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孫并不要求晚自習絕對安靜, 但也不允許大吵大鬧。

偶爾會有幾個人湊在一起，小聲地讨論問題。

以往的晚自習, 裴允作業寫得飛快, 永遠是班上最早完成的一個。

有時候他還挺懷念在附中的日子。

附中學渣多, 不寫作業的學渣更多。

裴允的作業非常受歡迎，基本上一寫完就會被搶走，關于誰第一個抄的事, 裴允還收了不少賄賂——各類小零食。

秦晝聽完之後，說：“你們學校還有比你成績差的？”

裴允：“……好好說話，別罵人。”

其實應該有的。

每次考試, 裴允那個考場紙條滿天飛，他從來沒抄過，一直穩坐倒一。

學渣們不愛寫作業，不在乎正确率多少, 應付老師随便寫點上去, 而裴允的作業寫得多, 最合适抄。

今天晚自習，秦晝讓裴允晚一點再寫作業。

他翻了翻裴允白天摘錄的那些問題, 用筆敲了敲桌面，“書翻開，從頭開始講。”

裴允把凳子拉近了一些, 捧着小本本，“你說。”

秦晝動作稍頓。

他們現在離得很近。

秦晝能感受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裴允總是閑不下嘴，清醒的時候不是在撕零食包裝紙, 就是在吃。

他桌肚裏存放了很多小零食，有時候是瓜子肉，有時候買點薄荷糖，似乎是很有經驗，味道重的食物一概不吃。

裴允把薄荷糖“嘎吱嘎吱”咬碎，就發現秦晝盯着他看。

他含着糖說：“怎麽？”

秦晝垂下眼，看着書本說：“你今天吃太多糖了。”

裴允：“太多個屁，你就給了我三塊糖。”

秦晝真的很過分，下午快放學的時候，才給了他巧克力口味的奶糖。

裴允怨念了一下午。

秦晝：“多吃糖不好。”

裴允：“不……”

秦晝：“要胖，六塊腹肌沒了。”

裴允：“……”

秦晝：“你還不鍛煉，健身房就在隔壁。”

裴允：“……”

裴允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

他把口中的薄荷糖咽下，摸了一塊新的出來，塞到秦晝的手中，笑道：“粥哥，你是不是怪我沒分給你？”

明明有時候吃了他的糖，秦晝就非常好說話。

裴允已經摸到了規律。

“吃了我的糖，就是受了我的賄賂。”

雙手交疊。

淺薄的溫度順着貼合的皮膚傳給了彼此。

秦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雙眼，鬼使神差的，輕輕握住了裴允即将抽離的手。

手指相纏的瞬間，兩個人的心髒同時加快了頻率。

他們不是第一次牽手。

打領帶的時候裝出來的親昵。

後來一次又一次有意無意的觸碰。

可這次仿佛又有點不同。

裴允看着秦晝幽深的目光，覺得有點熱。

他聽見秦晝低沉地說：“就這樣？”

那你還想怎麽樣？

裴允舔了舔唇，正想說話，一道陰恻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們……幹什麽呢？”

他們毫無防備，都吓了一跳，同時撒開了手。

老孫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倆，“晚自習不好好寫作業，你們……”

他有點說不下去了。

因為眼前這一幕妥妥就是早戀被抓現行的場景。

自從同性婚姻合法以後，老孫就抓到過不少同性小情侶，因此并不吃驚。

可這一對實在讓他頭暈。

一個是他最喜歡的學生，一個是他最頭痛的學生。

老孫不敢相信，甚至想對秦晝說“裴允是不是脅迫你了”。

裴允腦子也很亂。

晚自習一般是班長林逸嘉管着，老孫不怎麽出現，所以他才很大膽調戲秦晝。

裴允一瞬間就想好了理由，坦然地攤開了手，“是這樣的老師，我成績不好，求秦晝幫我補習。空手不太禮貌，就送他一顆糖。”

裴允：“秦晝不肯要，我就強行塞給他，然後您就來了。”

老孫看着他掌心那顆包裝紙有些松了的糖，也沒說信不信，看向秦晝。

秦晝：“嗯，就這樣。”

老孫看了看他們桌子中間的筆記本，心裏的石頭落了地，“請人辦事就送顆糖，摳門！人家不肯要還強塞，強盜！”

裴允：“是是是。”

老孫吐槽了一句，又追究起其他事，“你上課還吃糖？自己吃就算了還慫恿同桌吃？”

裴允：“老師，薄荷糖提神醒腦，為了更有效率地學習，我建議推廣到全班。”

老孫：“…………”

老孫指了指他，“你推廣一個試試？！還想拉着全班吃糖？”

裴允無辜地回望。

老孫平複呼吸，搖搖頭走上講臺。

他沒再抓着這件事不放，比起他倆短時間搞到一塊兒去，他更相信裴允的說辭。

老孫講明了來意：“占用一點時間，有兩道題的條件需要改一下，把今天發的卷子拿出來……”

班上的一些小姑娘聽得心不在焉。

她們偷偷往角落裏看，心碎一地。

——剛剛好像發了顆糖可是被老孫擋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痛心！

發糖的那位繼續騷擾同桌：“吃嗎同桌，還吃嗎？”

