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司機仿佛在追求風一樣的自由,只恨場地不夠大,不能來一段漂移。

裴允下車還有點頭重腳輕。

別墅外的景致他都沒來得及看,車已經拐到了地下車庫。

地下車庫很大,放了不少豪車,裴允環顧了一圈,忽然發現在角落裏,有一輛灰撲撲、外形非常眼熟的車,還沒等他看清楚,聽見司機說:“走吧,我們坐電梯上去。”

司機把車停在電梯附近,裴允看着他拿出員工卡,刷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司機姓李。

裴允跟着進了電梯,“李哥,那我到時候是需要拿卡嗎?”

司機樂了,“可不敢當,您喊我一句小李就行。您不用拿卡,回頭讓管家幫您錄下指紋。”

裴允“唔”了一聲。

感覺錄指紋這事,太過親密了。

原本三年後只需要還個卡就行。

不過說不準人家也只是想給張卡而已。

秦夫人已經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了,身邊坐着一個戴着金邊眼鏡的年輕律師。

她一看到裴允,就眼睛一亮,向他招了招手,“阿允,我可以這麽叫吧?你來,看看合同有沒有什麽問題。”

說是合同,實際上有些像婚前協議。

秦晝不在,還沒有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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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說等他簽完了,就拿去給秦晝。

裴允不講究儀式感,沒什麽異議,他低頭去看合同條款,瞬間沉默了。

合同不長,就兩頁紙,條款也不多,但密密麻麻的ABCD沖得他兩眼發黑。

所以這上面到底寫了什麽?

大師上回說要委婉點,別寫得太直白。

裴允本來也是随口一說,用英文版說不定神明看不懂。

大師表情都扭曲了,一個勁說不可胡說,按着裴允道歉了半天。

秦夫人竟然同意了,還誇了這個方法很好。

他有點後悔,十分想穿越回淩晨,給提議寫英文版的一個大嘴巴子。

看得懂麽你就敢提英文?

他沉默半晌,說:“阿姨,我覺得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

秦夫人洗耳恭聽。

裴允面不改色道:“我們缺個解說人。”

秦夫人:“嗯?哦,對對對,金律師,麻煩你了。瞧我這腦子,差點忘了。”

金律師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第一,合約履行期間,秦家僅負責乙方食宿和高中學費,餘下費用需得乙方自行解決。”

念完這一條,秦夫人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裴允似乎毫無所覺,眉梢一挑,有些驚訝:“學費就不用了吧?阿姨您太客氣了。”

秦夫人心下微松,笑道:“應該的,是我們擅作主張把你轉去三中。”

裴允便再說什麽。

合同很快就念到了最後。

裴允細品了一下,概括來說,就是他只需要當個書童,陪着秦晝上下學,不該有的心思收收,該拿的錢秦家一分不會少,不該起心思的一毛都不會有。

“最後,乙方若沒有考上大學,秦家許諾乙方可以挑一所合适的大學就讀(選擇範圍如下……),畢業後安排乙方在山悅集團任意分公司實習。補充,若委托人身體好轉,另贈予乙方壹佰萬圓整人民幣。”

平心而論,刨去防賊一樣冷冰冰的條款,秦家算是仁至義盡。

沖喜這事本身就充滿着不确定性,怎麽可能真的随便留下一個不甚了解的人來把他們當成提款機。

更何況,也沒寫秦晝身體惡化,他需要負什麽責。

裴允沒什麽異議,爽快地簽下名字。

金律師提醒道:“英文也要簽。”

裴允又簽下一串名字,騷氣地在p的尾巴上打了個卷,最後按上了指印。

沖喜這事,在裴允看來就是一份特殊的工作,這樣公事公辦反而簡單。

秦夫人一直怕他生氣,裴允覺得她多慮了,真是溫柔的甲方爸爸。

不過關于最後一點。

裴允想,如果鐘蘭心在這裏會生氣的。

——鐘蘭心把他塞過來就是想蹭下秦晝的歐氣考個好大學,沒考上大學,裴允只怕得英年早逝。

……

“裴少爺,您就住這。”

許管家推開二樓最裏的一扇門,“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和我說。”

裴允往裏看了眼,眼皮一跳,“我不是一個人住?”

只見這間卧室約有八十多平,四周都是落地窗,空曠明亮,整體以灰藍色為主,走的簡約性冷淡風,十分精致,可以直接拍照,修圖都免了。

但……

房間內擺了兩張一米八的床,間隔距離很窄,只用了一個床頭櫃隔開。靠露臺的位置有一張大桌子,面對面擺了兩張椅子和兩臺電腦。

衛生間也準備了雙人份的洗漱用具。

非常用心,像個酒店套房。

裴允站在門口,有些晃神,險些以為自己和朋友來某個度假村度假。

許管家見他意外,也納悶,“這是二少的房間,你們一起住。”

裴允:“……”

哦豁。

裴允在門口呆呆站着,不是很想進去。

許管家大約是知道他心裏受了點沖擊,先拉着他的行李箱,推開一扇隔門,進了衣帽間。

裴允這才跟上去,“許叔,我自己收拾吧。”

