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湯執把送給他媽媽的禮物放在行李箱一角,用衣服固定起來,扣上了行李帶。
他放的時候房門沒關,徐升路過看到了。
湯執是坐在地上放的,他穿着白色的酒店浴袍,專心致志地疊衣服,露出來的皮膚和浴袍幾乎是同樣的顏色。
徐升只看了很短的一眼,就走開了。
因此湯執整理的樣子也并沒有在他腦海中停留太久。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他們從酒店出發。
湯執本以為自己不需要去,可以輕松一個中午。沒想到徐升走到門口,回頭看到待在房裏不準備動的湯執,就露出了他不滿意時會有表情:“還在磨蹭什麽?”
湯執沒有辦法地老實站起來,跟着他一起走出去了。
等待電梯時,湯執順口問徐升:“徐總,一會兒你吃飯,我去哪裏?”
徐升聞言,側過臉看了他一眼,說:“在外面等。”
“……”湯執覺得徐升有時候很沒人性。自己和趙小姐約會吃高級餐廳,要湯執在外面吹頓市五月街頭的風。
不過徐升從來獨斷專行,尤其格外不喜歡被湯執質疑,湯執只好說:“好吧。”
從酒店到餐館不算很遠,車程十多分鐘。
湯執看徐升走進餐館,和司機在車裏待了一會兒,也下了車。
餐館在一個商業街區中心的拐角,周邊開了不少商鋪,馬路對面還有販售食物的餐車。
正對餐館玻璃的街心噴泉旁,有一大片景觀草坪,草坪旁擺着鐵質長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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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光不算強烈,天上飄着雨雲,不過氣溫适中,走在外面也不覺得冷,可以算是不錯的天氣。
湯執先到旁邊的獨立書店逛了逛,買了一本書,又跑到龍蝦熱狗餐車排隊。
說實話,比起相親,湯執還是更願意在外面吹風。
趙小姐在十二點半準時抵達,她穿着入時,氣質出塵,外貌與照片幾乎沒有區別。
兩人點了餐,聊了一些日常話題,趙韶誠懇而直接地告訴徐升,她的家長非常封建,自從滿二十六歲,一直張羅着想為她找個門當戶對的男性結婚生子。
照片簡歷她看了一打,徐升是她第一個見的。
“不瞞你說,我還沒玩夠,”趙韶說,“只有小時候會想長大結婚要找個王子。現在只想找一個不難看又不管會我的。”
趙家的親系還算單純,利益也不像徐家這麽複雜,趙韶是趙家小輩裏唯一一個女孩,在家十分受寵,因此舉手投足都帶着一股從未被傷害過的氣質。
徐升不反感她的直接,但也談不上喜愛。
他受徐鶴甫之命來與趙韶約會,也并不是不甘心。從所有方面來看,趙韶或許都是一個很适合他的太太。
對徐升來說,婚姻更像一份資源互換的契約, 和愛毫無關聯,沒有喜不喜歡,只有合不合适。
“我現在每天淩晨三點前都不會回家,有時是一整夜,”趙韶對徐升眨眨眼,“如果結婚,是不是不可以這樣?”
徐升對她笑笑:“最好不要每天都這樣。”
趙韶也笑了:“好的好的。”
她低下頭,喝了一口酒,又擡臉問徐升:“那你想找什麽樣的太太?”
徐升想回答時,擡起眼,忽然透過玻璃窗看見了湯執。
湯執坐在街對面的長椅上,咬了一口包在紙裏的不知哪裏買來東西,腿邊好像放了一本書。
看起來很無所事事,很無聊。
徐升也說不清為什麽非要把他帶出來,可能單純是因為自己出來相親,湯執在酒店睡覺這件事而不爽。
徐升将目光收回來,注視着趙韶,想了幾秒鐘她問了什麽問題,而後回答:“和趙小姐一樣,合适的。”
趙韶笑起來了,手托着臉,腕上的手镯反射戶外陽光的細膩的光澤。她開始與徐升聊她的生活,徐升耐心傾聽,雖然他已經在外祖父發來的郵件裏讀到其中的大部分。
她也問徐升的生活,徐升泛泛地說了一些,趙韶倒聽得很入神。
甜點上來的時候,趙韶邀請徐升參加下月初她與朋友一起辦的慈善義拍,徐升同意了。
徐升與趙韶吃飯時很專注,他沒再看窗外,直到最後趙韶說想回酒店補覺了,他買了單,給司機發了消息,才再次看了一眼。
他看見一個高大的白人正在跟湯執說話,手裏拿着一個甜筒。
湯執一開始推拒,後來也不知為什麽,就接過甜筒,而後把一本書給了對方,邊說話做了幾個手勢,還舔了一下融化得快要滴下來的冰激淩。
徐升對湯執的私人生活習慣已經不抱太大期待,他帶着趙韶走出餐廳,司機已經停在門口。
司機出來替他們開門,徐升扶着趙韶,讓她先坐上車,又擡頭看了湯執一眼。
湯執背對着他們,仍舊在和對方說話,仿佛根本沒注意到對面的徐升和司機。
“我去叫他。”司機對徐升說。
“不用。”徐升在他有所動作之前阻止了他,而後收回目光,坐進車裏,關上了門。
車駛離了街區。
趙韶的酒店離餐館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他們出發的時候太陽還挂着,開了一半,卻開始下雨。
雨突如其來,下得很大,大得讓人心生煩悶。
但車裏很溫暖,徐升把禮物送給了趙韶,趙韶驚喜地打開來看,又高興地收下了,誇贊徐升審美很好。
這時候,徐升手機震了震,他拿出來看,湯執給他發了信息。
湯執說:“徐總,你們怎麽不在了。司機也不接電話,是在開車嗎?”