秦晝拿起了糖，用筆杆敲了敲他桌面，“抄題。”

裴允：“噢~”

剛剛那一瞬間的悸動，因為老孫的出現而被攪成了灰。

裴允心裏不怎麽平靜，他無意識在試卷上亂畫。

他的思緒亂成了毛線團。

有個想法漸漸成型。

可是更快出現在腦海的，是一張合同，以及……

200.5的分數。

裴允：“……”

什麽火都沒了。

學習要緊。

學習更快樂。

但裴允也終于意識到，他有點喜歡秦晝。

不是普通朋友的喜歡。

而是想跟他更進一步，想把秦晝據為己有。

因為莊瑜藍出現而激起的占有欲，裴允也有了答案。

他心裏早已有預感，并不意外。

其實阻止他的并不是合同。

就算是談一場三年限時戀愛，裴允也會邁出腳步，珍惜每一天，以後回憶起來才不後悔。

但讓他打退堂鼓的是成績。

兩百分對七百多分……

他還沒個特長，一點都沒有讨人喜歡的點。

裴允：怕了怕了。

他扔開試卷，也不管老孫在上面說什麽，随手拿了一張打過草稿的紙，在紙上書寫。

考到250分，準備追求。

考到260分，誇他，狠狠誇！誇到他适應自己的存在，不聽到彩虹屁就不适應！

考到270分，送他禮物。

……

列了幾條，裴允感受到了學渣的卑微。

五百多分他才考慮告白。

考不到可能就得打光棍了。

裴允見秦晝沒注意他，把這張紙折好，放進了書包。

老孫改完題就走了，林逸嘉拿着作業又上了講臺。

老師走了之後，教室裏有一瞬間哄鬧。

林逸嘉：“安靜安靜——”

沒人理。

班主任進來又離開的瞬間，是最活躍的時間。

向宇在問裴允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裴允說：“在跟我同桌心靈碰撞的時候，老孫就來了，我都還沒好好感受他冰山外表下火熱的內心，可惜。”

向宇：“……你也不怕學神揍你。”

裴允看了秦晝一眼，見他沒反應，就說：“沒關系，他如果喜歡，可以随便揍。”

秦晝：“……”

向宇：“……”

裴允沒說過瘾，深情款款地補充：“就是別打疼了自己，我要心疼。”

向宇被騷得一臉血，抖着雞皮疙瘩轉過去了。

秦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被下降頭了？”

裴允：“……”

同桌太鐵石心腸。

不太好焐熱。

林逸嘉喊安靜喊得十分心累，去教室外探了下頭，用力“噓”了一下，“我看到丁主任了。”

效果拔群。

一瞬間安靜了。

畢竟誰也不想在全校面前喊口號。

全班也是過了很久才發現，丁主任壓根沒來。

他們看着一臉悠閑寫作業的班長，想說班長你變了。

這都影響不到裴允。

裴允現在的學習熱情空前高漲，纏着秦晝給他講知識點。

秦晝見他态度變了，沒多想，按照他列出的問題，一條一條解釋給他聽。

老師講的東西都很基礎，再經過秦晝的講解，裴允很快就明白了。

秦晝的解釋很簡單，怕裴允聽不懂，一直用淺顯的例子說給他聽。

裴允不笨，腦子轉的很快，基本上都聽懂了。

除了有些涉及到之前學習內容的，秦晝說回家後再給他講。

這些問題順下來，再快也花了一節課。

秦晝說：“不會的題目空着，別瞎寫，把會寫的寫上去。”

課後作業本和老師發的練習卷也是按照單元模塊來。

裴允第一次感受到了做題的樂趣。

英語有點難，畢竟需要平時積累。

講到英語的時候，秦晝只說：“先背單詞吧，回頭給你講語法。”

回家以後，許管家把秦晝需要的教材都搬到了卧室。

裴允看到那一堆書和卷子，眼前一黑。

秦晝用手抵着他的背，撐了他一把，“刷題是最有用的。”

裴允想起了追求計劃，閉了閉眼，視死如歸，“行，沒事，你裴哥沒怕過誰。”

秦晝說的基礎，是真基礎。

連初中的內容都有。

他昨天其實就準備好了數學和物理的內容，打印出來給了裴允。

裴允翻了翻，指着一個公式說：“這個我知道。”

秦晝探頭看了眼，嘲道：“勾股定理，你要說不知道我把你扔下去。”

裴允：“……那你寫上去幹嘛？”

秦晝：“給你找回自信。”

裴允：“……”

一個教，一個學，裴允連游戲都很少打了。

胖猴喊了他幾次，裴允每次都說在約會，便也不來打擾。

裴允覺得“約會”也挺美好，就是掉頭發。

秦晝靜靜看着他對着朋友胡說八道，手指點了點試卷，“繼續。”

裴允最初特別害怕他一睡醒秦晝就涼了，還做了個噩夢，夢到參加秦晝的葬禮。

驚醒後，他去試探秦晝的鼻息，因為手指抖得太厲害，根本沒感受到他的呼吸。

當時裴允吓傻了，用力掐他的人中。

後來被秦晝看傻子似的看了一天。

秦晝一直沒事，裴允也漸漸放下了心。

在充實的學習中，國慶假期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