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果人生有回放,那這絕對是周未可以排進前十名的“自讨苦吃”的一天,垃圾食品算什麽,都沒他吃的苦多!

蔣孝期把人按在那兒一張接一張地寫了語數英理化生的各科卷子,堪比摸底考試,最後直把周未給寫餓了,問他還有沒有方便面,最好不再是紅燒牛肉口味的。

“垃圾食品,吃多不好。”蔣孝期握着鉛筆給他改卷:“英語很好,語文湊合,其他……不要再吃方便面了。”

周未縮在沙發上裝死,他真的快死了,連“惡人谷”裏約賽車都懶得回應。

蔣孝期是不是過不慣好日子,非得兼職當高考輔導班老師才過瘾,給他多少錢一小時合适呢?

嗯,按說這種長相吧,時薪輕松過萬……

蔣孝期看他一眼,擱下卷子接電話:“……速成班那種,一對一的……只要一個星期對麽?我看下時間……”

他探身去夠窗臺上的日歷,腰線拉得長而直,被抻平的襯衫下擺裹住勁韌曲線。

果然!周未捶腿,他就是兼職兼出職業病來了,還在外頭接活兒,這是覺着自己包不起他呗?

一本線521、美院蹭課,還得指望他呢!

周未彈起來,抄手搶過蔣孝期的手機,挂斷。

蔣孝期:“……”方便面吃多變傻不是麽,怎麽還瘋?

周未掃了眼通訊備注名:四通駕校馬教練!!!“你……要學車?”

“現在學不成了——”蔣孝期覺着不是周未有病,就是自己有病,美好的夜晚留這麽個禍害在家裏幹嘛?自虐嗎?

周未在蔣孝期面前将手機抛起又接住,滿臉寫着“恭喜你中了頭獎”,無形的大尾巴翹到房頂。

“學車啊!何必舍近求遠。一對一,我車裏就倆座椅;速成,絕對沒有比我更快的了!括弧,職業選手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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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期扇手把手機搶回來:“我不學馬車,那個駕照沒處考去。”

“啧!”周未不遺餘力毛遂自薦,尾巴似的墜在蔣孝期身後:“不管是四蹄還是四輪,你不知道我人送外號‘四驅小王子’嗎?”

“诶你這個表情是幾個意思……走走走,我必須給你證明一下實力!”

蔣孝期稀裏糊塗給塞進柯尼塞格,才發現自己腳上還穿着居家拖鞋,襯衫也沒換,随身物品只帶了一部手機。

小豹子一雙銳利視線投到路邊,引擎随着轉數攀升嗷嗷低吼時,蔣孝期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後知後覺自己上了賊船。

“我先警告你,”蔣孝期仔細系好安全帶:“你敢上環路飙車的話,我就馬上撥122舉報你。”

“我特別相信!”周未單手揉着方向盤拐出樓前那條羊腸似的單行線,小豹子動作優雅流暢,既沒有擦上左側蹭了五顏六色車漆的金屬路樁,也沒有刮到右側滿是輪胎烏黑磨痕的馬路牙子。

他車技不是蓋的,老住戶都常常在這段路上中招,尤其是天黑路燈暗的深夜。

“小叔你這麽偉光正,一看就舍得大義滅……親。”

蔣孝期算是聽懂了,這貨調侃他的時候就一口一個“小叔”,把他輩分擡起來,讓他不好意思還擊;要是真有求于他,就會降輩兒到“七哥”,把他寵着周耒那點兒德行都散給自己,貓抱爪兒似的求疼愛。

也就是不缺人疼,張手從不抱空的小孩兒才會如此貪得無厭,永遠不嫌寵溺多,永遠不怕對方拒絕不給。

蔣孝期則不同,從小蔣桢便教育他不要朝人伸手,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取,你拿了別人的好處,別人将來就會從你這裏加倍拿回去,這世上除了陽光和空氣別的都不免費,包括人和人之間的感情。

“也不用這麽緊張吧?”周未覺得蔣小叔有些過于嚴肅了,他沒開導航,駕輕就熟地一路向西,順手從置物盒裏摸出一部手臺扔給蔣孝期:“玩過嗎?進裏面默認的頻道,今晚鹿園有野局,咱們快點兒說不定能趕上。”

鹿園離靜灣別墅不遠,基本蔣孝期白天在蔣生國際看的那塊地W19就在附近,是西山山脈圈起的一道弧形山麓。

蔣孝期想了一圈兒,才算搞明白“野局”是什麽意思,鹿園的弧形山道是本市超跑愛好者約架的勝地。

那裏偏僻,晚上九點之後幾乎人跡罕至,加上附近沒有方便增援的交警隊,這群富二代來了就跑,跑完就散,所以即使得到消息警察也很難趕上熱乎的,死跑活攆趕上一次熱乎的,他們配車也追不上那群改裝到幾乎貼地飛行的豪車,除了被搞壞心态就是白忙。

前幾年鹿園的“野局”撞死過人,交警重拳打擊了非法賽車,甚至派人蹲點,總算消停了幾個月。

不過要論瞎折騰的精力,誰也沒有這幫吃飽飯撐得富二代勁頭足,鹿園的野局只取締了那麽一段又死灰複燃了,比之前低調一些,也沒再出過什麽大事兒。

戰鬥民族俄羅斯的駕校教練也不帶第一堂課就拉人開野局的吧?所以,這是教他開車,還是教他作死?

