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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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楚禾将那盒子點心翻過來給赫紹煊看,告訴他是個穿粉紅羅裙的少女送來的。
赫紹煊此時往嘴裏送了一塊有肥有瘦還噴香的五花肉,臉上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細細地咀嚼着。
他一雙鳳眸懶懶地瞥了一眼那點心盒子,神色并未有分毫異動:
“人家都送來了,你留着吃呗。”
楚禾扒拉了兩下赫紹煊給她盛的肉,有些不安道:
“那女子像是認識你…一進門就喊你的名字,是不是得去見見?”
赫紹煊又從盤子裏夾起一塊白花花的魚肚肉來,微微眯着眼睛,精确無比地挑了魚刺,扔進她碗裏,幹淨利落地丢下三個字:
“不認識。”
楚禾連忙将自己的碗護到一邊,蹙眉盯着他:
“可是…她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一進門就叫…叫…”
她說着說着,嗓音越來越小,最後小得根本就聽不見。
這倒也不怪楚禾,畢竟那女子一把嬌滴滴的媚嗓,也就勾欄瓦肆裏的娼妓能與之匹敵,不是誰也能随随便便學來的。
只是赫紹煊見她這模樣,倒是來了興趣,微微湊近她問:
“她一進門就叫什麽?”
那三個字憋在楚禾心頭,憋得她一張小臉通紅。
她擡起頭看見赫紹煊眼裏的戲谑,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話都說出口了,斷然沒有退怯的道理。于是楚禾媚着嗓子,顫着聲音,嬌滴滴地喊了一句:
“尤生哥!”
這既綿軟又溫柔的嗓音來自這麽一張嬌豔動人的臉蛋,任憑誰聽了也受不了,就連赫紹煊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收斂了臉上的戲谑,低頭匆匆忙忙地扒了兩口飯,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于是便站起身來拔腿便往外面走去。
楚禾一驚,以為他想起來自己說的是哪個姑娘了,連忙道:
“你的飯還沒吃完呢…也不用這麽急吧?”
赫紹煊頭也不回:
“我去院子裏沖個涼水澡。”
見他徑直走到院子裏的水缸旁邊,将上衣拉下來扔到一旁,用瓢舀着水缸裏的涼水便往身上澆。
楚禾臉一紅,連忙轉過身來,低頭扒飯。
玉齒心不在焉地咬碎了幾粒米,她又忍不住偏過頭去,紅着臉小心翼翼地朝院子裏望了兩眼。
赫紹煊身上生得極白,骨相更是萬裏挑一得好。從楚禾這角度望過去,恰巧能望見他的側身。
從修長挺拔的頸間延伸下來是寬厚結實的肩膀,到腰際卻逐步收緊成完美的線條。
他身上還穿着那條灰蒙蒙的粗布褲子,連腰帶也只有一根樸實無華的布條紮緊了蜂腰,隐隐約約瞧得見腰腹延伸而下的兩道勻稱的溝壑。
楚禾越往下看,心跳便如小兔兒一般撲通撲通地跳。可越是心跳的厲害,眼睛就越沒辦法從他身上移開,像魔怔了一般。
這時候赫紹煊忽然朝她這邊望過來,她連忙将視線從他身上挪開,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只顧着低頭吃碗裏的米飯。
赫紹煊用換下來的粗布衣裳擦幹淨身上的水滴,随意地将它搭在肩上,就這麽赤膊走進了堂屋。
方才被小姑娘那一聲媚嗓激起的熱浪盡數熄滅,赫紹煊此時渾身舒爽,只眼睛帶着一抹淺淺的笑意落在那假裝吃飯的小姑娘身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聽着他腳步越來越近,楚禾臉已經燒成一片,眼睛都不敢擡起來,心裏只巴望着赫紹煊能快點将衣服穿上,別讓她又像着了魔一眼看得挪不開眼睛。
誰知赫紹煊似乎并不急,他站到楚禾身後,故意伸長雙臂掠過她的後背去拿小櫃裏的衣服。
他分毫沒碰着楚禾,可身上溫熱的氣息卻似有若無地拂過楚禾的後背。
他挑了件白的,搖了搖頭,又放了回去,又撿起一件灰的…
楚禾忍無可忍地擡起頭,紅着臉朝他抱怨:
“你早上才換上的那件,這才穿了半日就要換另一件麽?”
“你沒看見麽,都濕得能擰出水珠子了。”
赫紹煊繼續漫不經心地挑着衣服,可唇角卻已經勾起一絲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來。
他最後挑了一件深藍的粗布衣裳,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轉身朝楚禾張開雙臂,極為不要臉地說:
“幫我系扣子。”
楚禾撇開頭,氣鼓鼓地繼續吃着飯:
“不系,你自己系。”
赫紹煊倒也不癡纏,也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慢悠悠地說:
“你不系我今天就這麽敞着懷出去。”
楚禾一聽這話,轉頭怒望着他,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挪到他懷裏。
清清亮亮的水珠兒海挂在那輪廓分明的腰腹上,楚禾也不知怎麽,心裏的怒氣一下便消了,又感覺臉上浮起一層熱浪。
她挪開眼睛,低着腦袋問:
“你下午要去哪?”
