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徐升分別在水母區和南極館看到了湯執。
湯執坐在水母區的椅子上,看着對面會變色的大水箱發呆,眼睛大大地睜着,看起來有點過于引人注目。
海洋館裏沒有哪種動物是可愛的,徐升不知道湯執為什麽一個人看得這麽認真。
徐升和趙韶在離湯執有點遠的地方,中間隔了很多小孩,湯執沒看到徐升。
徐升問趙韶:“你不是說小孩不多嗎。”
趙韶不承認自己說過這種話,把手機給徐升,讓徐升幫她在水母區拍照。
徐升實際上想再靠近湯執一些,因為他注意到有很多人在留意湯執。
有一個人故意在水母箱前往返兩次,好像想和湯執搭讪。
“徐升。”趙韶又遞近一點,催促。
徐升低頭看了她一眼。接過手機,替她拍攝了幾張照片,沒讓湯執出現在畫面裏。
趙韶對鏡頭擺出很多不同的姿勢,讓徐升在拍照同時有一些走神。
他想到去約會的路上,徐鶴甫打來的電話。
徐鶴甫希望他們明年年初可以訂婚,後年結婚時,他們已可在MI州定居。
等移居後,他準備退休,将事業都交給徐升打理。
“外公的新高爾夫球場已經造起來了。”徐鶴甫告訴徐升。
徐升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他早已有自己的計劃和考量,也早已不想再每周三次,陪徐鶴甫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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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婚姻仍然是有必要的。徐升敷衍地對徐鶴甫說“好”。
“好了。”趙韶說,她向徐升伸手,把手機讨回去,低頭看照片。
徐升又了湯執一眼,湯執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趙韶拍夠水母區,要走了。
他們從湯執身後的圓柱附近經過,湯執沒往這邊看。
半小時後,徐升和趙韶即将從南極館離開時,湯執從入口走了進來。
他手裏拿着一份海洋館導覽圖,晃到最佳企鵝觀賞位旁邊,和一個很胖的小朋友一起看企鵝。
過了沒半分鐘,小朋友走了,湯執還是一動也不動地趴在欄杆旁,沒有挪到觀賞位上。
湯執的背影看上去很瘦。
他穿得特別随便,淺灰色的衛衣,黑色的褲子,還有一雙不新不舊的球鞋,甚至無法滿足餐廳的着裝要求。
徐升和趙韶一起走出去的時候,很想回去問湯執一下,企鵝到底有什麽好看的,不過他并沒有這麽做。
出了南極館,趙韶又去看了海洋館的短電影,在投影下拍了照片,然後才拉着徐升往外走。
他們進了海洋館的店鋪,趙韶左看右看,徐升一轉頭,就看到了對面店裏的湯執。
徐升覺得自己真的沒有見過湯執這麽迷糊的人。
手機屏幕仍然是碎的,支付頁面都無法打開。
徐升看湯執在電動企鵝前站了那麽久,湯執竟然都沒發現。
湯執有點恍惚,徐升耐心地哄了他一會兒。
送湯執出門,把湯執關到出租車裏,告訴了司機地址,徐升又回到商店前,恰好碰到走出來的趙韶。
“你朋友走了?”趙韶問。
她很禮貌,沒有問徐升找的是什麽朋友。
徐升“嗯”了一聲,看趙韶兩手空空,問她:“什麽都沒買?”
趙韶搖搖頭,又往對面那件湯執買了東西的店走,她說:“看着都 可愛。”
走到電動企鵝的櫃臺邊,她戳了一下正在動的企鵝,回頭很輕地對徐升說:“實際上還是很劣質。”
趙韶理由很充分,語氣坦蕩,除了徐升沒人聽到。
“只有小孩喜歡吧,”她說,又忽然對徐升笑笑,“如果以後有小孩,你也只能為這些劣質玩具買單。”
“我這樣說是不是很随便啊,”她對徐升眨了一下眼睛,不會很讓徐升感到讨厭地說,“不過我爸想讓我們盡快訂婚,我也覺得可以。”
說完,她又挽住了徐升的胳膊,轉身朝外走。
她抓得不怎麽用力,徐升沒什麽感覺,也不想拿趙韶和湯執比,趙韶沒有很快得到回應,問徐升說:“怎麽樣?可不可以啊。”
徐升低頭看了看趙韶,溫和地對她說:“可以。”
趙韶的祖宅和海洋館的車程只有二十多分鐘,趙韶雷在車上和徐升商量了接下去幾個月的行程。
下個月徐升去她家拜訪,然後訂戒指。
她問徐升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徐升說都聽她的,她很高興也大方地接受了,解決人生大事像吃飯喝水。
趙韶的父母和長輩都不在家,她和徐升說了再見,自己走進去。
徐升上車後,看着轎車駛過羅馬柱和浮雕,又駛出銅質的大門,想了一會兒,給湯執打電話。
