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游湖會
游湖會在立夏的前兩日，天氣也從溫暖向燥熱邁步了。
景念安自從到了皇後宮中後就過得十分惬意。
皇後娘娘其實很好相處，沒有看上去那麽端莊，像個小孩兒似的。
景念安前世和穆菏換了身份，所以沒怎麽跟皇後接觸過，對皇後不怎麽了解，一開始還擔心了一下。
結果皇後一看到她就對她說：“你放心，本宮不會虧待你的，本宮和小葉蓮關系可好了，以前本宮明明是尚書府的長女卻處處被人欺負，只有小葉蓮護着本宮，比起小葉蓮來，本宮反而像妹妹沒少讓她操心。別說皇上，連本宮都要愛上她了！”
皇後身旁的首席宮女扶額，看着自家跟傻子一樣的皇後一陣嫌棄......
“......您不是皇後嗎，您不介意皇上獨寵我母妃？”景念安表示十分驚奇，按理說嫔妃之間不該争風吃醋嗎.....
“你看本宮像争寵的人嗎？本來就是政治聯姻又沒什麽感情，本宮何必和一群女人争一顆不屬于自己的帝王心呢？”
“本宮和皇帝的關系更像是好友吧，說實話本宮挺心疼他的，一顆心巴巴的捧上去小葉蓮還不要，那群女人也是蠢，還以為小葉蓮後來失寵了，其實失寵的是皇帝啊。”皇後嘴上說着心疼，其實笑的不知道有多幸災樂禍。
“比起争寵，本宮更喜歡逗本宮的绾绾玩呢。”母儀天下尊貴無比的皇後突然笑的一臉蕩漾。
“哎呦绾绾你的臉越來越嫩了！怎麽長得那麽好看呢，本宮要給你找個好人家把你風風光光的嫁了！”端莊矜持的皇後拉過自己的宮女就上手了，手感不錯，再來兩下......
“皇後娘娘奴婢不需要！還有請您注意自己的形象。”被喚做绾绾的宮女翻了個白眼把皇後的手拍開，大逆不道的瞪着當今皇後。
“大膽奴婢，竟敢這樣跟本宮說話，本宮要把你發配到洗衣房！”
潞绾一臉“快發配我去洗衣房”的表情看着皇後。
“本宮也就說說而已啦，你走誰陪本宮嘛，漫漫長夜本宮一個人好寂寞。”
“皇後娘娘這裏還有人，首先請您端莊一點，還有，您宮裏有幾十位宮女，不用擔心沒人陪。”潞绾嫌棄的推開皇後，這種舉動在別人眼裏可是要被砍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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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念安默默的看着她們，覺得自己好像插不上話，一臉凝重的告退了......
這後宮，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樣，滟妃真是個遵循後宮嫔妃形象的稀有物種。
皇後笑着擺擺手讓景念安走了，又懷念的看向潞绾：“本宮嫁給皇上的時候才十九，那時候你才八九歲，陪着本宮去了太子府，小小的不知道有多可愛，一轉眼二十幾年過去了，你也是個漂亮大姑娘了，其實你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了，你當時又不走，這個年紀嫁人都已經晚了。”
“......娘娘，潞绾不想嫁人。潞绾願意陪在娘娘身邊。”說實話男人太麻煩了。
“我就知道绾绾舍不得我了，本來我就說着玩玩的，沒打算真放你走的，你走了我怎麽辦嘛。”
“......娘娘您又忘記您該自稱‘本宮’了。”
“哎呀，別那麽在意嘛，成天本宮本宮的說着多累，這裏又沒別人，我沒把自己當皇後，也沒把你當奴婢。不要那麽拘謹。”皇後沒心沒肺的說到，這姿态一點也不像一個年過四十的女人，反而像還未及笄的少女。
“绾绾，這後宮裏，就只有你陪着我了。”
潞绾無奈的笑笑，又一陣心疼，明明皇後比自己大十歲，還這麽不成熟，像個小孩一樣。明明這麽單純，卻要被入宮被皇後的身份所拘束，被迫去應對那些勾心鬥角。明明不該在這深宮消磨無憂的時光。也罷，這偌大的皇宮，冗長的歲月，就讓我繼續陪伴我尊貴的皇後吧......
