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忘初心

這夜,兩人宿在雅芳齋。

月華當空,夜色寂靜。

顧白棠沐浴出來,走出兩步,不聞人聲。

“夙興?”他輕聲喊道,不見應答。

步入內堂,床前一盞紅燭已快燃盡了。

軟榻上斜靠着一個人影,隔着珠簾玉碎,那身形像極了邬叢蓮。顧白棠心中一頓,慢慢掀開那簾子,果然那軟榻上的人其實是姜夙興。

顧白棠微微嘆了一口氣,怔愣在原地。

突然遭此變故,讓他一時難以适應。即便是現在,他也仍舊覺得這就像是一場噩夢。可是他又清醒的知道,這不是夢。師父去了,沒有留給他只言片語。

其實細細想來,這些天來他難以接受的,并不是師父突然去了這個事情。而是師父去了,他卻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連師父是怎麽死的、為何而死,全部都要被人刻意隐瞞。

靈堂也不給設,連個正式的儀式都沒有。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執法宮的長老名冊上已經将師父給除名。包括玉鼎宮書香閣裏、古劍書閣的人物志——一切有關邬叢蓮的資料竟都被盡數銷毀了!

一夕之間,仿佛就将邬叢蓮這個人徹底從西城的歷史上抹去了。

長老們欲蓋彌彰,遮遮掩掩。顧白棠心裏一直憋着一口郁氣,無處發洩,也不想發洩。他一直壓抑着,克制着,看着周圍的人因為自己這樣而難受不好過,自己便仿佛有了一種發洩的渠道。

通過折磨自己,來折磨他人;通過觀察他人的痛苦,來使自己獲得奇異的快樂。

顧白棠沉浸在這種病态的痛快裏,直到姜夙興出現在他眼前。

當他看到姜夙興時,第一個反應,是放松,仿佛這些天壓在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被挪動了些;還好,姜夙興沒事,好好的站在這裏。

第二個反應,是心疼。他看到姜夙興身體單薄,面色蒼白,想着他這些天是怎麽渡過來的,心裏恨不得自己能替他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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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反應,便是負罪感。他想到姜夙興這十五天可能是躺在床上重傷昏迷,而自己卻沒有去看他一眼,甚至沒有去打探他的消息;

自己為什麽固執地不肯去看他呢?方才在沐浴時,這也是顧白棠再思考的問題。

他想事情發生時,姜夙興身邊衆星環繞,有他哥哥,有禦宿長老,有明正掌教……這麽多的人,并不缺他一個顧白棠。他當時就是這樣想的。

明明知道他受了很重的傷,卻固執地不肯去看、去問、甚至不願去打聽他的消息;

鬼知道他這十五日都是這麽過下來的,一開始他是為師父鳴不平,想要跟師伯他們置氣,可是到了後面,幾乎每時每刻,他的腦子裏想的都是姜夙興。

他明明那樣思念他,擔憂他,卻固執地不肯去看望他;他以為他是在跟師伯置氣,以為是在折磨師伯他們。

可是當今日姜夙興來執法宮找他時,他無法控制自己擡起頭去看他,那個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他錯了,他折磨的人不是師伯,是姜夙興。

他竟無形之中的,把這一切都怪罪于姜夙興的頭上。

如果不是姜夙興來到西城,師父不會死;如果不是姜夙興要執意調查這一切,師父不會死;如果不是姜夙興那天晚上單獨跟師父談話,師父不會死。

那個時候,藏在他心裏的念頭,竟然是這樣的。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完全就是瞎扯,但是有的時候,人的理智和情感,是分開的。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不關姜夙興的事,可是就是會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往他身上撒氣。

可是僅僅是這樣嗎?

