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年的年過得百般不是滋味，一大早林勿就聽見外頭家家戶戶鞭炮齊鳴，唯獨林家冷冷清清，絲毫沒有過年的氣氛。

外頭的雪積了薄薄的一層，林勿出來的時候正見林奶奶佝偻的身影在掃雪，他也不出聲喊，就這樣靜靜的看着。

不能這樣再渾渾噩噩下去了，林勿深吸一口氣，寒氣通過肺腑裏過了一圈，再從口中吐出彙聚成白霧。

其實每條路都是自己選擇的，即使當時是為了兩百萬跟寧景炀在一起，但那也是他的選擇，縱然心裏有怨，可是往事如風，人總要向前看。

這些日子在清靜的鄉下林勿反而想通了很多，日子依舊要好好過下去，他帶着怨怼是活，向前看也是活，那麽為什麽要一直停滞不前呢？

他正發着呆，林奶奶眼尖發現他，見他穿得單薄，急急忙忙走過來把他往屋裏推，“外頭冷，進去穿件衣服。”

林勿喉嚨緊了又緊，忽然又豁然開朗起來般，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來，“奶奶，新年快樂。”

林奶奶一愣，眼眶頓時就紅了，哽咽道，“好，好，新年快樂。”

林勿摸了摸老人家的肩膀，轉身進屋。

年夜飯雖然吃得有些安靜，但林勿已經不像前幾天那麽消沉，林父開了酒，三杯入肚，老淚縱橫，一個勁說對不起林勿，不該誤會他。

林勿照單全收，他總不願意苛責老父。

一切真正塵埃落定時，林勿還覺得有些飄飄然，醉醺醺的入了屋子上了床，空洞的看着斑駁的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拿手遮住濕潤的眼，“寧景炀，再見了。”

寧家沒吃上年夜飯，寧景炀鬧絕食已經快五天，虛弱得得靠輸營養液過活，寧杭軟硬兼施無用後，氣得在家裏大發雷霆，寧景炀不為所動，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去找林勿。

他算得清清楚楚，已經十天沒有見林勿了，以前和林勿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不聯系他也不覺得有什麽，那時只要他一個電話林勿就會到他面前，但現在他甚至連聽見林勿的聲音都是一種奢求。

寧景炀活了二十八年，從未有過這樣瘋狂思念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他血液裏爬，無時不刻不再啃食着他。

他現在已經有點恍惚，總會回憶起和林勿相處的日子，想林勿一開始對他的笑，想林勿也曾經溫柔的看着他，可他又是怎麽對待林勿的，高高在上，肆意傷害，他每想一次林勿的眼淚，就恨不得用刀子在自己身上刮一道口中，感受林勿的傷心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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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勿.....”寧景炀低聲呢喃着，又用力的加重了一遍，“林勿，好想你。”

寧景炀的反抗讓寧杭妥協，寧家的獨苗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而沒有，于是在寧景炀絕食的第五天晚上，寧杭終于抛下一句我不管你了，你好自為之憤然離去。

當時寧景炀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卻因為自己的堅持而擠出一個笑容——真好，他就要見到林勿了。

鄉下的年味總要比城市來得重些，大年初一，街道上都是人，家家戶戶串門，自打出了林勿的事情後，林奶奶為了維護孫子，就謝絕所有上門拜訪的人。

林勿知道老人家愛熱鬧，好幾次讓她不必介意，但林奶奶态度很堅決，任憑林勿怎麽說都不松開。

林勿心裏感動，想着等過了這個年，他就帶着家人離開這裏去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小地方安居，過着平淡安穩的生活。

總算有種撥雲見月之感。

大年初三，林奶奶一大早出來外頭掃雪，門口來了個極其俊俏的青年，似乎是在風雪裏站太久了，臉色蒼白，渾身打着哆嗦。

青年一見他，消沉的眼睛驟然一亮，露出個讨喜的笑容來，“林奶奶嗎，我是林勿的朋友。”

林奶奶心裏警惕，但寧景炀實在長得太讓人放心，就猶豫問，“你認識我孫子？”

“是，我是他的朋友。”寧景炀态度和煦，溫聲道，“他在家嗎？”

他口吻尋常，只有他自己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多快，最後見到林勿是在旅館裏，那時他正對林勿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不知道林勿肯不肯見他。

寧杭松口以後，他一刻不得耽擱，但絕食多日的身體實在太虛弱，還是修養了一日才開車過來，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外加在林家門口站了一個多小時，他疲憊得幾乎快要倒下。

林奶奶一聽是林勿的朋友，想了想還是到門口喊林勿出來。

林勿剛起床，聽見奶奶在叫他，随意披了件外套就快步走出去，“怎麽了？”

“有朋友找你。”林奶奶看向門外。

林勿心裏驟然一緊，腳步忽然就邁不開他，他似乎預感自己出去能見到誰，朋友，他哪裏來的朋友？

但他還是不太相信大過年的寧景炀會來找他，為了什麽，他想不出理由。

只得一遍遍安慰自己或許是自己多想了，晃了晃神，才抿着唇走到屋外。

外頭雪正停，寧景炀站在薄薄的雪地上，一雙眼殷切熱烈的望着門口，直到真正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他聽見自己的心劇烈的、砰砰跳了兩下。

他甚至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跑上去将林勿擁抱在懷裏。

相對于寧景炀的激動，林勿的臉幾乎是一瞬間煞白，他想，他都躲到這裏來了，為什麽寧景炀還不肯放過他？

林勿四肢無力，轉過頭勉強對奶奶笑道，“奶奶，你先進去，我和......朋友聊聊天。”

“外頭多冷啊，進屋裏聊吧。”

他搖頭，笑着把奶奶推進門，随便把門給關了，一瞬間笑容僵硬下來，轉身冷冷看着幾步外的寧景炀，“你來幹什麽？”

寧景炀看到林勿眼神那一刻所有的欣喜猶如被冷水澆沒了，他如鲠在喉，“我想你了......”

林勿幾乎要笑出聲，他想，這個人怎麽能在傷害他徹底之後若無其事的說出這幾個字，不會覺得虛僞至極嗎？

“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你走吧。”

寧景炀急得上前，眼前驟然有點模糊，“林勿，你別這樣？”

他作勢要抓住林勿，林勿猶如驚弓之鳥劇烈退後兩步，呵斥道，“別碰我。”

寧景炀虛晃了幾下，苦笑道，“我沒有要傷害你。”

林勿不信他，警惕的看着寧景炀，“那你走。”

“我很累，讓我歇一下，我就走，好嗎？”寧景炀語氣幾乎是央求了。

可林勿只是皺了下眉，壓下心中的異樣，冷硬的打斷他，“不好，我不想見你。”

話罷不管寧景炀，打開門鑽了進去，用力将門關上，他靠在門上劇烈呼吸幾口氣，有點難過又有點開心。

他終于也舍得對寧景炀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