游湖會當天，景念安被穆菏，皇後被潞绾，天不亮就喊了起來梳妝打扮。
“不就一個游湖會嗎，這麽早喊本宮起來做什麽！”皇後炸了。
“穆菏你揉揉眼睛好嗎！現在天還沒亮！”公主怒了。
可是她們的奴婢非但沒有吓得跪下求饒，反而盛氣淩人的瞪着她們：“皇後娘娘(公主殿下)，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您身份尊貴，應當盛裝出席才不會惹人笑話。”
“時辰不早？！”景念安回瞪穆菏。
“盛裝出席？！”皇後一臉崩潰。
“為什麽本宮要主持這勞什子游湖會啊！”皇後哀嚎，欲倒回榻上。
潞绾手一伸就把皇後拉了回來：“皇後娘娘您在自己宮中怎麽辦我不管，但是在外面您就算裝也要裝出個端正優雅的樣子來。”
“念兒你也是，裝也給我裝出個大家閨秀的做派。”穆菏拎着景念安的衣領不讓她跑。
“木木，你和我長得這麽像，又這麽善解人意知書達理，要不......你替我去吧？”景念安眼神亮閃閃的看向穆菏。
“對對對，本宮巴不得绾绾你替本宮去主持，绾绾你比本宮端莊多了！你帶個面紗沒人認得出來！”皇後一臉興奮。
當朝最尊貴皇後和公主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達成了某個共識。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身份被她們嫌棄不已還想抛給別人，說出來得讓一堆人嫉妒。
“想都別想。”穆菏和潞绾似乎也達成了某種共識。
“小念安，本宮越來越喜歡你了，好久沒有人這麽對本宮胃口了！”皇後伸出手想去捏景念安的臉，卻被穆菏和潞绾兩個人一瞪，讪讪的收回了手。
這年頭，宮女比主子脾氣還大。
“皇後娘娘，依您的身份必須要穿明黃色。”潞绾拿來一件花紋繁複的明黃色外袍。
“一次游湖會而已，又不是什麽大型慶典，穿的不掉底子就可以了嘛。而且這個季節你讓本宮穿明黃色，你是想讓蜜蜂紮死本宮嗎！”皇後抗議道，堅決不穿。
皇後和潞绾這邊還在争執，景念安那邊卻十分糾結。
“木木你別問我了，我真的不知道穿那件好，你替我挑吧。”景念安看着面前的各式長裙一陣犯難。
“嗯....白色太喪氣，紅色太招搖，那要不就粉色吧，雖然顏色不是很出彩但很得體，況且念兒長得漂亮穿什麽都好看。”穆菏客觀的評價到。
“嘿嘿，這話我喜歡聽。”景念安乖乖巧巧的任穆菏打扮。
最後皇後委委屈屈的穿上了那件據說會招來蜜蜂的大黃袍，委委屈屈的拉着景念安坐上了自己的鳳辇。
皇後到畫舫的時間不早也不晚。
許多貴婦人看到皇後牽着一個少女從鳳辇上下來很是驚訝，轉念一想那必定是鳳鸾公主。沒想到公主這麽讨皇後喜歡，貴婦人都暗暗計量着，讓自家女兒去跟公主認識一下，在公主面前有個好印象。
游湖會在畫舫上舉行，說白了就跟往常宴會一樣，一群貴婦人互相巴結，再奉承一下她這個皇後，讓自家閨女到她這來混個臉熟，到時候好安排個親事。皇後最不喜這種場合，那群大家閨秀一口一個“小女”，走兩步就弱不禁風的讓人攙扶，說話嬌滴滴羞答答的，笑一下還要用手帕擋着臉。真是作的讓人無語。一點也沒有小念安可愛。
“皇後娘娘真是會保養啊，皮膚好的讓我們這些小姑娘都嫉妒，娘娘這是小女從苗疆得來的凝脂膏，能讓人變得年輕貌美呢，小女舍不得用，特地獻給皇後娘娘。”禦史大夫府中某個待字閨中的小姐嬌笑着說道。
“好孩子，真是有心了。”呵呵，小賤人你是在說本宮老嗎？就你年輕是不是！
“皇後娘娘聽聞您信佛，這是臣女手抄的佛經，字拙還請娘娘莫怪。”這是傳說中的京城第一才女。
“不會不會，你也是知書達理。不愧是第一才女。”你也知道你字拙啊，講真本宮認真寫的話比你棒棒多了。外界竟然還傳本宮信佛，真神奇。
“皇後娘娘這是臣女......”
