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父母
這些天林曦總是做着奇怪的夢，夢中的她似乎生活在另一個城市裏，有着另外一個家，那是一個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而她也是他們的一員。
雖然醒來後只能記起夢中模糊的影子，可她知道夢中的那個家是陌生的。那個家裏沒有哥哥，一切都是陌生的。
更奇怪的是，每次醒來後，林曦總會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淚流滿面。
這些都讓她很不安。
哥哥很快便覺察出她的異常，問她是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最近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林曦回答道，“哥，有些事情小曦一直都沒有問過你，我現在想要哥哥幫我去調查一些事情，不知道哥哥會不會答應？”
“說吧，只要是哥哥能辦到的事情，都不會讓小曦失望的。”
看着哥哥溫和的笑容，林曦心裏更難受了。
“可是……”
林曦猶豫了，她怕說出來哥哥會傷心。
她前些天是去找過顧大少的，顧大少卻不願意幫她這個忙。
“小曦，你要是真想知道，去找你哥哥吧。若是我幫你做了這件事，被你哥哥知道了，他會傷心的。”這是顧大少拒絕林曦的理由。
林曦知道顧大少和哥哥是一樣的，只要她開口，不管是什麽事他們都會答應的，可這件事，顧大少的确不應該幫她。
林曦又看了看哥哥，在這一瞬，她忽然覺得哥哥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只是在等她說出來罷了。
“哥，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才好，又換了一種說法，“小曦想要哥哥幫我查一查關于我的父母的事情，他們還在嗎，他們當初為什麽要丢下我，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
雖然話還沒說完，可林曦已經說不下去了。
“要是哥哥不願意就算了，我也只是想想罷了。”
這些年，她有時也會想想自己的父母，他們還在這個世上嗎？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過着怎樣的生活？他們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想過與父母有關的種種問題，雖然只是偶爾想想，雖然她從來沒有向哥哥提起過。
“好，”哥哥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頭，“小曦不要害怕，不管發生什麽，哥哥都會在小曦身邊的。”
“哥哥放心，不管怎麽樣，小曦都不會離開哥哥的。”林曦在心裏想。
就像林曦害怕提起她的父母會讓哥哥傷心一樣，林北宸這些年從來沒有跟妹妹提起這些，也是因為怕她會傷心。
既然現在她主動提及，倒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這些年，林北宸有時候是會做噩夢的，可他的噩夢反反複複也不過只是兩個相同的夢，一個夢是醫院裏冰冷的太平間，裏面躺滿了冰冷的屍體；另一夢便是與林曦有關的，他常常夢到林曦突然消失不見了，他怎麽找也找不到，也常常夢到林曦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領走了他們的女兒，然後他又會看到他們虐待林曦，常常把她給打得滿身傷痕。而他卻只能遠遠看着，對此無能為力。
是啊，不管是做了哪一個夢，他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妹妹就那麽離開了，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管是從哪一個夢中醒來，他都會跑去看看妹妹，盡管他知道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夢，可卻只有确确實實地看到妹妹，他才能夠安心。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妹妹竟然會給他帶來這麽多他不曾奢望過的東西。就像是春天一點點融化了冰雪，帶走了冬天一樣，她也一下子讓他的世界變得生機勃勃。
這麽多年過去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是那麽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怎麽長大後就變成了這麽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妖精了呢？
是啊，仔細想想，這些年來，他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呢？無論在談判桌上處于多麽劣勢的地位都面不改色的他，無論公司遇到多大危機都淡定從容的他，卻會在妹妹無理取鬧的時候不知所措，卻會在妹妹做錯事把她罵哭後不敢去面對她。明明是她惹他生氣，明明錯的是這個小東西，他卻總是覺得錯在他自己，每次都會反省自己。
他是最見不得妹妹流眼淚的，不管她因為什麽而哭，哪怕是在無理取鬧的時候哭，哪怕只是為了很不值得的小事，他看了都會心疼。
別說是看到她流淚了，哪怕她有一點點的不開心，他都願意做一切事情來哄她。
既然把事情交給了哥哥，林曦便放心了。
林曦知道哥哥辦事效率一向很高，可她真的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就有結果了。
林曦下午很困，睡了一覺才剛醒呢，哥哥就來告訴她調查的結果了。
