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恍惚間,尤東南覺得突然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

這大概就是曾經滄海。

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感覺到那人用手心貼住了他的手背,動作又輕又小心,像是怕驚了山中已經熟睡的鳥。而他突然變成了一個笨拙的人,發僵的手被握住了。

尤東南說,“我……”

他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見到身邊人湊近了。

柯以淼跟尤青的長相和性格都太不同了,尤青是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帶着嬰兒肥,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是可以一望見底的清澈。

看着這張臉,他還是怎麽也無法聯系到柯以淼身上。

甚至想起了十幾年前,尤青還是一個小肉團子的時候,跟在他身後伸着兩只手臂,追着讓他抱的情景,嘴裏奶聲奶氣地叫他哥哥。

尤東南太高了,他夠不到,還不小心跌倒了趴到地上,再爬起來的時候也不哭,臉上帶着大大的笑。

——尤東南下意識別開臉。躲過了這個吻。

柯以淼洩了氣,見尤東南躲避他的目光,便抿着唇,順勢就将額頭墊在尤東南的肩窩。

尤東南擡起手。

柯以淼下意識覺得他是想推開自己,便用手臂死死地扣住他。

“尤東南,你信我好不好?”柯以淼的聲音悶悶的,他用足了力氣,也急切,“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生活上的,你公司的,或者……”

尤東南擡手捋了一下柯以淼的頭發,手指輕輕摩挲他的額頭,一下一下的,從額頭摸到耳廓,再到下颚角。

“或者床上的。”

柯以淼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床上的事總該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是我們的秘密。”

外面突然下起雨,一滴滴地落在帳篷頂,發出悶響,又一滴滴地落在草地上。

山裏的夜太冷了,柯以淼的毯子滑落了下去,他也不管,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衣服。尤東南擡手攬他的背,手從他的腋下穿過,回抱住了他。

柯以淼用的洗發水還是過去的味道,它很甜,是草莓味的。尤東南聞到那個味道的時候,手上加了力度,連手指都蜷縮起來,用力抓着柯以淼的衣服。

“你……”他呼吸有些不穩,說出來的話顯得破碎,“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柯以淼仰起頸,近乎貪婪地在尤東南的下颚角上蹭了一下,輕聲說,“那我們回家,好不好?”

下山的時候,柯以淼與他并肩而行,把手塞到尤東南的掌心。

尤東南将他的手揣進了自己衣服兜裏。

柯以淼得了回應,偏過頭看着他笑,兩個人都被雨澆得濕漉漉的。

晚上柯以淼習慣性地起夜,推開門出去的時候,就被客廳的冷風徹底吹清醒了。

客廳的窗戶開着,涼氣率先纏到柯以淼的腳踝上,他打了個寒顫,再沒一點睡意。

尤東南只穿着一件絲綢睡衣,盤坐在沙發上喝酒。

夜太黑了,柯以淼眯起眼睛,看見了放在茶幾上的那瓶紅酒——細細長長的瓶子,琥珀色的瓶身上有山脈般連綿起伏的浮雕。

高腳杯放在一旁,還有半寸高的餘酒。

酒瓶卻空了大半。

柯以淼走過去,把酒瓶拿起來搖了搖,“你大半夜喝這麽多酒?”

尤東南緩慢地轉頭過來,眯起眼睛看他,只“嗯”了一聲。

柯以淼一看就知道他已經醉了。

冷風還在源源不斷地吹進來,柯以淼湊過去,單膝跪在沙發上,去握尤東南的手,涼得像冰一樣。“走了,回去睡覺。”他作勢要牽尤東南。

尤東南不理他,俯身拿過杯子,揚起脖子一飲而盡,杯底“咚”的一聲,撞擊在茶幾面上。

“你別喝了!”柯以淼彎下腰,直接要扯着他回去。

尤東南被領着手,迷迷糊糊地沖着柯以淼笑,“你是誰啊?”

尤東南仰起頭,認真地端詳他的臉,還沒等柯以淼說話,他便說,“你是尤青,我弟弟,你不要騙我。”

他徹底喝醉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下子小了十幾歲。

柯以淼無可奈何,實在無法跟醉鬼争執,便拿外套披到尤東南身上,垂着頭為他捂手,“我給你時間,不是讓你買醉的。”

尤東南把兩只手都放進柯以淼掌心之後,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現在膽子會大一點。”

他的睡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蜜色的裸露着的胸膛,柯以淼替他把衣服斂了,怕他冷,尤東南乖乖地沒動。柯以淼再一次重複,“我是柯以淼。”

尤東南聽見這三個字,偏過頭,直勾勾地看着他,與柯以淼對視着。

人的外表不一樣了,但是總有什麽東西沒變。柯以淼垂下頭,露出一小塊白`皙的脖頸,玉一般。

尤東南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去握住了柯以淼的手,指尖從他的指縫中穿過,十指緊扣着。

“你為什麽不信呢?”柯以淼撫摸他指腹上的薄繭。

過了很久,尤東南側過身,抱住了柯以淼的背,他湊到柯以淼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只是害怕。”

他眼睛望向落地窗旁——

柯以淼的輪椅仍然停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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