“皇後娘娘還有小女獻給您......”
“皇後娘娘.....”
“好好好，本宮都很喜歡。”這些東西本宮有一屋子了不需要了啊謝謝。啊啊啊啊本宮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啊！本宮想回宮左邊摟着绾绾，右邊抱着小念安睡覺啊！
景念安不喜這種場合，借口出去透透氣就離了席，在畫舫外四處轉悠。
“久聞鳳鸾公主大名卻一直無緣見到，今日才知公主殿下竟出落的這般水靈，讓臣女好生羨慕。”一道柔和的女聲從身後響起，來者乃是太尉家的二小姐溫絮林。容貌姣好，聲音婉轉，打扮的也優雅大方。
“哪裏哪裏，溫小姐你也很漂亮。”我也知道我長得很好看，不用你特地誇我。
“謝公主殿下誇獎，不過......您身邊這個奴婢......唉，公主殿下您年紀還小，有些事您還不明白，臣女好心提醒您一下，您身邊這個奴婢最好換掉，哪有一個奴才跟主子長得像還能留呢，萬一心懷不軌，對您極其不利啊。”溫絮林看了一眼穆菏，突然把景念安拉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
“謝謝溫小姐的好意，但本公主身邊的奴婢還用不着別人來管。”景念安聽了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冷冷道。
其實景念安和穆菏主要是眼睛特別像，在加上兩人都年齡不大五官還沒張開，所以乍一看還真沒多大區別，站在一起像雙生姐妹一樣。
“對不起，是臣女逾越了。”溫絮林意識到這可能觸了公主的逆鱗，連忙道歉。這侍女看來對于公主還挺重要的。
“算了，你也是好心提醒本公主，本公主就不計較這些了，但本公主是不會懷疑自己身邊的人的。”景念安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些。
“多謝公主寬容大量，但一切還由公主自行好好定奪。”溫絮林俯身，委婉道，內心暗暗計量着。
“這畫舫二層的風光甚好，臣女就先行一步了。”溫絮林欠了欠身子。
“嗯，溫小姐你去吧，本公主過會兒也上來看看。”景念安應了一聲。
溫絮林轉身上了二樓，步态輕盈，身姿袅娜，長長的裙擺随着步伐晃蕩着，撫過木質的階梯，平生出一種優雅貴氣來。連景念安看了都忍不住啧啧贊嘆一聲，自愧不如。
景念安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四處走走轉轉，穆菏在皇後那邊幫忙，自己一個人十分無聊。又不想跟那群世家小姐聊些胭脂水粉或者是哪家公子生的俊秀，那還不如一個人待着。
想想剛才溫家小姐說二樓風景不錯，索性就上去看看好了。
踩着木質的階梯上了二層，不同于一層的喧鬧，二層倒是空無一人，十分寧靜，溫家小姐不在，估計已經下去了。
二層沒什麽裝飾，唯一的特色大概就是有一處小平臺伸出了外面，圍欄也只齊膝蓋高，看上去有些突兀，一般沒有人踏上去。
陽光暖暖的照射在平臺的木板上，連木板上都似乎泛着一層暖融融的光，有點晃眼睛卻很吸引人踏上去，一覽湖光山色。
景念安想着這平臺站一個人也綽綽有餘，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況且自己只是打算在上面站一會吹吹風就下來。于是輕輕巧巧的走上前去。
剛踏上去兩步覺得木板有點松動，正欲退回去時卻覺得腳底滑膩膩的，有點站不住，景念安暗叫一聲不好，在落水之前閉緊了眼睛屏住呼吸。
掉進湖裏的前一刻，景念安的內心糾結着：我這是與水犯沖嗎怎麽總是掉水裏......沒事，動靜那麽大，應該會有人來救我的，看來還是要會水才安全啊......
