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洲,楚氏
雲洲是整個西南片區甚至整個修真界都非常聞名的要地,那裏商業繁華,經濟繁榮,也是各大洲相互聯系的重要樞紐。每一年來自各大洲各大海的超級仙門都會在雲洲設立全界最大的招生地,像姜夙興他們這樣的偏遠地區的求仙者,每年趕去雲洲報名的數不勝數。
是以,每年的開春三月和暮秋九月,也是雲洲最最擁擠,最最繁盛的時刻。
将家族中的事物處理完畢,姜夙興帶着姜晝眠離開了玉屏,坐船前往雲洲。
平頭海上空籠罩着一層乳白色的淺霧,水面平靜無波。姜夙興立在船頭,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他此去西城,一來自然是為了顧白棠;二來,也是因為西城是整個修真界的首府。那裏雲集着整個修真界最有能力的人,對這個新世界,姜夙興有十分大的好奇心,想要去一探究竟。
雲洲的碼頭很大,足足有玉屏碼頭十個那麽寬。岸口停泊了密密麻麻的大船小船,遠遠看去,十分的巍峨壯觀。從玉屏來的這艘船是中等船,在左岸口靠岸。此處是供所有載客船只停靠的岸口,人來人往,自然十分擁擠。
玉屏乘客也紛紛下船,商人去進貨,走親戚的跟着來接人的熟人走。岸口還有許多拉客的,住店的,坐車的,帶路的,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下船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随他們一同下船的還有幾個一同從玉屏來的少年,年紀看着約莫十二三歲,估計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玩兒的。那些原本潛伏在碼頭上的犯罪分子伺機而動,紛紛上來哄騙拐帶。
“這幾位小官人也是來報名的吧?你們想去哪一處修仙吶?哥哥認得路,還有熟人,哥哥帶你們去好不好啊?”
“幾位道爺要去哪出修仙吶?我在招生辦有門路,咱們今年有兩百個通往超級仙門的名額,只要七千珠,你想去哪兒去哪兒,名額有限,趕緊報名吧!啊?你去哪兒?西城還是昆侖?”
姜夙興緊緊拉着姜晝眠的手,倒不是怕姜晝眠被人拐,主要是怕他打人惹事。本來姜氏兄弟周身淩厲氣息倒是免招下九流的惦記,但是那些少年就單純弱勢了許多。原本他們偷跑出來就是不想在玉屏投入姜氏門下,之前也是躲着姜夙興走。眼下卻是一個個被沖上來的這些人吓壞了,直往姜夙興身後躲。
那些人沖上來糾纏,姜夙興倒還能皺着眉忍耐,姜晝眠這大傻子本就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拉扯推搡像打架,尤其是還有人要來拖他手臂,轉身一拳頭直接将那人打出滿臉血。強龍不壓地頭蛇,那流氓一聲招呼,碼頭上的三教九流立馬圍攏上來。這下姜晝眠更來勁兒了,碼頭上瞬間亂成一片。最後這場騷亂還是雲洲當地的修真界管理部門派人來鎮壓,将造事者統統抓起來帶到當地訓練場,要羁押看守三個月。
這訓練場像是某個大家族的私人擁有,依山而建,周圍都是山,唯一的出口在東南角,此刻由兩列二十多個藍衣白額的修士把守着。這訓練場上烏泱泱三四十個人,統統被羁押在這裏,顯得十分逼仄。
姜氏兄弟擠在角落裏,表情一個比一個憋屈郁悶。姜晝眠臉腫的像豬頭,因為反抗的最厲害,所以被揍的也最兇。旁邊的姜夙興生了會兒悶氣,掀開眼皮瞅着手腕上套的牢牢的紅色繩結,心中隐約浮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感。
有懷念,有感傷,有愧疚,有不安。
這繩結名喚‘紅絲鎖’,是雲洲楚氏的獨門暗術,非楚氏門人不得解開。許多人不信這個邪,非要掙紮反抗,幾乎落得手腕斷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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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晝眠傻是傻,但是動了一下發覺手疼的要斷掉,立馬就慫了,老老實實地擠在弟弟身邊。
訓練場上一片哀嚎,臺上立着一面大鼓,一個身穿暗紅衣袍的女子走上臺來,立在鼓前,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頗有威嚴地掃視了一圈,訓練場上立刻安靜下來,連風吹落樹葉的聲音都聽得見。
并不是這女子長的有多兇猛,相反她實在是太美麗。這姑娘圓臉大眼,樣貌頗為嬌憨可愛;身量嬌小,卻纖腰豐臀,最妙的是那一對酥胸,幾乎要撐破那暗紅色的衣襟。年齡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幾乎能預見她綻開時的美豔景象。
她站在那裏,自然就能讓這滿場子烏煙瘴氣的三教九流看直了眼睛。一開口,聲音更像是黃鹂鳥兒的歌聲,聽的不少人心顫腿麻。
“請問,哪一位是玉屏姜氏的姜家主?”
