。

“不要怪我交淺言深,我聽說了一些關于你的事,”他緩緩道,“很為你不值。”

随後,談話進入了一個令徐升有些煩惱的階段。

Advertisement

萬和豫頗有技巧地展示了他對徐氏家族內部關系的了解,他告訴徐升,他深知徐升在徐家連財務都無法自由的尴尬處境,質疑了老爺子對徐升虛無缥缈的寵愛,而後問徐升,想不想幹件能讓徐董事長刮目相看的大事。

徐升內心無動于衷,表面卻仍是做出有興趣的模樣,順着萬和豫問:“比如?”

“比如……”萬和豫靠近他,低聲說,“加入我們。”

萬和豫看了秘轉身到他的書桌上,拿了一個胡桃木質的方盒子,交到徐升手上。

盒子微微有些沉,徐升不明就裏地打開,裏頭只放了一張黑卡。

“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小小的心意。”萬和豫道。

徐升看着萬和豫,過了半晌,将盒子合上,放回茶幾上,對他道:“萬董,我比較保守。”

他又問萬和豫:“你這麽做,我舅舅知道嗎?”

萬和豫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徐升看他的表情,心中有了判斷。徐謹應當并不知情。

徐升猜想,徐謹大概是在萬和豫面前,将自己描述成了一個侍奉在徐董事長左右卻郁郁不得志的侄兒,才讓萬和豫覺得他能用錢收買。

“徐總,”萬和豫重新拿起了盒子,取出卡,“今天在這間房裏發生的事,誰都不會記得。”

說罷,他硬是将卡往徐升手裏塞,還對徐升說了六位數的密碼。

徐升心中有些不悅地拿住了卡,看了站在一旁,面對着他們的秘書一眼。

萬和豫興許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立刻道:“艾倫是我最信任的人,徐總不必擔憂。”

徐升懶得再與他來往拉鋸,将卡放在桌上,站了起來,禮貌地告訴萬和豫:“不必了。”

“萬董如果非要給我,我也只能拿回去交給徐董事長,”看着萬和豫變得有些不好看的面色,徐升接着道,“今天在這間房裏發生的事,都到此為止。”

萬和豫和他對視了幾秒,勉強地笑了笑,把卡收回了盒子裏,站起來,送徐升出去。

走出了門,徐升發現湯執并不在秘書部,當即皺了皺眉。

萬和豫那名叫艾倫的秘書顯然也發現了這件事,積極得有些不正常地對徐升道:“徐先生,我替您去找他。”

徐升點了點頭,站在落地窗旁等。

沉默少時,萬和豫便迅速地恢複了健談的狀态,又走上前來,為徐升介紹他準備競拍的商業地産的歷史。

當萬和豫說到自己在董事會上驚心動魄的演講時,徐升實在聽不下去了,恰好另一位女秘書走過來,請萬和豫簽一個緊急的字,徐升便對萬和豫道“我有事要找我的助理”。

萬和豫的目光從秘書手裏的文件轉出來,有些沒辦法地對秘書部的一個年輕女孩說:“你帶徐總去找。”

女孩立刻站起來,走到徐升身旁,領着徐升往會客室走。

會客室離得不遠,走出秘書部的玻璃門,再經過小半條走廊,就到了。

只不過拐進走廊,徐升就聽見了湯執帶着鼻音的、輕細的笑聲,走到門邊,他聽到那名叫艾倫的秘書暧昧不明的低語。

徐升的腳頓了頓,又向前走了一步,會客室的門沒關,他看見湯執背對着門,幾乎貼着艾倫在說話。

兩人差不多高,因此艾倫被湯執遮住了,也看不見門,他的手搭在湯執肩上,低聲對湯執說話。

徐升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看見湯執細白的手按在艾倫胸口,帶着強烈暗示意味地、緩慢地往下滑。

徐升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他沒有感到太過意外,因為湯執确實是這種不分場合的人,但他後悔将湯執帶出來,因為湯執邋遢得讓他敗興。

身旁的女孩沒敢出聲,徐升自己擡起手,用關節扣了扣門。

湯執立刻回過頭,看了徐升一眼,露出帶着少許訝異的笑,對他說:“徐總,這麽快啊?”

徐升隔着五六米,看了湯執少時,才說:“走吧。”

湯執輕松愉快地和艾倫輕聲說了句話,或許是再見,才轉身快步向徐升走來。

徐升沒等他,他便在後面追着徐升,跑到了徐升身後。

回酒店的路上,徐升沉默不語。

湯執對徐升的安靜很習慣,并未察覺有異。

進了套房裏,徐升也沒和湯執說一句話,眼神好像比平時更冷。

湯執最不擅長猜心,也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反正在徐升一聲不吭地準備進房前,湯執及時叫住了他。

“徐總。”湯執說着,把塞在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遞給徐升。

徐升沒接,湯執只好把用休息室裏的巧克力包裝錫箔紙包起來的鋼筆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這是什麽?”徐升對湯執說了回酒店後的第一句話。

他聲音還是有些冷,湯執懷疑他在萬董辦公室裏受了什麽氣,所以遷怒自己。

不過湯執也不太介意,告訴徐升:“艾倫的鋼筆。我在他身邊找到一個亂碼熱點,筆裏大概裝着可以聯網的微型攝像頭,應該還有別的東西,不然不會這麽重。”

“我怕你在他辦公室被偷拍到什麽不可告人的畫面嘛,”湯執說,“就偷出來了。”

徐升怔了一會兒,才稍稍靠近了幾步,低下頭,看着湯執擺在櫃子上的筆,沒有拿起來看。

“用錫箔紙包着可以屏蔽信號。”怕徐升不懂,湯執又解釋。

徐升看了湯執一眼,很低的“嗯”了一聲。

徐升的眉眼很深,他看湯執的眼神,被昏暗的燈光暈染得仿佛收斂起淩厲,變得溫和了少許。

站在一起的這幾秒鐘,湯執覺得徐升忽然短暫擁有了溫柔的特質。

但幾秒鐘後,徐升仍舊沒有開口。

湯執和他對視着,突然變得有些不确定,開始懷疑自己太沖動,反而弄巧成拙,猶猶豫豫片刻,才問徐升:“我是不是做錯了。”

徐升仍舊沉默着,湯執立刻開始考慮把艾倫約出來,重新把鋼筆給他塞回去的可行性。

“我一會兒約他出來吧。”見徐升遲遲不說話,湯執果斷地決定。

“……不用了。”徐升終于說。

“哦,”湯執松了口氣,點點頭。

“回去給江言,找人查一查。”徐升又說。

湯執安心下來,心中又有些得意,忍不住對徐升說:“我今天為偷筆出賣了色相。”

還開始擔心:“他們會不會報案。”

“我要是被抓了,徐總會不會撈我出來?”

徐升看着湯執,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湯執等了一會兒。也覺得自讨沒趣,疑心徐升或許看不慣自己吊兒郎當的樣子,只好聳了聳肩,假裝可憐地給自己找臺階下:“算啦,徐總給了我那麽多錢,我自己賠吧。”

徐升還是看着湯執的眼睛,他的眼神有些深,也很沉悶,湯執覺得無聊,想回房了。

在湯執準備轉身前,徐升才說話。

他對湯執說:“不用。”

徐升背後的落地玻璃反射着房中的暖光、沙發和吊燈,玻璃的另一面是通江漫無邊際的黑夜。

湯執總是很難喜愛此類枯燥乏味的氛圍,他和徐升說晚安,盡快回到了房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