他打了兩個,湯執沒接,然後又打了一個。
徐升覺得湯執生氣了,因為很多事。
但徐升好像無法因為湯執對他鬧脾氣而不悅,甚至有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高興。
因為他發現湯執可能真的很喜歡自己。
接着,徐升想起了自己看着湯執在趙韶說劣質的企鵝櫃臺旁站的幾分鐘。
湯執簡直對走路企鵝垂涎三尺,可能是他不很懂廉價劣質和昂貴奢侈的區別。
湯執只是很喜歡,如果收到一定會很驚喜。
徐升讓司機重新回到了海洋館,回到那間商店,期間,湯執沒有回他電話。
商店裏燈光明亮,仍然到處都是小朋友和毛絨玩具。
徐升盡快找到賣企鵝玩具的櫃臺,拿了一個未拆封的新盒子,走過去買了單。
電動走路企鵝是低齡玩具,價格低廉,連盒子都很小,和徐升送給趙韶的東西不一樣極了。
但徐升想湯執一定會非常喜歡、會很高興。
湯執比任何人都要好哄和簡單。
去醫院的路上,湯執還是沒回電話,到住院部樓下,徐升給湯執發了“我到了”的短信,等了三分鐘,決定下車上樓。
徐升不知道湯執母親住在哪裏,問了江言才到外科住院樓層。
他走向湯執母親的病房,還沒走到底,就在走廊的座椅上看到了微微仰着頭,閉着眼睛的湯執。
湯執手裏攥着手機,不知從哪裏借來了一個充電器,正插着充電。
徐升走過去,低頭看着他,叫他名字:“湯執。”
湯執一動也沒有動,徐升等了幾秒碰了碰湯執的臉,湯執是睡着了,溫順地閉着眼,臉頰被窗外吹進來的風弄得冷冰冰的,但嘴唇很紅,徐升的手滑下去,覺得手上的溫度有點高。
徐升非常想要親吻他。
這時候,湯執的手機突然亮了,顯示一個未知號碼,
徐升頓了頓,把手機拿起來,替湯執接了,對面一個溫和的女聲問:“是湯執湯先生嗎?”
徐升看了湯執一眼,說“是”,女聲便說:“剛才給您打了好幾個電話,您都沒有接。我這邊是一家私人定時提醒公司,您有一條來自徐可渝女士的留言,請問您現在方便收聽嗎。”
徐升微微一怔,聽見自己說“方便”。
女聲說:“請稍作等待。”
片刻安靜後,徐可渝的聲音響起來。
她說“湯執,你想我嗎。我給你留了東西,在我房間南床頭櫃的抽屜最裏面。你去拿,但不要讓我哥知道。”
錄音播了兩次,又切回了方才的女聲。
“湯先生,大約在今晚,我司會将留言內容通過短信形式再次發送到您的手機上,對您進行再次提醒,”她告訴徐升,“請注意查收。”
然後電話就挂了。
徐升沒來得及多想,剛放下手機沒多久,湯執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直勾勾地看着徐升,過了一小會兒,才說:“我是不是睡着了。”
徐升說是,他又說“不好意思,讓你等了”,然後站起來。
因為徐升與他站得很近,他一起身,就好像投懷送抱,貼入徐升懷裏。
徐升沒有讓開,抱了一下湯執。
湯執擡起眼睛,看了徐升一小會兒,徐升以為湯執要親自己或者撒嬌,但是湯執輕聲說:“徐總,太近了。”
徐升後退了一點,湯執拔了插頭,走到護士臺前,還給了一個年輕地護士,對她說謝謝。
回到車裏,徐升讓湯執陪他坐在後面,等車開出醫院,徐升将重回海洋館買的玩具遞給了湯執,湯執有些摸不着頭腦地接過來,問徐升:“徐總,這是什麽?”
天色昏沉,濱港漸漸下起雨來。
但在燈微光中的湯執很純淨,好像被雨水浸透的濱港室外,唯一一片幹燥的花瓣。
徐升沒告訴他,讓他拆開看看。他低下頭,把盒子拆開,拿出了小小的可以放在手心裏的走路企鵝玩具。
他擡頭看了徐升一眼,然後對徐升笑了一下,說:“給我的啊?”
徐升說“嗯”。
“會動。”徐升說。
“是麽,我來試試。”湯執晃了晃小企鵝,打開放電池的地方,将附贈的紐扣電池裝進去,然後又按下開關。
小企鵝的腳一下一下動起來,湯執把它放在了隔開了他和徐升的扶手箱上,小企鵝搖搖擺擺地往前走了起來。
走到皮縫之間,小企鵝跌倒了,徐升看見湯執很開心地笑了起來,說“好傻”。
“很好玩。”湯執低着頭說,又戳了一下小企鵝地腦袋,然後把電關掉了,讓企鵝躺在那裏。
“徐總,”他擡起臉說,“我還是很困,可不可以再睡一小會兒。”
“真的好困。”湯執又加了一句。
徐升看着他,說好,湯執馬上閉起了眼睛。
回家的一路上都很安靜,徐升想了想徐可渝的留言,決定自己先替湯執看看,她留下的東西。
後來也玩了一下湯執玩過的企鵝,怕被湯執發現,放在原來的位置。
車一停,湯執很快睜開了眼,他迷惘的看着前方,然後看看徐升。
司機替徐升打開了車門,湯執就自己下去了。
徐升看到湯執傻到連喜歡的禮物都忘記拿,替湯執拿了,握在手心裏,也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