“小曦，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是啊，事情調查清楚了，可他卻不知該怎麽跟她說。
“那哥哥把結果告訴我吧，”林曦說道，“沒關系的，我都可以承受的。”
林北宸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開口了：“小曦，他們在你十個月大的時候出了車禍，很嚴重的車禍，所以你才會成為孤兒的，我的小曦并不是被抛棄的孩子呢。”
雖然哥哥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可林曦還是看到哥哥眼圈紅紅的。
而這些年，只有她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時候，哥哥才會眼圈紅紅的。
雖然這個結果林曦是想過的，可她真的聽到後還是流淚了。盡管她對他們沒有任何印象，可他們畢竟是她的生身父母啊！
“我這裏有他們的照片，小曦想要看看嗎？”林北宸輕輕問道。
“不了，”林曦說道，“既然他們已經不在了，照片就不必看了。”
“小曦想不想去他們的墓前看看他們？”
“不，”林曦搖頭，“我不想去。”
“那小曦去讓他們看看好不好？讓他們看看小曦已經長得這麽大了，讓他們看看小曦這麽聰明這麽懂事這麽可愛，讓他們看看小曦這樣他們在天上也能放心好不好？”
林北宸會這樣勸妹妹，只是因為他不想妹妹以後會有什麽遺憾。既然她現在還小，很多事情考慮得不夠全面，那他就替她考慮了。
林曦被哥哥的話打動了，點頭答應了。
林北宸吻吻妹妹的額頭：“小曦不要害怕，哥哥會一直陪着小曦的。”
林曦父母的墓在C市，距離A市并不算遠，不過半天的路程。
在去的路上，林曦才知她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他們是在一次學術交流回來的路上出的車禍。而至于她自己是如何從C市輾轉來到A市，成為孤兒院裏的孩子的，這個林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林曦想起了她以前跟哥哥開過的玩笑。
“哥哥當初是覺得我天賦異禀才把我給撿回來的吧？”
林曦只是玩笑而已，并沒想到哥哥會當真。
“不，你小時候可是很不起眼的，我倒是沒想到，長大後竟然變成這樣。不過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我倒是寧願你更普通一點。”
看着哥哥認真的樣子，林曦明白，不管她怎麽樣哥哥都不會嫌棄她的。
後來，林曦又問哥哥，當初怎麽就知道她會變成這樣的林曦而不是別的樣子，若是變成哥哥讨厭的樣子怎麽辦？
哥哥撫摸着她的頭回答道：“我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大好事，才會這麽幸運，遇到這樣的小曦。”
林曦還不死心，就問哥哥有沒有想過若是當初撿到了一個比她還要好的小女孩會不會更開心。
而後來哥哥說的話，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哥哥是這麽說的：“小曦，既然我當初把你給帶回來了，所以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你，不管你會長成什麽樣子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要定了。小曦，你就是你，不管好壞，在哥哥心目中都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林曦一直想着心事，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林北宸看妹妹這個樣子，很擔心她，便想跟她說說話讓她調節一下心情。
“小曦，你在想什麽呢，可不可以跟哥哥說說？”
聽到哥哥叫她，林曦回過神來。
“我在想，哥哥一直愛着小曦，小曦也愛着哥哥，不管發生什麽，我們永遠都是彼此最親最親的人，我們永遠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聽了妹妹的話，林北宸甚是欣慰，輕輕撫摸着她的頭：“小曦真的長大了！”
“小曦，其實我一直在想，你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有父母的呵護，長大後會不會有什麽心理上的問題，我擔心了很長時間，直到你一點一點長大，長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才終于放心。”
哥哥真是多慮了，可哥哥的多慮，卻讓林曦覺得鼻子酸酸的，哥哥從來都是明明做得很好，卻還生怕會對她有一絲絲照顧不周。
“哥哥給我的愛，比我本來應得的要多的多。”林曦看着哥哥說道，“哥哥常說不能失去小曦，可小曦又何嘗離得開哥哥？小曦常常想，若是沒有哥哥，這個世界又怎麽會對小曦如此溫情呢？若是沒有哥哥，小曦又會變成什麽樣的小曦呢？肯定是讓人讨厭的模樣，肯定沒有現在這麽可愛。是哥哥給了我一切，是哥哥的愛溫暖了我，才讓我成為今天這個樣子。”
林北宸倒是從來也沒想過妹妹原來一直都是這麽想的，他只是想着若是沒有妹妹，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不能撐到現在，卻從來不曾知道原來在妹妹的心目中，他也這般重要。
原來妹妹竟然也這麽在意他，這讓他很感動。
他以前總是以為自己更需要妹妹，覺得自己若是就這麽一直留妹妹在身邊是很自私的，卻不知其實他和妹妹是說不上誰更需要誰的，而是彼此都很需要對方。
“哥，其實有的時候小曦會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會失去哥哥的愛。”
“怎麽會呢？”林北宸微笑着撫摸着她的頭，“其實哥哥也害怕，害怕有一天會失去小曦。小曦會一直陪着哥哥的，永遠不會丢下哥哥，對不對？”