顧白棠此刻立在這裏,看着姜夙興斜躺在軟榻上疲憊的身影,心裏是十分憐惜他的。

想要去擁抱他,想要去親吻他,想要去親近他。

可是他站在這裏,卻仍舊挪不動腳。

其實早在看到姜夙興完好無缺地站在面前,那一刻,顧白棠就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

他這些天來執着的真相并不重要了,他願意跟着姜夙興走,只要姜夙興要帶他走。走去哪裏都無所謂,只要他不放開他的手。

他心底裏怕的,是姜夙興再也不會理他。

在顧白棠的心底裏,他心中始終隐隐覺得,姜夙興會離開自己。仿佛夢中,潛意識中,他總是看到姜夙興決然離去的背影。

一次次、一遍遍、一年又一年。

他的心好像總是惴惴地,擔憂的,始終放不下心來。總覺得,姜夙興會離開他。

總覺得,這個像烈火一樣撲向他的姜夙興,不是真實的,至少,姜夙興不會一直這樣。總有一日,姜夙興會轉過身去,驕傲地,頭也不回地抛下他。

是以,顧白棠下意識地想,繼續這樣吧,就這樣吧。姜夙興就像一個嘗新鮮的小孩子,過了一陣子,他就不會喜歡自己了。等他長大了,他就會離開了。

但是……如果我不把好處一次都給他,如果讓他得到的慢一些,他對我的這份新鮮感,是否會保持的長久一些?

欲拒還迎,便是這個意思嗎。

可是他看着姜夙興現在這個樣子,病弱着,還乖乖地卧在軟榻上等他,想到自己這十五天都沒有去看過他一眼,心中既是歡愉又是難受。

姜夙興會怨他嗎?怨的吧。只是他用大度和善解人意,把心中的委屈都藏起來了。

想到這個人比自己還小兩歲,顧白棠忽然覺得自己好過分。

人若只是踟蹰不前,只會錯失良緣。至少他此時此刻心裏是有我的不是嗎?

想到這裏,顧白棠想通了一些。他走過去,在軟榻前俯下來,輕輕将姜夙興抱起來。

當被放到床上時,姜夙興醒了。

他睜開眼來,看到的是已經恢複了往日裏白淨面龐的顧白棠,額角的頭發還是濕潤的。

大概是仍在夢中,姜夙興看到顧白棠,沒有喊他,而是哼了一聲,一臉不滿地把他往開了推。

“怎麽了?”顧白棠湊過去輕聲問道,抛開了心結,便只剩下柔情似水。

“讨厭你……人家受了那麽重的傷,你竟然都不過問一下……”姜夙興的聲音軟糯而沙啞,以為他是在撒嬌夢呓,但是他的眼角卻有淚滑出。

顧白棠的心揪了一下,“對不起。”他俯身親吻他的眼角,抱住他的身體,“夙興,對不起。我想你,我一直都在想你,你別怪我,對不起……我想你……我想你……”

