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⑤②章

反正剩我一個人兒死不足惜。

鹿今一連幾天醒來腦子最先冒出來這句話, 那天聽見他這樣說,不知道突然從哪兒來一股憤怒湧上頭,讓他控制不住罵出口。

鹿今因為特殊原因,被允許戴帽子上課,而不小心造成意外的一位主犯,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 每天往鹿今的桌兜塞零食, 多到根本吃不完, 他只好拿出來分給同學。

而另一個人周存, 他被傅钰打成左腿骨折,在家休息了一周,一瘸一拐地來上學了, 對鹿今問也沒問過。

最近,鹿今一直一個人去吃飯, 肖瀛喊他被無情拒絕, 回頭問傅钰怎麽回事, 他卻只會沉默。還發現, 兩人的目光不再接觸,就算碰到也會馬上移開。

肖瀛在一旁看得難受,最後使用暴力讓傅钰開口, 解釋了現在這個情況,“吵架,沒見過啊。”

“為什麽?”肖瀛不解。

“因為我打了傻逼。”傅钰語氣特差,在“傻逼”兩字上加重讀音。

“他确實該打。”肖瀛如實說, “但不應該是你,鹿今是在關……”

傅钰一點就炸,不聽他說完甩開他,啐了一句“我犯賤呗”,然後轉身離開。

鹿今從樓上下來,看見肖瀛正上樓,吱了一聲繼續走,肖瀛伸手攔住他,“你倆怎麽回事?”

鹿今停住腳步,不溫不火地說:“吵架。”

肖瀛收起手插着褲兜,低頭看着他,“他這麽做都是為了你。”

鹿今斂眸,纖細的睫毛動了動,說道:“如果是為了我就不應該這麽做,打人犯法,殺人償命。”

第一次讨厭他這老實的個性,肖瀛投降地垂下頭搖了搖,張着嘴輕輕嘆氣。

鹿今越下一層臺階,然後說:“哥,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而活,就算是……他喜歡我。”

Advertisement

晚上,小區門口。

傅钰和鹿今無意撞見,鹿今去買挂面,傅钰去買泡面,倆人前後走進超市,在同一排貨架前挑選,中間一句話也沒說。

收銀的時候,老板問鹿今頭怎麽了,他說不小心磕的。問傅钰腿怎麽了,他說不小心崴了。

老板臉上的肉抖動,好像知道了真相,笑着說:“你們倆打架了吧。”

結果沒人回答他。

鹿今拿着挂面先走出去,刻意放慢了腳步,轉彎的時候回頭,看見傅钰才從超市出來,褲兜鼓起來,他肯定又買了香煙。

本來打算和好的鹿今回頭,一腳踢向路邊的石子,然後加快腳步走進先去。

而傅钰在他轉身那一刻轉過頭,眯着狹長的丹鳳眼盯着他離開,唇間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等到夜幕漸漸垂下來,燈光氤氲成光圈,才将那根煙點起走進小區。

