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藝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 言之棋沒敢讓他一下子吃太多。
飯後,沈藝和言之棋說了很多,直到下午三點多才累得睡了過去。
陸丘寒走了進來, 感激地沖言之棋點了個頭, 握住沈藝的手坐在床邊。
言之棋出了醫院大門,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他眼前, 從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 只覺得有點眼熟但很确定自己不認識他,只覺得對方只是恰好停在這裏而已,腳步一轉便往別的方向走。
對方卻把他叫住了, 醇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等一下。”
言之棋停住腳步,疑惑的回頭,“你在叫我?”
“是的。”中年男人笑着點頭。
“ 有事嗎?”言之棋看着對方的臉又想了下,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個男人了。
“我們見過。”男人把眼鏡摘下來,溫和提醒道,“在司徒經理辦公室。”
言之棋恍然大悟,難怪他會覺得眼熟,“你好。”
“有空吃個飯嗎?我有些事要請教。”
言之棋愣住,下意識就拒絕, “不好意思。”
男人似乎也不急, 低低笑了一聲,但笑不達眼底,甚至還帶着一種狠勁, “你認識言亭之嗎?”
言之棋驚訝地擡眼看他。
封塵已久的名字被擔起,言之棋鼻子突然一澀,有種落淚的沖動。言亭之是他爸爸,在他九歲前一直相依為命,現在二十多年過去了,那個高大的身形都變得模糊不清,只記得他爸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要是他還在,應該跟眼前這個男人差不多年紀了。
男人見他眼眶發紅就知道他認識,重新帶上眼鏡,掃了眼周圍的環境,“能換個地方聊嗎?”
Advertisement
言之棋很想問是他怎麽認識父親的,在他記憶裏,父親沒什麽朋友,幾年間從來沒有人來探望過他們。
而父親一直在忙于工作,總把最好的留給自己,直到八歲那年,父親突然暈昏了,被檢查出胃癌晚期,沒多久活了。
那時候他還小,但基本上已經記事了,他知道那個病的恐怖,父親總會嘔吐,不時還會吐血,但他依然在工作,直到九歲那年,父親暈倒之後就沒有再醒過來,之後他被送進福利院,第二年被老爺子帶回司徒家。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和父親是什麽關系,但他認識父親,并且很熟的樣子。
男人見他表情松動了些,又說:“我沒有惡意,和你爸爸算是老朋友了。”
言之棋猶豫了下,最後選擇答應,男人替他開了車門後回到駕駛座,啓動車子離開了醫院。
路上,男人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他說他姓楊,叫楊明思,是楊氏集團的最高負責人,和他父親是大學同學,但是已經很多年沒聯系了,還說他和父親很像,所以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父親的兒子。
楊明思把他帶到一間中式餐館,跟服務員要了個包廂,點過菜後開始和言之棋閑聊。
“你父親他人呢?”楊明思把茶推到他面前,懦雅地開口問道。
言之棋垂眼,輕聲道:“他,去世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咣當一聲,楊明思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動作還保持原來的樣子,只是手指顫巍巍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雙眼裏全是不可置信。
言之棋疑惑他的反應,“楊先生,您怎麽了?”