過了兩秒,湯執又說:“雨有點大。”
徐升拿着手機,停頓了許久,給湯執回了電話。等待電話接通時,他感受到趙韶看向自己的探究的眼神。
湯執接了,一開始沒說話。
車裏很安靜,所以徐升聽見湯執那頭傳來的瓢潑大雨的聲音,還有湯執的呼吸。
“你們在哪裏啊,”湯執有點小心地問他,“先走了嗎?”
“很快回來。”徐升對他說。
湯執很輕地“嗯”了一聲,徐升又說:“找到地方躲雨了嗎?”
“在書店門口,”湯執說,“找了好久。”
挂了電話,徐升和趙韶都沒再說話。
抵達酒店時,趙韶才告訴徐升:“其實……我完全不介意。你明白吧?我也只要合适的。”
徐升覺得她誤會了什麽,但不想再解釋,送她到電梯口,她問:“義拍你還會來嗎?”
徐升說會,她就進了電梯,在裏頭對徐升揮了揮手。
雨仍舊很大,路變得有些堵。
可能因為天氣變化,徐升坐在車裏,心情變得浮躁,他催了司機兩次,終于在二十多分鐘後回到餐館門口。
他隔着車窗,在一群站在門廊的人中找湯執,沒有找到,要司機再往前開一些,停在書店門口,給湯執打了電話:“在門口,出來。”
又過了片刻,湯執抓着手機從書店裏走出來。沒等他繞到車前,徐升便按下了後座的車窗,對湯執說:“坐後面。”
幾秒後,湯執坐在了徐升旁邊。
湯執微微弓着身,看上去很不舒服,淋得比徐升想象中還要濕,把西裝外套脫下了來,白襯衫緊貼在身體上,頭發好像已經用什麽擦拭過了,但還是在淌水。
應該是在暴雨裏走了很久一會兒,才會淋得這麽透,可能是為了找徐升。
他把領帶也摘了下來,解開了領口的扣子,很輕地問:“怎麽沒帶我就走了啊。”
徐升沒有說話,湯執好像也不介意,解開了領口那一顆扣子,又小聲說:“好冷。”
湯執可能覺得徐升不會回應,所以也變得沉默了,微微顫抖着抱緊自己的雙臂,輕輕摩擦着,問司機:“可不可以把空調再調高一些。”
司機沒有立刻照辦,而是從後視鏡中看了徐升一眼。為徐升才是他的雇主。
徐升說“可以”,他才調高了空調。
“謝謝。”湯執說。
他看上去還是在狀況外,沒有因為被抛下而産生什麽怨氣,也不會因為淋了一場雨,就為接受別人遞給他的東西而後悔。
湯執什麽都不清楚。
這臺車裏就算真的有人後悔,也不是湯執。
外面的光線變得很暗,車裏的氛圍燈亮了起來,車裏變得更溫暖了,但對湯執來說好像還是不夠,他還是在發抖。
徐升看了湯執一會兒,将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遞給了湯執。
“你穿吧。”他說。
湯執愣了愣,對徐升擺擺手:“不用了。”
徐升沒理會他的拒絕,把外套披到湯執肩上。他終于碰到了湯執濕着的肩膀,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徐升又告訴司機:“再調高一點。”
“算了,”湯執搖頭,“快到了。”
他們的确很快就到了。
大堂裏有些微冷,他們走進電梯,徐升垂下眼,看着披着他的外套低着頭的湯執,他覺得湯執一定還是冷。
在猶豫之中,徐升的手動了一下,想擡起來的時候,電梯的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