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晚的J城不像B城那樣熱鬧, 這裏的人們生活的十分平淡,除了極少數瘋狂的人外, 大多都是季父一家人的模樣。
他們享受平靜而又安逸的日子, 每天為了財米油鹽吵架,轉眼又會因為一頓家常便飯而眉開眼笑。
雖然相距不遠, 但是這座城市樸實無華,盛産老實人。
卻獨獨出了個季洛洛這樣的刺兒頭。
楚羨開着車, 一邊走一邊欣賞這裏的夜景。說是欣賞, 實際上除了昏昏暗暗的路燈,街邊早已沒了白日裏的風景。
“那邊紅牌子那裏靠邊停。”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思緒時, 坐在副駕駛的季洛洛擡起手, 伸着白嫩的指尖在他眼下揮過, 沖着街邊一家看起來又小又破舊的店面指了指。
楚羨回過頭, 看了眼有些興奮的小姑娘,眼神晦暗。
只一眼,他快速回過頭, 随即順着她的意思停好了車,車子剛一停下,季洛洛就忙不疊的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楚羨解開安全帶,餘光中看到她的動作放松的神經突地一緊, 猛然回過頭, 沖着她跳下去的背影條件反射的伸出手,想去抓住她的胳膊。
“小心……”
他的聲音裏帶着恐懼的急切,他的身體似乎比他思緒來的更快更猛, 猛烈到讓他自己都震驚于他對女孩的在乎。
等反應過來時,小姑娘已經站在了點門前,跟裏面出來的阿姨熟稔的聊了起來。
而他,還保持着伸手的動作,一動未動。
胸口還劇烈的跳動着,他如墨的眸光裏,帶着微微的顫意,喉結微動,他收回發顫的手指,扯了扯解了一半的安全帶。
下車後,冷風吹過臉頰,楚羨仰了仰頭,口罩悶得他難受。
他覺得自己病了。
不然為什麽每次見到她都會覺得自己不舒服?胸口、大腦、心髒……沒有一處舒服的地方。
“喂,楚先生你怎麽還不進來?”
就在他愣神的空擋,原本已經進去的季洛洛又俏皮的探出個小腦袋,火紅的長裙露出一角,随着她長發一起舞動。
他看的入神。
就在季洛洛以為他嫌棄這間店的時候,他突然動了起來,伸出手拉住拉鏈,快速的把休閑外套脫了下來,走近她身邊,把帶着他溫度的外套,罩在了她冰涼的肩膀上。
季洛洛愕然,擡起頭,目光久久的望着他。
楚羨垂眸:“你說過,女人冷懂情商的男人就應該脫下外套披在女人身上。”
季洛洛怔愣一瞬,随後看着他遮的嚴嚴實實的臉,嘴角慢慢上揚。
“不錯,有進步了。”
楚羨沒有回話,他側過頭看了眼飄着熱氣的小店,岔開話題,詢問道:
“就是這家?”
季洛洛看着他微紅的耳根,笑意更深,卻沒有再繼續調笑,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像回憶一般目光悠遠道:
“對,就是這裏,我從小吃到大的地方,你要是覺得不喜歡可以……”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楚羨已經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屋內的環境并不比外面好,跟他想的一樣,很小很小,衛生清潔也很差,唯獨那個一直忙活的阿姨,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
就像回了家一樣。
鍋裏做着熱乎乎的飯菜,父母圍着竈臺忙活着,臉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菜單送上來,季洛洛兩眼放光的點了幾樣小吃和一樣主食,她沒有問他吃什麽,而是直接對阿姨道:
“一樣兩份,一份不忌口,另一份不放蒜和味精。”
楚羨瞬間擡起頭,目光錯愕。
季洛洛卻神情自在的哼起了小曲,這首曲兒他在她嘴裏聽到過很多次了,她的聲線幹淨,雖然每次都是斷斷續續一點點,但是他也聽出了這首曲兒的旋律。
是肖邦的《離別練習曲》。
幾次聽她哼唱這首曲子時候,她的情緒都不一樣。
開心時,難過時,或者……受委屈時,她總是習慣性哼唱兩句,像是把悲傷的感覺帶着微笑娓娓道來。
驕傲如她,背地裏卻彷徨的像個孩子。
二人面對面而坐,楚羨摘下帽子口罩,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定睛望着季洛洛,而她,正一臉回憶的環顧着四周。
突然,她開口長嘆:
“啊……好懷念啊,真的很久沒來這裏了。”
對面男人沒開口,反倒是一旁忙碌的阿姨笑出了聲:
“你這孩子,去年不是還偷偷跑來吃米線了?你忘了麽,你還抱着我大倒苦水,你不記得阿姨可還記得。”
阿姨說完季洛洛笑了笑,對她來說不過眨眼的事,但對自己而言,卻已經一別數年。
當年她從這裏離開之後,一連幾年沒有回來,之後回來時這裏已經拆了遷,阿姨一家搬去了女兒的城市,從此J城再也沒有這樣一家給了她童年的米線店。
