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閱訓,封神臺
六月,初夏,艱苦無比的新生特訓期即将過去,而今天就是最後一天:閱禮。
晨光初起,曠闊的雲鼎宗門上已經立滿了西城弟子。這一屆的五個新弟子立在臺上,巍然不動,接受長老們的打分和評判。
經過這三個月的特訓,新生們需在今日完成一系列的體能展示,合格者才能最終留在西城。也就是說,經歷重重磨難過五關斬六将留下來的這五個人,依然有可能在今日被唰下去。
姜夙興心中有些緊張,論才華論智力他不怕西城搞他,可是體能上他真的是這五個人中最差的。若是在今日被唰下去,難道這三個月魔鬼般的經歷他都白受了嗎?
他心中很慌,眼神就看向臺上坐着的長老們,長老們擁有一票否決權,只要有一個長老說他們不合格,他們就是不合格。
長老們此時都在交頭接耳的說話,對着這五個新生評頭論足。姜夙興看向坐在正中央的師父,師父對他點了點頭,面色從容。
姜夙興內心頓時安了。他師父是明正,明正是西城的掌教,是統籌一百八十多個部門的最大管理者,長老們再不濟也不可能跟掌教做對,把這個唯一的徒弟唰下去。
可是姜夙興又看到立在邬叢蓮身側的顧白棠。邬叢蓮低聲說了一句什麽,顧白棠聽了就眉頭微微一皺,眼睛看向姜夙興,那眼神有幾分擔憂。
“新生閱訓典禮,正式開始——”
司儀弟子朗聲一喝,原本充斥着低聲細語的雲鼎宗門立刻安靜下來。
“由于今年的弟子數量少,閱訓方式以及內容有所更改,由長老們随機從你們五位中抽取弟子進雲鼎宗門進行閱訓。為了确保安全,閱訓過程中會有專門的師兄随身保護。”司儀弟子這般說道,然後就轉過身問明正,好像是問哪位長老來抽人。
明正笑了笑,“新生特訓,歷來都是執法宮主管,還是由執法宮的師兄們來吧。”
姜夙興心都快沉到湖底了,心中埋怨師父怎麽能這樣呢,這不是眼看着他被坑嗎。
卻沒想到他師父心裏的苦。今天這主意不管是誰出的,擺明了就是要針對姜夙興,這五個新生裏,就他體能成績最差。師父明正雖然是掌教,但他年齡在長老們中屬于最小的,更何況瓜田李下,他實在不能主動說我來抽。看一眼禦宿吧,肯定也不合适。誰都看得出來,禦宿極愛他這徒弟姜晝眠,姜夙興是姜晝眠的弟弟,愛屋及烏,肯定會護一下的。算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幹脆就推給執法宮。最多出點醜,量他們執法宮也不敢真的把姜夙興唰下去,否則的話以後兩宮相處起來可就太尴尬了。
“既然掌教有令,白棠,你就自己挑一個吧。”邬叢蓮笑眯眯地說道,“我看這一屆的弟子們都不錯,都是你親自訓練的,你來抽吧。”
果然是這個老家夥。姜夙興心裏冷哼一聲,這老家夥針對他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想起來,顧白棠這三個月往死了虐他,說不定也是邬叢蓮指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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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測試內容非常簡單:雲鼎宗門內近來新設了虛拟「封神臺」,這是目前全界修真聯盟唯一批準的。內裏高壓氣候、黑戾氣、包括地獄火焰都與真實的封神臺一模一樣。”随着顧白棠的解說,雲鼎宗門的石門緩緩朝兩邊拉開,一處魔幻之境出現在衆人眼前。
姜夙興清晰地聽見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而他自己,他不确定自己還在呼吸。他的眼前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黑色濃雲,一座灰塔高聳入雲,周圍環繞着戾氣,地獄火焰沖天而起。
“「封神臺」是修真界人士通往靈界的一個捷徑,是無數修士終生尋找的一處神秘之地。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封神臺一次,更不可能登上去。今日的閱訓內容就是「封神臺」體驗,這是你們莫大的榮幸。”顧白棠眼神淡漠地掃了一眼五人,除了姜夙興,其他人卻皆是躍躍欲試。
“姜夙興,你出來。”顧白棠點名道。
姜夙興渾身一震,卻是臉色慘白,眼神像見了鬼。他搖了搖頭,話都說不利索:“我聽人說,封神臺是修士大禁……上去了……要死人的。”
“這并不是真實的封神臺,只是虛拟幻境,是假的。”當着這麽多人面,新生違逆命令,而且還是跟他鬧緋聞的姜夙興,顧白棠臉上有些不悅,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帶着你上去便是了。”
可是這虛拟幻境也太真實了,看着真不像假的。姜夙興前世葬身封神臺,如今再讓他上去,簡直就是考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是這麽多西城弟子都看着,長老們看着,師父看着,顧白棠等着,他不可能耍賴說自己不去。
姜夙興走出來站到雲鼎宗門面前,迎面一陣淩烈的風撲來,縱然六月初夏,卻激得姜夙興渾身打了個擺子。他一個哆嗦,後退了一步。前世死時的畫面歷歷在目、烈火焚燒身體的痛楚觸目驚心。
他轉身想跑,卻被顧白棠揪着,不容反抗地将他推進雲鼎宗門。
“大哥!救我!”姜夙興忽然朝外面大喊了一聲,完全是慌亂之下下意識地喊叫。
姜晝眠本來也看不懂這是怎麽回事,只是看弟弟一臉不願意,內心有幾分擔憂,頻頻看向禦宿。這會兒聽弟弟一聲大喊,姜晝眠立馬就朝雲鼎宗門沖去,要從顧白棠手裏搶人。卻被旁邊的幾個弟子制止住,禦宿也過來,意思是讓姜晝眠不要插手。
眼看姜晝眠被禦宿拉走,大哥是指望不上了,姜夙興口不擇言地喊道:“顧白棠,你就這般恨我,恨不得我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這時已經進了雲鼎宗門,內裏雲霧飄渺,外面的人看不得太清楚。顧白棠一把将他壓在牆壁上,低聲呵道:“你是怎麽回事?不過是個虛拟幻境,你連這都去不得,要怎麽留在西城?”