“嗯，小曦一直都想着，就算我們什麽也沒有，但至少，小曦還有哥哥，哥哥還有小曦。小曦和哥哥什麽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彼此，就算什麽也沒有，至少我們還有相親相愛的彼此。”
林曦說完，繼續道：“小曦總是無緣無故發脾氣，哥哥從來都是耐心地哄着我；小曦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哥哥從來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我；小曦總是給哥哥惹麻煩惹哥哥生氣，哥哥從來也沒有厭煩過我。有哥哥一直陪着小曦，有哥哥這樣愛着小曦，小曦已經很知足了。”
“這些年來是哥哥一直在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小曦，不管做什麽都先考慮小曦，小曦以後也要好好照顧哥哥，再不會讓哥哥這麽為小曦操心了。”
“小曦果然是好孩子，哥哥沒有看錯小曦。”聽了妹妹這一段話，林北宸眼圈紅紅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照顧妹妹是應該的，他也從來沒有想要她回報過什麽，他只要看着她開開心心地長大就滿足了。只是沒想到，妹妹竟然都記着呢，妹妹原來比他想象中的要懂事多了。
他是何其幸運，撿到了一個這麽好的妹妹。
這一路倒也不算漫長，他們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這片墓園還是很不錯的，環境清幽，大樹參天。雖然是在萬物凋零的冬天，還是能夠想象的出到了夏季一派生機的樣子。
不過今天天氣很好，陽光雖然沒有灑下足夠的溫度，卻甚是明媚。
由于不是掃墓的好時節，偌大一個墓園裏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
林曦的父母是合葬在一起的，林曦到了墓前，俯身把花圈放到了地上。
林曦本來以為自己若是身臨其境，看到冰冷的墓碑，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可是沒想到，如今真的到了這裏，她竟會這麽平靜。
墓碑上貼着他們的合照，林曦仔細看了看，他們看上去很幸福很溫馨，她的父母該是深愛着彼此的吧！
看着他們笑得那麽甜蜜，林曦想，那時候的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她即将來到這個世上了吧。
林曦默默地想，她曾經應該也為他們帶來過無窮的歡樂吧，雖然這些她都不記得了。
他們該是愛她的吧，只是她與他們終究還是沒有足夠的緣分。
這麽想着，林曦又認真看了看那張合照，她想，若是她把他們留在了心裏，他們的在天之靈若是知道了，也該是開心的吧。
看着妹妹就這麽盯着墓碑發呆，林北宸輕輕提醒妹妹：“小曦，你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好了，只在心裏想他們是聽不到的。小曦若是不想哥哥聽到，哥哥就走遠一點好不好？”
“不要！”林曦拉住了哥哥的手，“哥哥不是說會一直陪着小曦的麽？小曦想要哥哥留下來。”
“好，”林北宸笑道，“那小曦就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吧！”
“爸、媽，小曦來看你們了，小曦以前從來都沒有來看過你們，你們不要怪小曦好不好？小曦以後每年都會過來看看你們的。”
林曦說完，看向哥哥：“哥哥以後也要和小曦一起過來，好不好？”
“好，只要小曦想，哥哥就會陪着小曦的。”
“爸爸媽媽，你們看小曦都長這麽大了，小曦一直都過得很好，小曦一直都很幸福很快樂，你們可以放心了。”
林曦一直都拉着哥哥的手，繼續說道：“是哥哥一直都在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小曦，是哥哥給小曦的愛讓小曦健康地長大，如果不是哥哥，就不會有現在的小曦。你們若是在天有靈，也要好好保佑哥哥。”
“爸、媽，小曦向你們保證，以後一定會學着懂事學着長大，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不再讓哥哥操心，也不讓你們的在天之靈擔心，你們可要好好監督着小曦。”
林曦想了想，她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便看了看哥哥。
“說完了？”
“嗯。”林曦點頭。
“那就再多待一會兒，讓他們好好看看你。”
林北宸拉着妹妹的手，淡淡道：“伯父伯母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曦，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讓她一直都會像現在這樣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
既然哥哥說讓多待一會那就多待一會好了，林曦想着，就這麽和哥哥一起站着。
畢竟是冬天，即使是在這麽一個晴朗的好天氣裏，外面還是很冷的，一陣寒風吹過，林曦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便拉了拉哥哥的手：“哥，咱們回去吧，等明年再來。”
“好。”林北宸答應着，牽着妹妹的手離開了。
“哥，謝謝你，以後小曦就再也沒有心結了。”坐在車上，林曦說道。
“傻孩子，這些都是哥哥應該做的。”林北宸輕輕拍拍她的頭，笑道。
小曦，你這一鬧倒是也讓哥哥了卻了一樁心事，以後哥哥就再也不用擔心會有別人來領你走了，也不用擔心你若離開了哥哥會過得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