他抱着他,溫柔又用力。

他一直在耳邊重複着情話,仿佛堅硬的冰面被撬開,底下流淌着洶湧的春水。

他含着他的耳垂,溫熱又潮濕。

被壓在柔軟的被褥裏,側着臉的姜夙興睜開眼,眼裏是一股極度地淩厲和清醒,仔細看,還藏着一絲埋怨,正好對上窗外的一輪明月。

可是慢慢的,在身上的人滿腔柔情的攻陷下,他的眼中的淩厲逐漸被稀釋;在顧白棠親吻他脖子時,轉為迷惘和恍惚;在身上的衣襟被解開時,又轉化為嬌羞情怯。

“你在幹什麽啊……”姜夙興轉過頭來,躲閃着顧白棠的親吻,伸手推他的肩膀。

顧白棠捉住他的手,一雙黑眸柔情似水,慢慢湊上來堵住姜夙興的唇舌。

姜夙興抗拒了片刻,張開唇任顧白棠有力的舌頭侵入進來,溫柔又用力地掃蕩着唇腔裏的一切。

漸漸地,兩人呼吸急切,衣衫也在不知不覺中淩亂散開。

被松開唇時,姜夙興目光迷離,青絲散亂鋪在鵝黃色的枕頭上,外衣和中裳已被全部解開攤開在兩邊,內裏單衣的領口也被扯開,露出裏面白皙而布滿紅暈的胸膛。

顧白棠就在他正上方,雙腿跪在他身體的兩側,衣襟也被扯的淩亂,能看到其颀長的脖頸和形狀優美的鎖骨。

姜夙興伸出手去,食指觸碰顧白棠的鎖骨,一點一點地觸碰過去。

“白棠哥,你這裏,我好喜歡……”姜夙興微張着唇,殷紅豔麗的唇,能看到內裏泛着水澤的粉色舌頭。

顧白棠面無表情,喉結卻迅速地滾動了一下,便很快俯下身,一口吻住姜夙興的唇。一邊捉住姜夙興的手滑到雙腿之間,觸碰到那一處堅硬熾熱的所在。

“你會更喜歡這裏。”顧白棠侵入姜夙興的口唇之中,舌頭侵入的時候,這樣模糊地說了一句。

姜夙興心中一陣熾熱地緊張,忽然卻意識到不對勁,百忙之中推開将顧白棠的舌頭推出自己口中。

“啥意思?顧白棠你要上我啊?!”事關今後的主權,姜夙興這會兒有精神了,也不軟綿綿的勾引人了,一雙美目淩厲地瞪着上方的人。

顧白棠被他這樣子逗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面部表情,微皺着眉,一本正經,“不然呢?”

說罷,腰用力地一頂。

“啊!……”姜夙興心內一陣突跳,夾緊雙臀,閉上眼睛迅速估算了一下形式。顧白棠眼下是精神似虎,而自己卻是病怏怏地,若是正面扛,自己必敗無疑。

姜夙興深感危險,立馬認慫。

頭往枕頭裏一埋,喊道:“嗨呀我還病着呢,你這一上豈不是要了人家的老命!……”

末尾的話音都化作嬌羞,頗有撒潑耍賴的架勢。

顧白棠彎起唇角,說實話他還是更習慣姜夙興對他強勢一些,雖然軟綿綿地勾引人也很是讓人心神搖曳欲罷不能。更何況他原本也沒有想過在今天讓兩人發生關系。

卻并不從姜夙興身上下去,而是俯身壓住他,雙手伸到下面用手掌包住那柔軟的雙臀用力地按壓了一下。

“嗯啊……”姜夙興驚慌嘤咛出聲,雙腿亂抖要反抗。

“別動。”顧白棠低聲道,“再亂動就別想睡了。”

姜夙興被他這般壓着抱着摸着,面紅耳赤又心髒加速。但是感受着身上這沉沉的重量,心裏又感到無比踏實。

他悄悄地将手環上顧白棠的背膀,面龐禁不住溢出一個幸福的微笑。

“白棠哥。”他輕聲喊道。

顧白棠的聲音悶悶地,從脖頸間傳來:“嗯?”

“你今後會一直喜歡我嗎?”

顧白棠沉默了一會兒,反問:“你會嗎?會一直,只看着我一人嗎?”

“我不保證我的目光會一直聚焦于你一人,其實我也并不是要求你今後只對我一人笑只看着我一人。我只是告訴你,如果你現在做了決定,要跟我在一起,那麽不管前路将來有何風雨,我希望我們能夠對彼此坦誠相待。不忘初心,放得始終。”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顧白棠将這幾個字在唇齒間輾轉描摹,念出來後,展顏笑了。

眉開眼笑,明眸皓齒。一種屬于少年郎的青澀,和肆意。

看着顧白棠臉上的笑容,姜夙興忽然想起,此時的顧白棠,也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初出茅廬的青年而已。

而自己,其實已是三十八的年華。

可是愛戀啊,總是讓人變得呆笨癡傻,也會讓人沒有理智,也會讓人甘心忍受委屈。無論是二十,還是三十八,其實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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