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影】焚花
迪達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灰白的牆壁刺激着他的神經,可他的意識還很模糊。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見很久以前,在那間既熟悉又遙遠的老屋裏,他和蠍依偎在火爐旁的沙發上。蠍一手攬着他,一手握着畫筆在畫布上游移,只那麽一會,一朵姹紫嫣紅的花便誕生了。
“多麽美的花!”迪達拉感嘆着,于是便醒了,嘴角上還帶着似有若無的幸福微笑。
記不清蠍離開多久了,日子過得很糊塗,迪達拉的心也像被什麽給蛀空了一樣。他已經記不清是怎麽認識蠍的了,只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腦子裏滿滿都是對他的愛。
想起剛認識蠍那會,天天往他家裏鑽,看他畫一幅幅色彩豔麗的畫,又在畫的背面寫上頹廢傷感的文字。蠍教他欣賞紅酒的色澤和氣息,含一口在嘴裏,液體的芬芳侵染着每一個味蕾,再慢慢咽下去,像柔軟的寶石。
迪達拉從小就愛那些光鮮新奇的玩意,憧憬那種華而不實的愛情,于是,愛上一個頹廢潦倒的畫家,鐘愛他的浪漫和日後的名氣。
那時候他們是很甜蜜的,迪達拉愛上蠍的時候,才十九歲,正在遠離現實世界的象
牙塔裏做着純真的夢。而蠍已經步出社會好些年,迪達拉總是撒嬌地叫他但那……但那……
蠍總是盡可能小心地呵護着他的精神世界。
一天,迪達拉借來一部電影,他們依偎着一起觀賞。片子看完了,迪達拉病沒有明白電影中最深刻的含義,可是有一個鏡頭,從此嵌進了他的腦海,令他終生難忘——當人們弄開房門,沖進屋子時,發現那兩個相愛的人已經相擁着離開了這個世界。迪達拉流淚了,問蠍,這是不是愛情的最高境界?不能同生就要同死。蠍笑笑,沒有回答。
那會迪達拉剛上大二,課少,幾乎天天和蠍膩在一起。但他們沒有錢,所以只能呆在家裏。只一口小鍋,燒上一鍋水,水沸時下紫菜和蝦皮,然後是白菜,各種調料,最後飛上一圈蛋花。兩人就圍着這一鍋紫菜蛋花湯大嚼米飯。
迪達拉暗暗地想,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然後,蠍失蹤了。
一天,一個女人闖進迪達拉的家,居高臨下地告訴他:“我是蠍的妻子,請你不要在勾引我丈夫。”末了,擲下一張存折:“蠍可憐你的。”
女人神色鄙夷地又丢下一句話:“惡心的同性戀!”
迪達拉蒙了,可他不信,他要找蠍問個清楚,他一路飛奔,跑進熟悉的樓道,把門拍得山響。
好久隔壁鄰居才露出一個腦袋:“別拍了,搬走了。”
“什麽時候搬走的?”
“昨天。”
“搬去哪裏了?”
“我怎麽知道。”
鄰居不耐煩地關了門,只留下一個冷漠的門臉。
迪達拉從大樓裏走出來,望着街對面一片雪白的婚紗櫥窗,哭得不省人事,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從醫院出來,他固執地租下了和蠍曾經居住過的小屋。一個不願意面對現實的人,就只剩下那點可憐的回憶了。他吃着蠍留下的老本,夢一樣地過日子。終于,老本吃完了,不得不面對現實。
迪達拉想,家是回不去了,學校也讀不下去了,只有出去工作。他沒有文憑,也沒有一技之長,但他年輕有朝氣,順利地在一家酒吧做了招待。
酒吧叫“曉”,老板是一個有着橘紅色頭發的俊美男人,叫佩恩。
一天,店裏的客人少得很,佩恩就拉着迪達拉聊天,他問迪達拉,為什麽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究竟有什麽心事。
“你就把我當大哥,想哭就哭出來吧。”外表冷酷的佩恩,其實很和善。迪達拉本來就是脆弱的人,聽到這一翻暖心的話,終于忍不住淚,将自己的痛苦宣洩而出。
讓迪達拉始料不及的是,他的疼痛和無助讓佩恩愛上了他,佩恩對他說:“迪達拉,和我在一起吧,讓我給你幸福。”
迪達拉很惶恐,既不接受也不拒絕。他腦子很亂,斷斷續續地浮現出許多往事的片段,蠍曾經給他畫過一朵花,當時蠍問,畫在哪裏好呢?迪達拉掏出自己的白手絹說:“就畫在這上面吧!”