赫紹煊倒是不多見地正經了起來:
“前幾日,這附近的螺雲鎮上出了一檔子打架鬥毆的事,死了七八個人。府衙遞上來的卷宗說,是因為姚家村的佃農送到城裏的糧食混了沙子。”
楚禾不由地咂舌:
“糧食裏摻沙子,那也太黑心了。”
赫紹煊罕見地沒有戲弄她,臉上肅然道:
“姚家村的佃農都是老實本分的,我便想着微服私訪一趟螺雲鎮,等回來再看一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楚禾一雙眼睛水亮亮地望着他:
“難不成,你覺得是鎮上的商販故意栽贓的?”
赫紹煊搖了搖頭:
“就算那些商販再貪,他們也知道佃農身上也榨不下油水來。這件事我本來已經命人去調查了,可若是不親自去一趟,心中還是覺得不安。”
楚禾見他難得一副認真的模樣,心下覺得新鮮,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赫紹煊說:
“難不成,這東堯上上下下發生的事情,你都要親自去查探一番才行?”
赫紹煊眯起眼睛來,湊近她問:
“小丫頭,知不知道什麽叫事必躬親?這次的事情雖然小,卻能以小見大,牽扯到農地革新的可行性。”
說到這兒,赫紹煊突然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用力刮了一下:
“懂了麽?”
楚禾委屈地捂着自己泛紅的鼻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吃完了飯,楚禾主動去收拾碗筷,卻被赫紹煊搶先了一步。
他斜着眼睛抛下一句話:
“讓你洗碗估計也洗不幹淨,還是去喂驢吧。”
楚禾一想起來那頭小毛驢的大黑蹄子就發怵。可是赫紹煊既然下了令,她也沒辦法,只好走到外頭的驢棚,抱起草喂起了驢。
等驢吃飽了,赫紹煊也戴着鬥笠準備出發。楚禾看着他那件粗布衣裳還是微微敞着懷,眉頭輕輕蹙了蹙,扯着他的衣角将人拉近了一些,替他仔細系好扣子。
赫紹煊低頭往下看,能瞧見太陽在她臉上撒下的一層粉粉嫩嫩的紅暈,卷翹的睫毛如兩只翩跹的小蝴蝶一般落下淡淡的影子,一張櫻桃小口被她咬得有點兒發紅,讓人浮起一絲低頭采撷的念頭來。
這時候,隔壁宋姐也出來洗刷碗筷,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哎喲,瞧這小媳婦多心疼你,還舍得出門麽?”
楚禾一聽有人來了,連忙松開他的衣襟,低着頭推到一邊去,緊張地扯着自己的袖口。
赫紹煊笑了笑,擡手撫平她鬓角一縷淩亂的碎發:
“舍不得也得出一趟門。我不在,勞煩宋姐多照拂一二。她人笨,我怕她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
楚禾的心跳加快了兩下,擡起頭來小聲說:
“不用麻煩人家照顧…我自己能行的。”
宋姐走過來牽起楚禾的手,一雙眼睛彎彎地:
“她跟我在一處,你放心去便是了。”
赫紹煊這才将小毛驢牽出來,熟練地跳上板車,揚了揚手中的鞭子便揚長而去了。
等赫紹煊走遠了,宋姐這便拉着楚禾往自家走:
“走,來我家嗑瓜子。”
見這盛情難卻,楚禾便也跟她回了家裏。
到了宋姐家裏,楚禾才瞧見床榻上有個半大的奶娃娃在胡亂地踢騰着,口中嗚嗚啊啊地不知在說些什麽。
她忍不住湊過去一看,瞧見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蛋紅撲撲地朝她笑。
宋姐笑着說:
“這是我兒子,剛滿三個月。家裏頭也沒個讀書人,還沒給取名字。這回正好你家尤生回來了,讓他給取個名字。嗳,我可聽說,他可是在青都上過私塾的哩…哎,姐可告訴你,可得看好了你家尤生。在你來之前,這十裏八鄉可多黃花大閨女都惦記着他,你可得把他給抓牢了,別讓他跑了。晌午我聽見姚春桃過來找你了,她沒找你麻煩吧?”
她一連串說了許多,楚禾好容易才插進一句話來:
“她叫姚春桃麽?”
宋姐點了點頭,面露擔心道:
“姚春桃是財主家的女兒,一向被溺愛得過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可惦記尤生惦記好久了,尤生這回冷不丁娶回來個新媳婦,她少不得要嫉恨你…”
宋姐話音沒落,楚禾便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姚春桃帶着哭腔的媚嗓又在外面嚷嚷着:
“尤生哥,你說好的要回來,可怎麽就娶親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說:你們要相信煊哥,他真的是來搞事業的...
爛桃花泛濫成災的時候,他擋也擋不住。
煊哥:(一臉嘲諷)這不是擋住了?
阿禾:(????)為什麽我感覺到了被利用。
煊哥:...幻覺,都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