衣帽間很大,已經被收拾過了。

左右兩邊分隔開,左邊整整齊齊放着秦晝的衣物,右邊都空着。

行李箱是鐘蘭心給收拾的,衣服沒幾件。

衣服都是當季的,換季衣服回頭還得去收拾,其他都是一些雜物,比如書包、文具之類。

他執意要自己來,許管家也就站在一邊,看着他弄。

裴允沒幾件衣服,随意疊了疊,加起來來一個格子都沒放滿。

許管家看着具有淩亂美的那個格子,手蠢蠢欲動。

裴允往左邊看了看,一對比覺得确實不好看,“我盡力了。”

他伸手,稍微又整理了下。

許管家憋了憋,還是沒憋住,“褲子要跟衣服分開放。”

裴允真誠道:“您不覺得,分開太空曠了嗎?這樣更不好看。”

許管家:“你襪子……”

裴允:“嗯?就三雙襪子縫隙裏塞進去就行了。”

許管家:“……求您了,我突然非常想幹活。”

裴允:“……”

接下去,裴允被許管家按在沙發上,沒被允許再插手整理。

許管家一邊放,一邊叮囑他東西歸置在哪。

裴允頭一次享受這種待遇,如坐針氈。

“行。”

“好,我知道了。”

“謝謝您。”

“喝杯水吧?”

“可以了可以了……”

許管家歸置完行李,“您好好休息,晚餐準備好會有人來通知您。”

裴允把他送到門口,“您客氣了,辛苦。”

許管家看他客氣有禮貌,臉上笑容真誠了一些。

“等等。”

裴允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指了指那毫無區別的兩張床,“我睡哪?”

許管家道:“床全是新的,您随意挑。”

裴允:“……”

衆所周知,這個随意,往往并不能随意。

裴允挑了靠牆的一張,把光線好的那張床留給了秦晝。

病人要多曬太陽。

他對着房間拍了幾張照片,發給了鐘蘭心。

等了等,她沒回,裴允打了個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行吧,樂不思蜀,把兒子給忘了。

秦家的生活比想象中要自在一些。

晚餐很豐盛美味,秦夫人很和藹健談,床很軟,空調很涼快。

硬件設施比之小破屋,天地之別。

裴允起夜的時候,借着夜燈朦胧的光,看着深灰色的床單發呆。

室友秦粥粥還沒出院,空曠的卧室裏只有他的呼吸聲,隔音太好,窗外樹葉搖動的聲音也聽不見。

但裴允總覺得還能聽見鐘蘭心打呼嚕的聲音。

離家第一天,他有點想念自己肉粉色的蘑菇床單。

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摸出手機,想發個矯情的朋友圈,突然看到屏幕上碩大的“9月1日”。

對哦。

要開學了。

……

9月1日,早晨8點整。

裴允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沒人告訴他,三中在新生報到當日居然會舉行摸底考。

附中在九月一號當日,把作業交了,領取新書後,走讀生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剛剛,裴允剛摸到老師辦公室,還沒認識一下,就被風風火火的班主任拖着去了考場。

班主任語速飛快地沖他一頓叮囑:“裴允,我認得你,我跟你們附中的老師認識,你的情況我知道一些,考試你就盡力而為,不要有負擔。”

班主任姓孫,學生都叫他老孫,是個發福的中年男人,手勁十分大,雖然看着笨重,但身手敏捷。

跟神廟逃亡似的,老孫繞過障礙物,迅速把他按在了最後一個考場最後一個座位上。

整個考場的人都齊刷刷看向了他。

裴允:“操……”

他沒帶筆。

監考老師拍了拍講臺,“好了不要看了,我把試卷發下後,先不要答題,我們考試八點一刻開始,可以先看題。”

老師一邊發試卷一邊說:“有多的往旁邊組傳一下,有問題舉手,不要私自交頭接耳。”

“老師。”

少年清亮的聲音從最後一排傳來。

全班又一次看過去。

就見這個陌生的同學懶洋洋地舉了下手,臉上帶着幾分笑:“老師,借支筆。”

有女生低聲驚呼:“好帥,哪個班的?”

“沒見過啊。”

“你認識嗎?”

老師的臉色不好看,“咳,不要說話。你怎麽回事?哪個班的,考試不帶筆?”

裴允無辜道:“我轉學生,第一次來這上學,不知道要考試。”

同學們:“哦——”

老師無語,也不再苛責,“哪位同學有多餘的筆,借一支給這位同學。”

裴允右手邊,隔着過道的女生笑嘻嘻地說:“老師,我有。”

她把一支筆帽是兔耳朵的筆遞過去,“考完以後記得告訴我你的信息哦。”

裴允:“好啊。”

老師:“咳!!”

第一堂考的是語文,緊接着就考數學。

中午留了半小時吃飯時間,下午接着考剩餘科目。

雖然開始不在狀态,但裴允很快就找到了平時寫題的節奏,自信滿滿,落筆如神助。

考神不會虧待平時就有深厚積累的人。

交上最後一張考卷,裴允轉了轉酸脹的手腕,長長吐了口氣。

他把墨水見底的筆還給了妹子,“謝謝啊,我叫裴允。”

妹子:“我叫秋彤,高二五班的。”

裴允“咦”了一聲,“那麽巧,我也是。”

教室門突然被”哐哐“拍了兩下,老孫抱着一只牛奶杯站在門口,“五班的同學先別走,回一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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