“什麽年代了,你還用手絹啊?”蠍嘲弄他,他竟忽然扭捏起來,怯生生地說:“因為手絹有記憶……”
他終于拒絕了佩恩的示愛,佩恩嘆了口氣:“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不會逼你,可是,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打點生意,也讓我照顧你,這也是我愛慕你的一種方式。”
迪達拉想,也許佩恩是這世界上唯一真心愛他的男人,可惜,他出現得太晚了,他的心早已容不下別人。
日子過得平淡而安穩,迪達拉偶爾會自己下廚,做上一鍋紫菜蛋花他,讓佩恩來陪他嚼米飯。
一天傍晚,一對情侶走進酒吧,十指相扣,一幅甜蜜的神情。迪達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女的很眼熟,再看一眼,那不是蠍的妻子嗎?迪達拉不知哪來的勇氣,瘋一樣地沖過去,抓住女人的衣領,大吼着:“但那呢?你有了蠍但那還在外面鬼混,你這不要臉的女人!”
女人甩開迪達拉的手,忽然像想起了什麽,她說:“是你嗎?迪達拉,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你想不到的事還多着呢。”迪達拉兇惡地說:“告訴我,但那在哪裏?”
“我哥哥他已經去世了。”
“誰問你哥了,我問蠍但那!”
“啊,對了,你還不知道。”女人看着迪達拉,眼裏竟含着淚:“蠍深愛着一個男孩,那個男孩也愛着蠍,可兩個男人的愛情是不會受到祝福的。就在蠍下定決心要跟男孩在一起,甚至不惜和家庭決裂時,他發現自己得了癌症,晚期。他知道男孩很愛他,更知道男孩受不了這個打擊,于是,他騙了男孩。他讓我假裝他的妻子去羞辱男孩,與其讓他傷心痛苦一輩子,不如讓他很他。那個男孩的名字,就叫迪達拉……”
“那……你是……”
“我是蠍的親妹妹。”
迪達拉覺得天旋地轉,頭痛得厲害,一路上淚水順着臉滴到心口,最痛的那個地方。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吃不喝,任憑佩恩在門外祈求、安慰、勸解。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拿了一瓶紅酒,起了木塞,芬芳的氣息一下散播開來,他狠狠地灌了幾口,暗淡的紅,是蠍頭發的顏色。
迪達拉從陽臺拖來一小桶汽油,那是很久以前,蠍和在加油站打工的飛段賭博贏回來的,當時迪達拉笑得天翻地覆,說:“但那啊,這破玩意扛回家有什麽用啊。”
可是今天,這破玩意派上了大用場,他把汽油全倒在沙發上,不多,但也足夠了。
他劃了一根火柴丢在沙發上,火苗噌一下竄了起來,甚至燒到了他的頭發。門外的佩恩此刻也撞開了門,他一把抓住迪達拉的手:“走,快走。”
“不!”他掙脫他的手,歇斯底裏地大叫。
“你究竟在較什麽勁呢?”他抓住迪達拉的肩,看着迪達拉義無反顧的神情,嘆了口氣:“好吧,無論是哪裏,我都會一輩子陪着你。”
火光印襯下的佩恩顯得無比的高大,迪達拉第一次感到這個高他一頭的男人是那麽偉岸。他顫抖着聲音問他:“佩恩先生,你認為愛情最高的境界是什麽?是不能同生便要同死嗎?”
佩恩搖搖頭說:“是經得起平淡的流年……”
一周後,迪達拉搬進了佩恩的家,吃過晚飯,佩恩在客廳玩吉他,自彈自唱好不愉快。而迪達拉在廚房洗碗,他想:“蠍但那死了,我還活着,即使不過在洗碗。”
這一次,眼淚始終沒有落下來。
迪達拉摸出那塊随身攜帶的手帕,上面是蠍給他畫的花。他打開燃爐,把手帕丢了上去,一下就點着了,火苗發出呼呼的聲音,妖嬈地扭動着,很像一朵盛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