随着“噗通”一聲，然後便是一群莺莺燕燕的驚呼聲：“快來人呀，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随後又是“噗通”一聲。
景念安一時沒注意嗆了好幾口水，下意識的胡亂揮舞着四肢，反而沉的更深，迷糊中看見有人朝自己游過來，拽着自己的胳膊往上拖，但感覺來者是位女子，沒多大力氣，多帶着一個人游有些吃力。
溫絮林拽着景念安扒上了畫舫，立馬便有一群宮女上前給她們換上幹衣服，景念安還沒醒來，有人就去傳喚随行太醫前來候着。
“這是怎麽回事，公主怎麽無緣無故落水？”皇後厲聲問到。
衆人大氣不敢喘，生怕皇後怪罪在自己頭上來。一時間整個畫舫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氣氛沉默又壓抑。
站在後面一位小姐聲音極小的說：“剛剛也就溫家二小姐和公主殿下去過二層......”
雖然聲音極小，但在沉寂的氛圍中讓所有人聽的一清二楚。
衆人的視線一下子聚集在了溫絮林身上，各種目光，有同情，懷疑，鄙夷，幸災樂禍......
“溫家庶女，這是怎麽一回事？”
“回娘娘，臣女只是上去看了會風景便下來了，未曾見到過公主殿下......”溫絮林臉色蒼白，額頭開始不斷冒冷汗。
“皇後娘娘，這跟小林沒關系，小林是不會害公主殿下的！”人群中突然竄出來個人影，噗通一聲跪在皇後面前替溫絮林解釋。
“姐姐，回去，這沒你事。”溫絮林皺着眉，拉住那人的衣袖。這傻子，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越描越黑嗎！
“哼。”皇後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臉上沒什麽表情。
衆人內心猜測着溫家二小姐估計得罪了皇後，沒好果子吃。
熟不知皇後此刻的內心所想的卻是......
現在該怎麽收場嘛，好尴尬啊，沒證據又不能說是這什麽小姐的幹的，況且還是她把小念安救上來了，要是怪錯人了多不好，哎呀本宮最讨厭這種場合了，快來個臺階讓本宮下啊！
場面一度很尴尬。
這時景念安咕嚕咕嚕的吐出幾口水悠悠轉醒：“你們這是在幹嘛啊”
“鳳鸾你醒了，你剛剛怎麽落水了，讓本宮好生擔憂。”小念安你醒的真是太及時了！
“嘿嘿，都是我自己貪玩跑到上面那個臺子上，腳下一滑就摔了，讓母後擔心了。”景念安看着周圍，隐約猜出來剛剛發生了什麽。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都多大了還這麽頑皮，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嗯嗯，保證不會了。诶，溫家小姐怎麽跪在這？剛剛好像是她把我拉上來的，我還要好好謝謝她呢。”景念安故作驚訝道。
“對對，溫家小姐你快起來，今日真是謝謝你了。”皇後擺擺手，示意溫絮林起來。啊，終于可以讓她起來了，看她一個人跪着顯得本宮好狠毒，本宮明明是個親和的人啊。
“這是臣女應該做的。”溫絮林起身，不卑不亢的立在一側。
“罷了，出了這茬本宮也沒心情玩樂，該帶鳳鸾回宮好生歇着才是，本宮和鳳鸾先行一步，你們繼續賞湖，莫要受本宮的影響。”現在終于有個理由可以走了！
“恭送皇後娘娘——”衆人跪下齊呼。
皇後開心的拉着景念安上了鳳辇，心滿意足的回了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