蔣孝期抱着那只大哥大模樣的手臺,覺得周未每踩在油門上的一腳都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胸口上,作死不要連累別人,這難道不是最基本的道德準則嗎?

周未以為他朝陽群衆的監察之魂又在熊熊燃燒,趕忙補充:“合法的,業餘無線電臺操作證書,跟裴欽一塊兒考的,不信你問他。”

真搞不懂這人,他一沒超速,二沒違章,怎麽反而臉色更臭了,必須來個飙風速度讓他釋放一下!

“其實開車特別簡單,油門、剎車,前進、後退,跟走路沒什麽兩樣。”教練開始不靠譜地哔哔:“汽車四個輪嘛,又不會倒,所以學開車比學腳踏車容易……也比學騎馬容易,畢竟汽車更聽話你說是不是?”

蔣孝期啓動手臺,心說用你廢話呢,我還不如回去看攻略。

“我第一次上手,開的是裴钏哥的車,他帶我們去片場的空地,四周全是搭布景的物料。我和裴欽輪流開,當時就想,這和卡丁車沒區別嘛!和游樂場裏那種碰碰車區別也不大,別撞就行了——”

“那時你多大?”蔣孝期突然低聲問了一句。

周未卡了下殼兒,說:“十幾歲吧,十三四好像,應該在讀初中……我記得那天是裴钏讓人來學校接我們過去的。初中的校服,跟這個不太一樣,領口有條黃線,很醜,”他比自己的衣領:“裴欽讓裁縫改成金色的,還故意穿錯我的衣服也一塊兒改了……督導老師罰我倆寫檢讨,這傻哔……”

“你們,你和裴欽,很小就認識了?”手臺搜索信號的閃光映在蔣孝期臉上,紅綠交替,顯得陰晴不定。他嗓音也很沉,低低的,跟引擎轟鳴纏在一起,倦了似的聽不真切。

“早到沒記憶,”周未轉着方向盤進山:“他比我生日小一天,我家和他家是世交也是鄰居,所以從小放到一塊兒養。這貨看着人高馬大的,其實很弱雞,小時候不是在住院就是在養病,說不得碰不得的還特愛哭,那時候煩他,沒少欺負他……”

“但他是很值得相交的朋友,”周未視線在蔣孝期側臉掃了一下,轉回去看路:“外頭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圈裏講酒肉朋友不走心,有時候你雙手捧着肝膽都送不出去,或者人家接了,轉頭就啪叽給你丢到陰溝裏……叫什麽來着?我欲将心向明月,奈河明月掉溝渠!”

蔣孝期轉頭看他,眼中映着皎皎明月。

忽地,手臺發出一串哔啵的雜音,緊接着擠進一波鬼哭狼嚎的呼喊。

“又有人進來了?”那邊不知誰在問。

周未逐漸壓下油門,傾身湊近蔣孝期手中的臺機,午夜頻道騷浪DJ似的來了一句:e on Baby!顫抖吧,爸爸來教你們做人咯——”

像是一囚車奸佞扔進老百姓,臭雞蛋爛菜幫登時呼嘯而至。

“卧槽!未哥不是不來嗎?這叫欲拒還迎,還是半推半就?”

“末末寶貝寫完作業了?你家大人同意你出來玩嗎?今天的手抄報和思維導圖做了嗎?別忘了帶電話手表随時聯絡呦!爺爺再也不用擔心我的私生活啦~”

“置頂規則,必須有妹子壓車!重要事情說三遍,必須有妹子、壓、車……”

裴欽的聲音好容易才擠進來:“到哪兒了?這幫牲口要搶跑——”

“快快快,趁他沒到趕緊開局!”那邊兵荒馬亂。

柯尼塞格盤過進山彎道,遠遠看着前面一片炫光躍動,大束的強光刺穿山林延着山路鋪展開去,那是一輛輛光束接力般沿途停放的吉普車車頂亮起的越野射燈,勾勒出野局賽道的大致輪廓。

“Go!”有人大喊,繼而是放肆的笑聲和口哨。

周未肩臂繃緊,似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沿胳膊傳遞至握住方向盤的雙手,一雙眼眸含着笑卻異常明亮,上身微微壓低。

柯尼塞格在加速的轟鳴中嗡嗡震顫,似乎要将人的一身血液燃燒沸騰。

“小叔,開始喽——”

若幹早已飛馳上賽道的手臺中傳來周未的聲音:“來了!把起點給我讓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未:你什麽時候動心的?

蔣孝期:你帶我開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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