姑娘不愧為楚氏的人,面對這麽多雙肆無忌憚打量她的眼睛,聲音洪亮,大氣的很。
“我我我!!”角落裏傳來一陣連呼,姜晝眠這個傻子這會兒倒不傻,張着嘴巴大聲應道。
姜夙興斜眼瞪他,姜晝眠立刻改口,“我弟弟!”
那姑娘已經穿過人群走了過來,圓臉帶笑,成熟大方中又帶着些微青澀。走到跟前先是默念一個決撤了姜氏兄弟手上的紅絲鎖,接着又俯身行禮,恭敬的很。
“怠慢了,姜家主。我家二姑娘在前廳設了宴,親自給您賠罪。”
“不敢不敢。”姜夙興連忙拱手回禮,拉着姜晝眠跟在這姑娘身後離開了訓練場。
雲洲楚氏名動九州,家族龐大,枝繁葉茂,門人弟子衆多。如果與上一世沒有差別的話,楚氏現如今的宗家,就是這楚氏三兄妹。這楚氏三兄妹,前世皆與姜夙興瓜葛不少,這也是姜夙興內心複雜的緣由。
他倒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楚家人,而且居然還是楚二姑娘。要知道上輩子,他可差點就娶了她。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幸好是楚二姑娘,要是大哥楚朔或是三弟楚纨,那他可就更不敢去招惹。
一個欠着命,一個欠着情。
若是有可能,他這輩子都想繞開這家人走。這輩子他只想老老實實地跟顧白棠成親雙修,沒有力氣心思去跟其他任何人周旋了。
姜夙興懷揣着這般心思,再也沒了之前姜家主那般的周身氣勢,整個人無形之中疲憊了許多。那帶路的姑娘很會察言觀色,主動跟他親近:“姜家主可是身子不太舒服?我叫海棠,是二姑娘的貼身侍女。我家二姑娘雖然為人冷傲,但并不似外界傳言那般可怕。那日還說起,玉屏姜氏是忠義之門,姜家主年少有為,若是哪一日有機會,定要專門去玉屏拜訪。可巧您今日來了,師兄弟們不懂事,怠慢了您,您可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我們計較。”
她語态嬌憨,矜持中又帶着小女孩天然的崇拜與親近,讓姜夙興放松了許多。
他一笑,聲色清冽如春水,“海棠,好名字。”
他又想起了顧白棠,白棠,白棠,白糖,真是個好名字。
這邊海棠卻幾乎立刻紅了臉。
早就聽聞姜氏家主年少有為,保一方百姓平安,是俠義仙風,心系蒼生。如今見了真人,沒想到竟是這般人物。
海棠雖然常年跟着楚二姑娘,又因她自身姿色的緣故,總是招惹邪肆的目光,原本也對年輕孟浪的男子沒有什麽好感。可是這位姜家主年方十八,清秀俊雅,遠觀舉止穩重成熟,給人安心可靠的感覺。但是他剛才這一笑起來,卻是如三月春風,一股肆意風流的氣息。她畢竟也才十七歲的姑娘,內心難免有所波動。
轉彎上臺階時海棠悄悄偷眼看到這位姜家主已經恢複了平和從容的神色,周身隐隐開始透着威儀和壓迫,便又趕緊收斂芳心,暗中卻又更添加了幾分敬重。
姜夙興哪裏管身旁小姑娘的柔腸百轉,他只是心中嘆息,不管前世多少孽緣,今生如若繞不開,也只能盡力走這一遭。心态好了,整個人也就從容不迫了。
步上臺階,就能看到楚家大院的正廳。相比于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姜家大宅,楚家大院就繁盛的不得了。楚氏門人弟子衆多,眼下又正是招生的時刻,楚氏門人擔負着管理各大招生現場秩序的責任。姜夙興還看到有許多其他仙門的弟子人員來往,其中不乏名門貴胄。
姜晝眠到處東張西望,一副鄉巴佬進城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姜夙興也懶得去約束他,丢臉都是其次,只要這傻大個不打人鬧事他就阿彌陀佛了。