鹿媽接過挂面,朝他抱怨一句“動作好慢”,我這邊水都燒開了三回,鹿今沒心情和她拌嘴玩,轉身回房間寫作業。

鹿媽大聲問他吃什麽鹵,他說了句随便就進了房間。

鹿今發現變化的不止他,還有鹿媽和鹿爸,他們現在很少提到傅钰,鹿爸平時不多就算了,但是鹿媽幾乎天天挂嘴邊,但是好久沒聽見她說了。

鹿今走到書桌前剛要拉開椅子,突然發現旁邊的鼠标亮着燈,他奇怪地盯着電腦看了看,記得出去前沒有開電腦。

他随即來到電腦桌,握着鼠标輕輕一滑,過了幾秒看見顯示屏亮了,桌面上沒有打開的程序。

他猜測是鹿媽開的,她經常拿它玩鬥地主,而且每次都不關電腦。鼠标移到左下打算關機,卻突然停下遲遲沒點,然後拉開椅子坐下了。

鹿今打開浏覽器,打了幾個字,周傑倫演唱會,然後浏覽起來。

一不留神刷了半個小時,看到右下角的時間,鹿今趕緊關掉十幾個頁面,剩下最後一個點開歷史記錄,右手剛要點“清楚歷史記錄”,眼睛卻被最後一條消息抓住。

#發現自己是同性戀該怎麽辦#

他不自覺地移動鼠标,将光标放到那條上,淡定地晃動着食指。

删除。

11月暖氣來了,在房間裏終于卸下厚重的外套。他和他還是沒有說話,甚至很少碰見,不論在學校,還是在家。

鹿媽問過一次,他說不知道,然後不了了之。

世界仿佛先進入冬眠,一切靜悄悄的,連一只麻雀也不見,更聽不到它們的叫聲。

一個周末,鹿今抱着數學練習冊在房間刻苦,手機放在桌子上不停震動,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用起手機。

不玩,就是放在手邊,偶爾拿出來看,也不知道看啥。

被手機攪亂了學習思路,他放下書拿起來一看,列表中初三(1)班班群陡然熱鬧起來。

打開一看,他們在讨論一件事,好像是誰去世了,他翻着歷史記錄,看到了那個名字,老沙。

鹿今盯着那兩個字傻掉,第一時間,他給學校辦公室座機打電話,對面沒有人接,接着他撥通了劉林林的號碼,對面響了很久終于接通。

“這是……真的嗎?”鹿今喉嚨一熱。

之後對面一段長時間的沉默,過了好久她鼻音嚴重地恩了一聲。

鹿今擡手擋住眼,然後用力蹭了蹭,右手慢慢垂下,最後蹲在地上。

老沙的葬禮是前天舉行的,家人想低調,因此沒有打擾學生,于是葬禮上沒有一位學生來送行。

劉林林想去祭拜,順手将地址發到群裏,那天來了十幾個同學,沒有師含笑和傅钰,兩個最不聽話的學生。

鹿今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是沒看到消息不知道,還是悲痛到不想祭拜。

他沒有來,他太意外。

傅钰不是不知道,他在網吧裏通宵,醒來後看到消息,整個人恍惚了。

路上碰見師含笑,他完全變個人,頭發剃的短短的,好像從局子裏出來的。

倆人看到對方都紅着眼,一起來到小吃店,點了十幾瓶啤酒開始灌。

老沙是猝死,地點就在辦公室,倒下的前一秒還在批試卷。當時辦公室只有一位老師,恰巧在打電話沒注意,後來叫他去吃飯發現不對,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老沙過了今年才39歲,只是長得顯老,還有大肚子,所以大家喊他老沙。那副形象,手裏捧個茶缸,就是個老幹部。

老天爺妒好人,讓他這麽早就走。

兩人傷感着四瓶酒沒了,傅钰打開新的,拿在手裏看向師含笑,“你變了好多。”

師含笑聞言擡頭,憨笑:“帥了嗎?”

“一丢丢吧。”

“呵呵呵呵……一丢丢……哈哈……”

“傻逼醉了?”

“沒有。”

他停住笑聲,看着他搖了搖頭,對着瓶嘴喝起來。

傅钰舉着酒瓶跟着起。

第三瓶幹完,傅钰打了一個大酒嗝,覺得幹喝沒意思,所以招來服務員,點了幾個小菜,還有一盤炒花生。

看着花生傅钰想起“花生”,捏起一個搓掉皮兒,丢進嘴裏之前問道:“你和花生有聯系嗎?”

對面那個人拾着筷子一頓,夾起一口菜喂進口中,等嚼完咽下才說:“沒有。”

聲音平淡如水,不帶情緒飄到傅钰面前,他撿起一顆又問:“他和童瞳在一起了,你知道嗎?”

師含笑表情木讷,盯着盤子點了頭,不說話繼續灌酒。

傅钰背靠着椅背,咔吱咔吱嚼着花生,看着他“氣吞山河”,最後豎起來酒瓶屁股。

咻,一個花生丢過去,他坐起來罵道:“你丫慢點兒喝,兄弟我跟你搶咋的!”

