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①⑥章

鹿今從辦公室出來,看見了等在大廳處的傅钰,他背對着樓梯口站着,肩膀微微向前塌着,正擡頭看牆上的展板。他雖然長個了,但也開始駝起背,這好像是高個子的通病。目光向下移一寸,手臂上挎着他的書包。

察覺身後有人走過來,傅钰轉過頭,看見是他便徹底轉身,一邊遞出書包,一邊向他彙報:“衛生搞完了。”

鹿今伸手接過書包,盯着他只剩眼睛的臉問:“窗戶關了?”

松手後,傅钰快速将手揣進兜裏,喉嚨發出一聲淺淺的咕嚕,字含糊不清地吐出來:“關了。”

鹿今了解地垂下頭,拎起書包背上,再擡頭去看他誇張的裝扮,眉頭微皺,語氣不确定地問道:“你……有那麽冷嗎?”

傅钰偏頭點了點,催促他:“快走吧。”

兩人并肩走出辦公樓,學生們幾乎都走光了,出現三兩個移動的人影,是沒有打掃完衛生的同學。

學校東側一角,校車已經啓動,引擎聲嗡嗡響着,司機大叔從傳達室出來,手裏拿着暖水壺,走到車前拉開駕駛座,一躍而上,等着老師下班回家。

學校一放假就變得凄涼無比,尤其在大部分時間都是灰蒙蒙冬天,下課鈴都變得沉悶晦澀,好像上了年紀的笨鐘,時間在一點點飛逝。

來到路口,鹿今準備攔出租車,傅钰伸手拉住他,拽開纏得死緊的圍脖,說:“今天不打車了,我們走回去吧。”

鹿今巴不得,一個轉身說走就走,傅钰略遲被落了一大截,擡腿大步跟了上去,在離他有一人距離時慢下,看着他的背影默想:小短腿走的還挺快。

就這樣走了幾步,他加速走到他身旁,與他平行前進。

這時,餘光中鹿今轉頭看過來,目光在某個地方轉了一圈,然後就轉回去了。傅钰知道他在幹什麽,這個年紀正是在意身高的時候,前兩次鹿媽拿他刺激他,他給出的反應充滿敵意,所以每次并肩走鹿今都忍不住回頭看兩人的肩膀。

這一次他看得有點久,傅钰便側過頭,沖他挑了一下眉,“在看什麽?”

一般來說被抓住偷看要假裝淡定,鹿今也是這麽做的,很快從呆滞中恢複淡默的神情,然後淡淡地說,“沒什麽。”

傅钰沒拆穿,回了一句悠長的「噢」,轉頭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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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天黑的就是早,從學校到家步行不過半個小時,卻被他們從天亮走到天黑,傅钰忽然想起一個笑話。

一對情侶走夜路,半路上看到有人在吵架,男人熱心腸停下來勸架,廢了好半天把兩人勸好,然後拉起女朋友繼續走,回到家發現領回來的不是自己的女朋友,是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男人,原來天太黑他拉錯了人,對方對其有好感就從了。之後女朋友打電話說分手,男人十分委屈,但又覺得女朋友說的對,連女朋友的手都能拉錯,他應該去看看眼科,哦不是,腦科。

而傅钰則堅信自己不會,他絕不會弄錯喜歡人的手,那個人的手有些溫涼,一年四季都是一個溫度,偶爾身體不舒服會升高,但也比其他人溫度低。

“噓……噓……”他忽然吹起口哨,慢慢起調,接着輕輕哼唱起來,“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鹿今咬着唇,輕輕呼着氣,他又來了。

跑調大王。

小學的第一節音樂課上,傅钰一開口震驚四座,很快就有了「跑調大王」的稱號。那時他不知道跑調的意思,一臉天真,沒羞沒臊地唱,但是長大一點有自尊心了,明白了大家的笑不是贊美。

後來他不在大家面前開口,只在一個人或和他在一起時唱,除他之外有第三個人在場,他是不會唱的。

鹿今覺得他是篤定自己不會嘲笑他,所以才會有恃無恐,有時候還能得到他一兩句「贊美」。

是違心的。

誰讓鹿老實這麽老實,不忍心做最後的劊子手。

但是他不做,有人做。

迎面手牽手走過來一對母子,因為步子遷就寶寶走的不快,小寶寶被媽媽捂得很嚴實,只露出兩顆龍眼大的眼睛,看衣服推測出是個男孩,可愛的他一直看向這邊。

鹿今和他對視一眼,很快掠過,視線落到了旁邊,傅钰的聲音提高了,他們擦肩而過,背後傳來了對話聲。

“媽媽,哥哥唱得真難聽。”

“……噓,別說實話。”

歌聲霎時停止。

傅钰猛地轉過身,眼睛盯着那對母子,呼吸稍急促了些。

鹿今鎮定自若,對他說:“虛心使人進步。”

傅钰:……

進了小區,在岔路口傅钰停下,喊住鹿今說:“我回家了。”

鹿今轉過頭,輕挑了下眉眼,問他:“不去蹭飯了?”

