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最後的告別

一道金黃色的亮光，自符上溢出，緊接着，一縷薄如輕煙般的身影，自玉佩中徐徐升起。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容顏，使尉遲冥的身體，有片刻僵硬。

“母妃……”向來鎮定自若的神色，此刻，隐約有幾許激動。

靜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他此刻好像能看到她？

這個認識一出，靜妃激動的想要上前，摸摸他，抱抱他，可奈何身子卻無法動彈。

“你現在的魂魄，無法離開下方的符！”蕭沫歆惜字如金提醒，額頭上隐約溢出一層薄薄冷汗。

尉遲冥聞言，邁步上前。

靜妃擡起指尖，顫抖的貼向他的臉頰，然而指尖一旦碰觸到他的肌膚，便會立馬變得透明，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氣息與溫度。

但能在投胎轉世前，與自己兒子對面而站，對于她來說，已是此生無憾。

“冥兒！這是怎麽回事？為何你突然可以看得見母妃？”靜妃慢慢收回指尖，她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貪心下去。

尉遲冥望了眼蕭沫歆所在的方向：“是她的功勞！”

“見她第一面時，我就感受到，她的本事不小，卻沒想到，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靜妃輕聲道，眼底隐約有幾分感激意味。

尉遲冥收回目光，望向依舊如同記憶中一樣漂亮的母妃，心頭感慨萬千：“母妃！這麽多年來，你為何不去投胎？是因為魂魄受損所致？”

問出最後一句話時，尉遲冥周身溢出一股殺氣。

對于那個，連他母妃鬼魂都不肯放過之人，一旦讓他知道是誰，他定然會十倍百倍的奉還回去。

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的殺氣，靜妃柳眉微蹙：“冥兒！母妃不想你活在仇恨中，母妃只想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既然這十年來，你始終在那座院子裏，那你就應該清楚，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尉遲冥反問，見她遲遲不語，再次輕啓薄唇：“我最想做的事情，一，是查出你的死因；二，是為南宮家平反；而我這麽多年所做出的努力，你不是都看在眼裏嗎？既然如此，你覺得時至今日，我還會收手嗎？”

“冥兒！母妃知道你的孝心，可是……”靜妃清楚他的執拗，但有些事情，她仍希望他能看的長遠一些：“……聽母妃一句勸，放手吧，讓過去的一切，都随着時間的長流而掩埋！”

尉遲冥慢慢斂去，周身流瀉出的氣息，眸光靜靜注視着面前之人：“母妃！你變了！”

當年那個敢愛敢恨的她，開始變得畏縮。

靜妃苦笑，她的确是變了，這十年中，恍恍惚惚的歲月，讓她認清，恨也好，愛也好，待死後，終究要歸于塵埃，所以，她不求他報仇，只求他此生平安幸福。

“冥兒！不管你是否了解母妃的良苦用心，但母妃清楚，你父皇一定會保護好你！”對于那個，她愛過，也恨過的男人，她還有最起碼的信任。

尉遲冥不置可否勾了下唇角，眼底隐約有絲嘲諷：“他口口聲聲的說愛你，不是一樣沒有保護好你！”

“此事……不怪他！”

“母妃！你是真的不怪，還是假的不怪，兒臣心中清楚！”對于自己的母妃，尉遲冥相信，除了他的父皇外，沒有第二個男人，比他更了解她。

活着，她就是敢愛敢恨的女子；死後，他相信，她嘴上雖如此說，但骨子裏，終究還是存在着那股倔強。

心思被窺破，靜妃并沒有覺得難堪，反而有幾分欣慰。

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他依舊了解她。

“母妃承認，因為你外祖父的事情，母妃的确是怨過、恨過你父皇，可如今，人死如燈滅，母妃不想再提，更不想你因此，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靜妃苦口婆心勸說，希望她能放下心頭的執念，享受他現在所擁有的生活。

尉遲冥對她的勸說，顯然無動于衷。

因為，他做不到，讓外祖父一家含冤而死的靈魂，死後都不得安寧，被世人唾棄；更做不到，讓她白白的死去。

所以，她可以不說，幕後之人是誰，但他依舊會查下去，讓幕後之人伏法。

“既然母妃不願意說，兒臣也不逼你！”這也許是她在人世間，他們最後一次相見，所以，縱使心中有再多的疑問，只要她不願意說，他便不會逼她。

他不想她在投胎轉世的路上，仍舊擔心着他。

“冥兒……”

尉遲冥扯了下唇角，努力壓制着眸中翻湧的情緒：“今日過後，我會讓她盡快送你去投胎轉世，至于今生的種種，都忘記吧！”

靜妃聞言，眼眶中滑下兩行清淚：“冥兒！母妃舍不得你！”

“兒臣同樣也舍不得母妃，但兒臣相信，終有朝一日，我們會再次相逢，那個時候的我們，不是陰陽相隔，而是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尉遲冥故作輕松道。

以前，人有鬼魂之說，他不相；人有輪回之說，他也不信；而現在，他相信了。

所以，他期許着，他們下一次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靜妃含淚點頭：“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子！”

“好！”

蕭沫歆努力用神識支撐着陣法，可這具身軀，卻比她想象中還要弱。

額頭冷汗，一顆顆順着額角滑落，本還算紅潤的面頰，此刻染上一絲蒼白，嘴中卻念念有詞，盡量拖延時間，給他們多一些獨處的空間。

又過了一會，蕭沫歆身子開始隐隐的晃動。

而符咒上方的靜妃，也跟着一同晃動。

察覺異樣，尉遲冥下意識側目，恰好看到她緩緩倒下的身體；尉遲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勾入懷中。

再回眸望去，發現方才的地方，已沒了他母妃的身影。

尉遲冥擰了下眉，垂首，望向懷中幾欲昏厥的蕭沫歆：“你怎麽樣了？要不要給你找大夫？”

蕭沫歆輕輕搖頭，細弱如蚊的嗓音，自蒼白唇瓣中溢出：“扶、扶我回房中休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