看着季洛洛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一直沉默的楚羨魔障了一般,突然開口: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季洛洛啞然,回過頭看向神色複雜的男人,想反駁,卻遲遲沒有開口。
說完這話楚羨像突然驚醒,發覺失态後,他推了推眼鏡,垂眸掩去臉上郁郁神色。
良久後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就是覺得好像似曾相識,跟你在一起中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咧嘴一笑:
“或許上輩子認識也不一定。”
這話在他耳裏是玩笑,在她嘴裏卻是事實。
米線端了上來,另外還帶了兩份阿姨獨家制作的小甜點,季洛洛直接把不加蒜和味精的那份推到了楚羨面前,催促道:
“嘗嘗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楚羨眸色再次一沉。
他以為他跟自己口味相同,卻不想,這份忌口的食物,是她為他點的。
而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自己不吃蒜和味精,哪怕是跟了他幾年的助理都不知道。
吃過宵夜後,季洛洛沒有再纏着楚羨,謝絕了他要送她回家的好意,迎着冷風披着他的外套,攔了輛出租車回了家。
回到家裏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季父和賴阿姨的卧室已經關了燈。
她簡單的沖了個澡也睡了,直到第二天一早,她被客廳裏花樣求饒聲和嚎叫聲吵醒。
“媽媽媽……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賴美娟深知這個皮猴子性子,她拎着擀面杖一邊捶一邊氣哄哄的問到:
“錯了?那你跟我說,你錯哪了?”
賴凱旋用手擋頭,跪在地上都到賴美娟的胸口,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不該夜不歸宿。”
這話一出賴美娟更氣了,她打的更用力:
“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賴凱旋哭嚎起來,一邊哭一邊認錯:
“不是不是,媽您永遠是我老大,哪能管不了呢!管了,管了!”
賴美娟停下手,插着腰再次質問:
“那你說昨晚去哪了?”
賴凱旋不語。
賴美娟掄着擀面杖再次出手,這時季洛洛穿着睡裙從卧室裏打着哈欠走了出來,對賴美娟和賴凱旋打了個招呼:
“阿姨早啊,皮猴子早啊。”
看到季洛洛的一瞬間,賴美娟立馬露出笑臉,詢問道:
“洛洛醒了,餓了沒?鍋裏熱着粥,還有你最愛吃的小籠包。”
聽說有早飯,賴凱旋不僅咽了口口水,求救似得看向季洛洛。
季洛洛倚着門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随後對賴美娟到:
“有點餓了,還真是想吃阿姨做的包子了。”
賴美娟一聽,笑的更燦爛:
“是吧,囡囡等着,阿姨給你拿去。”
待賴美娟離開,賴凱旋終于松了口氣,他抹了把鼻涕眼淚,嘆了口氣道:
“咱家這是什麽風水,怎麽竟出母老虎……”
話音未落,一個擀面杖飛了出來,幸好賴凱旋反應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過了賴美娟的攻擊。
眼見沒打着,賴凱旋興奮的跳了起來,忘了自己被罰跪,插着腰顯擺道:
“看見沒,這就是小爺的實力!”
還不等他嘚瑟完,一回頭就看到了賴美娟那張陰沉的臉,還有她手裏拎着的擀面杖。
沒出意外,他又被打了一頓。
季洛洛換了個地方,從卧室移到了沙發,抱着抱枕,笑着看賴凱旋被捶。
待賴美娟打完,賴凱旋又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地中間,哭的一抽一抽的,煞是可憐。
半晌,季洛洛看着神色低糜的賴凱旋,壞心眼的拿起茶幾上的橘子扔他,在他回過頭時,低聲道:
“賴凱旋你昨晚幹嘛去了?”
賴凱旋抿着嘴,雙眼通紅,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要你管。”
季洛洛挑眉,喲,少年可以啊,張脾氣了!
于是她冷笑一聲道:
“好啊,本來還想安排你跟秦月陽約會來着,看來你也不用我管咯~”
一聽她說秦月陽,賴凱旋當即笑出了聲,再次忘了自己的處境,大笑着跳了起來,高聲道:
“讓我跟秦月陽學會?你認真的?”
季洛洛看了眼賴凱旋身後,默默的剝了個橘子塞進嘴裏,默不作聲,眼神充滿同情。
看着她這個眼神,賴凱旋突然覺得背後一涼,他滿滿的回過頭,只見賴美娟舉着擀面杖已經等待已久。
眨眼間,客廳裏再次傳出賴凱旋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季洛洛,小爺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