姜夙興在他手下渾身發抖,眼淚撲朔朔直下,眼睛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又是恨又是不甘,仿佛有千言萬語,卻都是催人淚下的傷心話。
被這眼神看的心中莫名一陣鈍痛,顧白棠松開了壓制他的手臂,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你要實在怕,閉上眼睛,我帶你上去。今日是閱訓,最後一關,不能放棄。”
“如果我跟你說我會死在上面,你今天也非逼着我上去嗎?”
“不會的。我不是一直都在嗎?大不了我陪你死。”
顧白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說出這種話來,但是他眼看着姜夙興哭,就根本沒辦法對他強硬要求起來。
有了顧白棠的這些話,姜夙興心裏已經安穩了不少,他就知道,顧白棠不可能對他全然放手不管。卻依舊淚眼朦胧,望着顧白棠:“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你我二人指腹為婚,青梅竹馬,我不管你今後會遇到誰,你都只能喜歡我一個……”
“胡鬧!”顧白棠轉身要走,怒氣沖沖。還威脅起他來了?登封神臺到底是誰的事情啊,簡直笑話。
姜夙興一把拽住他袖子,哭兮兮地喊:“白糖哥,人家千裏迢迢來西城找你,你不憐惜我就算了,還這麽對我。這三個月我都沒找你麻煩,你這個時候走了,你讓我一個人怎麽辦嘛!”
要說這顧白棠畢竟才二十歲的年紀,平時因為執法外表正經嚴厲,內心卻是單純善良的緊。他哪裏是姜夙興這個磨人精的對手,又被這一聲白糖哥叫的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看着姜夙興怕成這個樣子,心裏不忍,便說:“你好好的別鬧,我們速去速回。”
姜夙興看了一眼那雲霧飄渺如魔似幻的封神臺,擦了擦眼淚,老實地拉着顧白棠的手臂跟在後面。倒不是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撒嬌磨人,實在是他真的怕的要死。
即便是走上去了,知道是假的,姜夙興也依舊心裏發抖。腳下踩着微微震顫的臺階,耳邊全是風聲呼嘯,越往高走,越是感覺到呼吸不暢,氣壓極強。
“白……白糖哥……我不行了……”姜夙興扯着顧白棠的袖子,趴在臺階上,眼皮往上翻,眼看着嘴裏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也是到了極限了。
顧白棠也漸漸感覺到上行越發艱難,他如今金丹前期的修為,還不足以上封神臺。他一直想找機會試試自己能走多遠,平時這封神臺又不是那麽容易開的,今天好不容易得這個機會進來了,他不想輕易放棄。
“我看明正師叔不是給了你一顆紅珊瑚嗎?你将它含在嘴裏,說不定能好受些。”說着顧白棠扶着姜夙興,從他衣領口裏摸出那顆紅色的珠子,掰開姜夙興的嘴巴喂進去。
紅珊瑚不愧為修行寶物,甫一入口,姜夙興便感覺到一股輕靈之氣從口唇內之入肺腑。他深深洗了一口氣,頓覺這封神臺上的戾氣都被紅珊瑚淨化了不少,顯得空氣宜人許多。
但一擡頭仰望,頓時哀嘆:“咱們別想了,這走了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今天晚上也上不去的。”
“你怎麽知道?”顧白棠忽然問道。
姜夙興一頓,“啥?”
顧白棠盯着他,“你怎麽知道走了不到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