傅钰頭一偏笑了,說道:“不了,老頭子回來。”

“別惹傅叔生氣。”

“……知道了。”

他微微點頭,轉身上樓。

一句再見也沒有,傅钰低頭準備轉身,忽然聽到他說:“拜拜。”

傅钰身形頓住,轉身挺起身板,嘴角的笑容燦爛。

“拜拜。”

桌上指針跳動着,天空微微發亮,六點不到傅钰就醒了,這是放假一周的第三次,都是生物鐘鬧的,有時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心情實在不爽。

這幾天傅爸在家沒有出去工作,中間有助理過來送合同簽字,其他時間都是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傅钰不會出來陪他,出來接水拿吃的,經過客廳偶爾回頭,只瞥一眼就走了,和傅爸沒有眼神對視,更談不上語言交流。

父子不像父子,陌生的像陌生人,或者都不如。

第二天傅爸做完早飯走了,給他留下便簽說去出差,在國內的某個二線城市,周期大概是一周左右,他會盡快趕回來。

傅钰起來看到揉了扔進垃圾桶,拉開椅子吃早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桌上的花瓶,瓶子裏的玫瑰花花瓣已經爛了。

一周,離大年三十不到一周,直接說不回來過年不就得了。

想到這嘴裏的動作停了,喉嚨被饅頭噎住咽不下去,傅钰抓起水杯喝了幾口,然後起身收拾碗筷。之後打開電視看了會兒,歪着頭純是發呆,根本不知道裏面演了啥,回過神關掉電視,套上一件大衣出了門。

出了樓門,傅钰發現自己穿少了,風吹在衣服上啪啪響,頭上的太陽沒什麽用,安慰着大家今天是個晴天。

走到熟悉的分叉口,他的身體和腳步不約而同地轉彎,當整個身子轉過去後猛然驚醒,他沒有準備去找鹿今。

傅钰抹了一把臉,轉走朝正确的方向走,沒有樓房的遮蔽,風吹得更加起勁,就像刀片子,沒一會兒耳朵被吹紅了。

“媽的……”他沒忍住爆粗口,用手罩住耳朵,可堅持不了多久,手也紅了,重新揣進口袋。

張嘴罵了一句,不小心灌了一嘴風,真是透心涼了。

還差幾步到小區門口,傅钰想掉頭回家的念頭幾乎溢滿,但是看到一個露腿的女人從對面走來,身上的冷意瞬間小了許多。

接着,他走進超市買了一盒煙,剛跨出門就低頭叼起一根,用火機點了火邊走邊吸,拿煙的姿勢老練。說到煙,超市老板秉承「不向未成年出售煙酒」的原則,在他第一次說買煙時沒賣給他,但是後來被傅钰以「幫老爸買」為由賣了一盒,之後就一直賣給他,從沒懷疑過。

其實不是沒懷疑,只是事不關己,閉眼認錢。

處在最簡單的社會關系中,大多數人會堅守陣地,不會輕易越線,畢竟人是最自私的動物,在自己活的很好的前提下,才可能去關注周圍的其他人。

絲絲青煙吸入肺裏,變成熱量再傳給皮膚,傅钰覺得暖和不少。一根煙抽完了,他漫無目的地走完一條街,但外面實在不适合長待,必須趕緊找個地方暖和。

如果說便宜又好玩還有暖氣的地方,只有一個地方,網吧。

這假期一放,估計裏面人很多,而且也快過年了,都趁着年前過把瘾,年後各個店開門晚,就算開了學校也快開了,那幾天都在家狂趕作業,到時候沒時間再出來浪。

長盈街有兩個網吧,大小差不多,設備也差不多,整體來說都差不多。傅钰和兩個老板都很熟,一個把他當弟弟,一個把他當兒子。

傅钰在車站口站了一會兒,望着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網吧,想想還是擡腿轉身繼續走。最近幾次去都碰上了李叔,他開始拉着他講起道理,說好好備考不要來網吧了。李叔平時對自己不錯,傅钰不想撞上他,于是改去了小周哥那。

往前走着,他和一個人撞上,冤家路窄,竟然是師含笑。

“唷,是大寶钰呀~”師含笑張着大嘴吞雲吐霧,哈出來的白氣模糊了臉,“這麽冷的天兒出來幹啥?”

“你出來幹啥我就幹啥。”

師含笑略挑眉,盯他一眼,吐了兩個字:“網吧?”

傅钰不做聲,看他。

師含笑了解他德行,沒和他計較,因為外面太冷了,上面穿了羽絨服不冷,底下兩條腿快成了冰棍。

另一邊,鹿今在幫鹿媽拆毛線。

前天早上鹿媽突然心血來潮,說要給他織個毛衣,鹿今死活不要,他不想再被媽媽們揪着看,最後勉強答應織個圍脖。

在選擇顏色上又争執了,鹿媽喜歡粉色,但她知道不能用粉色,所以選了一個同色系,桃紅色。

鹿今對這個顏色強烈反對,鹿媽卻說唯一選擇的機會在選毛衣和圍脖時用完了,後來無辜被鹿今拉出來只搭了一句的鹿爸也被算上,父子倆一人一條。

長這麽大就沒系過圍脖,鹿爸知道被兒子坑了,但已經答應了只好妥協。

就在鹿媽美滋滋地轉身去卧室,鹿今的臉龐在燈下熠熠生輝,嵌在眼眶裏的瞳仁烏黑發亮,像會說話似的眨動了幾下,他在一旁提醒說:“爸,您還有個選擇。”

“哦對。”鹿爸恍然回神,“老婆我要黑色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腿腿???

傅钰:有問題?

作者:麽問題,鹿今給你我的刀。

(啊,點擊和收藏讓我懷疑人生,好吧我就是日常流水賬,等他們長大吧……然後出現副cp,嗯嗯嗯小哥哥……嗯嗯嗯小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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