姜氏兄弟随着海棠一路行至一處偏廳,廳中正有家仆擺放上一道道美味佳肴。海棠福身退去,不時就請來了楚二姑娘。
楚二姑娘名諱瑾瑜,單名一個玥字。貌若天仙,卻為人冷傲,給人疏離淡漠之感。與顧白棠何其相似。說來也是天意,也只有姜夙興體會過,這兩人溫柔的一面,簡直如冰雪融化,柔情似水。
舊人相見,姜夙興一時有些恍惚。他不敢細看楚玥的臉,只是站起身來拱手相拜,聲色沉穩:“姜某見過楚姑娘。”
姜夙興的成熟穩重以及謙遜有禮,給了楚二姑娘一個不錯的印象。一桌菜擺的像宴席,吃的最歡的就是姜晝眠,像只八百年沒吃過飯的惡鬼一樣,狼吞虎咽,風卷殘雲。姜夙興實在忍不住,伸手在姜晝眠屁股上掐了一爪。
姜晝眠正在啃一只豬蹄,嗷的叫了一聲,轉過頭來瞪着弟弟。姜夙興滿臉尴尬,斜眼警告地看了一眼姜晝眠。
姜晝眠低頭看了一眼杯盤狼藉的桌子上,除了自己手中的這只豬蹄已沒有別的什麽完整的食物,他低着頭看了看剛啃了一口的豬蹄,然後癟着嘴巴把豬蹄放進姜夙興碗裏。
姜夙興簡直哭笑不得,又把碗推回去。他哥哥歡天喜地的拿起繼續吃。
楚二姑娘不愧為冰山美人,也早就聽聞姜家大哥的事跡,是以即使此刻也沒有露出驚詫的神情,也沒有多說多問,倒是給足了姜夙興面子。
“……我家三弟性子頑劣,這次回來賴在家中,已延誤了近一個月的歸期。大哥一心想等待他性子更加沉穩一些,想讓他在西城至少呆滿二十歲,正心憂要怎麽把他送回去呢。近來開春,大哥他舊疾複發,不便出行。我又被族中事物拖住,也實在無法抽身。姜家主答應帶着他,實在幫了我楚家一個大忙。”
“二姑娘客氣了。你我兩門一在雲洲一在玉屏,共同護衛兩岸百姓,實屬連襟之誼。只要二姑娘對姜某信任,姜某自當盡責,将三公子完好無缺的帶到西城。”姜夙興垂首說道,十分恭敬。心裏卻是一百個不願意接手這個楚家三公子。
楚玥見他稚嫩的臉上始終謙和溫馴,終于露出一絲笑顏。道:“姜家主年紀輕輕,卻成熟穩重,是個可靠之人。纨弟若是能有你三分氣質,大哥一定欣慰的很。”
楚家這三兄妹,姜夙興還是了解一些。與上一世相同,楚家主是今年三十四歲的大哥楚朔,無奈楚朔雖有驚世才華,卻天生體質羸弱,莫說修仙,就是像個常人安穩活個五六十年,也算奇跡。楚家三公子楚纨卻是修真好料,可惜性格頑劣,灑脫不羁,意在權謀,無心修仙。楚朔一直想培養楚纨成為下一代楚家的家主,是以在楚纨很小時就親自送上西城,希望能磨練楚纨的性子,将來好将楚家更上一層樓。楚二姑娘從小一直被帶在大哥楚朔身邊,一起管理族中事物。因為楚家家大業大,枝繁葉茂,旁支衆多,且對宗家虎視眈眈。楚大哥身體又不好,是以時常是楚二姑娘出面應對許多無理取鬧的分家事物。也對虧了她強硬冷傲的性格,倒是将宗家的勢力培植的十分穩固。
姜夙興猶豫了片刻,終究是開了口,“……不知楚家主現在身體如何?”
楚玥忽然冷淡道:“尚可。”
她說尚可,便是不可了。畢竟是剛見第一面,即使印象再好,楚玥也不可能對姜夙興沒有絲毫防備。姜夙興心中明白這一點,也不再問。
他本想看望一眼楚朔的。畢竟上一世楚朔最後慘死,雖然罪魁禍首是他三弟楚纨,但姜夙興也難逃罪責。哎,想到楚家以後的那一堆麻煩事,姜夙興真恨不得離他們遠遠的。
旁邊姜晝眠咋咋嘴,抹了抹臉上的油,嘟囔一聲:“還沒吃飽。”
姜夙興橫眼飛一記眼刀,吓得他哥縮回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