“亭之他……去世了?”楊明思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保養得當的臉變得蒼白,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
雖然不知道他反應為什麽這麽大,也不想說更刺激他的話,但有些話不是不說它就不存在的,“是的,在我九歲的時候去的。”
“怎麽去的?他還這麽年輕!”楊明思似乎不想讓後輩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盡最把情緒收拾起來,但還是可以看到他眼底下的難受。
“胃癌去的。”言之棋回道。
楊明思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沉重地閉上雙眼。
言之棋沒有出聲打擾他,口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下,看到是老宅裏打來的,他才驚覺自己已經出來很久了,想到家裏的沖沖,他連忙接通放在耳邊。
“爸爸……”
果然,那邊很快傳來沖沖稚嫩的聲音,帶着點哭腔,像是剛剛哭完。
“怎麽了?”言之棋輕聲問道。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嗚……你怎麽……不見了?”沖沖說着就要哭,隐約能聽到老爺子在旁邊安慰的聲音。
“爸爸怎麽會不要你呢?馬上就回去了,你要乖,知道嗎?”言之棋柔聲安慰道。
“我要爸爸……嗚,乖……”沖沖已經哭得語無倫次了。
兒子從來沒有哭得這麽凄涼過,言之棋聽着心裏難受極了,恨不得現在立刻就回到家裏。
“乖,別哭了,爸爸很快就到家了,等爸爸回來好不好?”言之棋耐心安慰道,看了眼正在看自已的楊思明,對他歉意地笑了笑。
“好~”沖沖吸着鼻子應道。
言之棋笑了笑,又安慰了幾句才挂了電話。
“家裏小孩找了?”楊明思已經恢複原來的狀态,微笑着看他。
“恩,出來太久了,孩子沒離開我這久過。”言之棋放好手機,歉意道:“今天可能不能陪您吃飯了,改天我再請您。”
“我理解,孩子重要,回去吧。”楊明思點頭道。
“抱歉。”言之棋點了點頭,拉門離開了。
等門關上,楊明思撥通了一個電話,溫潤醇厚的聲音帶着威嚴道:“幫我查一下二十年前,言亭之發生的事。”
……
言之棋匆匆回到老宅,才進門沖沖就撲了上來,甜膩地不停叫着爸爸,聽得一陣心酸。
“這孩子叨了你半天了,下午實在是忍不住,飯都沒吃多少,光哭,都成可憐貓了。”司徒諾傑說着從廚房出來。
言之棋聞言更心疼了,在沖沖臉上連親了幾下,又揉了揉他哭紅的眼睛。
沖沖畢竟只有三歲多,即使再懂事,他也還只是個孩子。
“吃過了嗎?”司徒諾傑夾了塊煎餅,對着言之棋晃了下。
“在醫院吃了盒飯。”喂完沈藝,陸丘寒就讓人給他帶了盒飯,他可以一邊吃一邊聽沈藝倒苦水。
“這怎麽行,讓木嫂給你做點吃的吧!”司徒諾傑瞪眼道,不是他瞧不起盒飯,而是那東西味精太多了,他從來沒吃要,實在餓得沒辦法他也頂多吃兩片吐司。
“我還不餓,不用麻煩木嫂了,而且再兩個小時就吃飯了。”言之棋笑道,抱着沖沖坐在沙發。
沖沖像是沒從恐懼走出來,直扒着言之棋不肯放,小頭埋在他胸前,不時動一下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傑哥,沖沖今天有睡午覺嗎?”言之棋問。
“我家小崽子都還在睡,你說沖沖睡了沒?你不在,飯都不肯吃,爸都要心疼壞了。”司徒諾傑搖頭道,吃着煎餅突然幹嘔了下。
“傑哥你怎麽了?”言之棋吓了一跳。
“沒事沒事,我回房休息下。”司徒諾傑擺擺手,揉着腰回房去了。
言之棋打了個寒顫,這動作怎麽這麽熟悉?像懷孕了似的。
搖搖頭,言之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司徒諾傑都四十四了,要是再懷孕,估計要一直卧床到生産了。
低頭看了眼懷裏的沖沖,正想問他要不要睡一會,發現兒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看來也是極限了。
言之棋笑了笑,把人抱回房,要放下床時抓着他衣襟的小手突然一緊,嘴裏喃喃地叫了聲爸爸。言之棋心一抽,幹脆躺下和兒子一起睡個懶覺。
父子都是被司徒煜叫醒的,沖沖沒什麽精神,蔫蔫地趴在言之棋懷裏。
“兒子好像有點低燒,我們要去醫院。”司徒煜彎着腰,和言之棋靠得很近,大手正放在沖沖額頭上。
言之棋也感覺到沖沖身體的熱度,吓得一下就醒了。
沖沖已經很沒發過燒了,看來是今天吓到了,再加上哭過一段時間。
晚上七點車子不算太多,但司徒煜也沒法飙速,只能比平時快一些。
“爸爸……”
“沖沖乖,很快就好了。”言之棋不停安撫兒子,欲眼望穿的看着車道。
“爸爸……”沖沖聽不進去,死死扒着言之棋的衣襟不肯放。
言之棋心疼壞了,無比後悔今天怎麽不把兒子也帶出去,不然現在就不會發燒了。
“別擔心,沒事的。”司徒煜分心安慰道。
“恩。”言之棋淡淡地恩了聲,全副心神放在兒子身上。
“今天去看沈藝了?”
“恩。”
“他身體怎麽樣?”
“他幾天沒進食,要慢慢調養回來。”言之棋嘆了口氣。
說話間,醫院到了,言之棋迅速抱着沖沖下車,直接挂了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