師含笑捏起掉在衣服上的花生豆,塞進嘴裏,傻兮兮地沖傅钰笑。

看着他的反應,傅钰想抽自己嘴巴,他不應該提起那兩個人,這個傻逼怎麽會不知道呢。

嘭,傅钰拿過一瓶新的磕上桌,酒水飛出來濺到他胳膊上,他豪邁一抹,對他說:“這瓶我幹了,你不許動,看着。”

師含笑身體一歪,倚着椅子,擡頭看着他。

傅钰站起來揚起頭,咕咚咕咚酒越來越少,中途低下頭去看他,伸出兩指擺了擺。

後來,師含笑半醉,傅钰一點事也沒有,想喝他一醉方休,師含笑的手機響了。

那個人趴着打盹兒,傅钰掏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剛要接聽那邊挂了。

他正要放下,短信忽然來了,看見開頭“寶貝”倆字,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內容簡潔。

我想你了。

操,太他媽膩歪了。傅钰回頭看着他罵了句,不小心點進短信,返回後看到自己的號碼,日期是三個月前,是發送失敗的顯示。

傅钰不記得自己三個月前有沒有停機,反正确實沒有收到他的短信,好奇地點開一看——

-我想死了。

這四個字拆開幾乎天天見到,但是合起來卻讓他毛骨悚然,師含笑是那種“好死不如賴活”的人,他怎麽會給他發送一句“我想死了”。

傅钰揣起手機,伸手搖他喊他,他迷迷糊糊地擡頭,打了一個酒嗝,含糊不清地吐着字,“恩?接……接着喝……喝嗎?”

“不喝了,回家。”

“回……家也行,有點,有點困了。”

傅钰托着他站起來,然後架到自己身上,晃晃悠悠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以為兩個都是酒鬼,皺着八字眉說不拉了,傅钰遞過去一張百元,說:“拜托了師傅,不用找。”

司機見到毛爺爺立刻蔫了,塞進上衣口袋,叮囑傅钰看着他別吐車上。

晚上七八點正是高峰期,車走會兒停下,師含笑本來就醉着,一晃一停胃裏開始鬧騰,張大嘴巴幹嘔起來。

司機趕緊在路邊停車,找回五十塊,把他倆趕下去了。

傅钰捏着五十塊狠狠地瞪着車屁股,重新架起師含笑沿着路邊走起來。

這天冷的要死,風還不小,刮着臉疼,師含笑被吹得清醒了些,一邊走一邊和他聊天。

他說起章華勝和童瞳,沒有悲傷,嘴裏竟然說出祝福話。但是終究喜歡了那麽多年,他和章華勝也不再是兄弟,正所謂“朋友妻不可戲”,在他眼裏童瞳早就是他老婆。

一路上,傅钰聽着他說話,自己沒說一句,因為發現自己說,他不會接他的話茬,所以索性不說,只聽他講。

終于到了小區,傅钰停下歇腳,順便問他幾樓幾號,之前來過一次,但是早忘得一幹二淨。

師含笑報了一串數字,傅钰還得給拆開,在嘴裏順了之後攙起他走。

明明就快到了,師含笑卻拖着步,好像是故意和他作對,傅钰低聲咒罵,他竟然沖他賤笑。

架着他累得要死,公子病犯了,一把推開他,“媽的,爺不伺候你了!”

“呵呵哈哈哈……你看你還急眼了!”

“你他媽醒了吧傻逼!丫在這兒跟我裝,操!”

“沒醒……頭暈暈的。”

“滾你媽!”

“哈哈大寶钰,我跟你說個秘密,沒人知道的秘密。”

“別他媽廢話了!”傅钰粗聲粗氣打斷他,并不想知道他和“短信主人”的膩歪事。

師含笑望着他,微微一笑。

“我被男人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聽着《你曾是少年》碼的……許多年前 你有一雙清澈的雙眼 奔跑起來 像春天一道閃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