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教官，請兌現你的承諾

徐焱還真沒吃飽了撐的幹過這事兒。

大熱天的，光是多走幾步都能被汗給浸透了，更不用說跑什麽一萬米。操場上零散分布着十幾個方陣，這會兒是訓練時間，但還是有不少好奇的目光穿過教官們的監視偷偷往他身上瞄。

徐焱覺得自己現在很像一個不要錢的觀賞性動物。

一開始還行，徐焱知道這不是個好糊弄的活兒，所以一直掂量着力氣。他平時也打打籃球什麽的，不過和這一比完全就是小兒科。一圈兩圈輕松，三圈四圈湊合，五圈六圈喘上大氣兒了，到七圈八圈就是勉強往前提着步子。

天上太陽烤着，腳底高溫烘着，徐焱總覺得整個人沒焦也熟了個七八分。心理上說要挺住，生理上就是卡在那道坎兒前面徘徊，恨不得往地上一趴将自己攤成一片鹹魚。

但腦子裏全是沈一霄剛剛那個的笑。

嚣張的、猖狂的、強大的、傲慢的，帶着一點點玩世不恭和一點點無所畏懼。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關系，徐焱看他的時候總覺得他背後在發亮，會有一種“哇哦，真是好耀眼”的錯覺。

——想看那張臉上露出服氣的表情，想得到他的認可，想征服他。

徐焱一邊眯起眼睛不讓汗水滴進來，一邊艱難地喘着氣在心裏決定。

要不怎麽說年輕人，就是有這麽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蠻勁兒。徐焱跑到後來整個人都麻木了，腿根處一抽一抽地發酸發軟，膝蓋打着顫兒好像分分鐘都要跪下去。偏偏點火的那人還站在邊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每次從他那兒跑過都要哔哔兩句。

“十二圈。”

“別跪下了徐三火。”

“十五圈。”

“真慢。”

“還行不行了。”

……

徐焱覺得自己不是被累死的就是被沈一霄給氣死的。很奇怪，因為身體超負荷運作而導致腦袋一陣陣轟鳴，耳邊全是自己劇烈的呼吸聲，周圍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但沈一霄說的每一個字卻清清楚楚地傳進耳朵裏。徐焱就憑一股氣吊着，硬是一圈接一圈跑到視線模糊。

畢竟是有合作關系的大學軍訓，還是得意思意思來走個過場的。部隊那邊來了人，由排長帶着，一行幾個領導在各方陣間巡視，順便聽學校負責人介紹發展近況。領導們忙着展望未來，排長先發現這邊的異狀了，說一聲後幾步小跑過來，将沈一霄拽到旁邊低聲問：“這什麽情況？”

沈一霄正了正帽檐，無所謂道：“不聽話呗，先跑個一萬殺殺性子。”

“這可不是在部隊，一萬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對這些大學生就不好說了。”排長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會不會訓得有點兒過了？”

“放心吧頭兒，我有分寸。”沈一霄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徐焱快要再次經過這裏了，就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徐三火！過來。”

坦白說，徐焱聽到沈一霄叫他的時候感覺世界瞬間亮了起來，腰不疼了腿不酸了走路都能帶風了，還以為是良心發現要減他的刑。徐焱的速度慢下來，走到沈一霄面前時努力夾緊了腿，不想暴露那兒在顫抖：“報……報告沈教官，到！”

沈一霄漫不經心地揚了揚下巴：“累嗎？”

徐焱拿不準他的心思，心裏很想說累炸了，但嘴上還是條件反射地應道：“不累！”

“精神氣兒還挺足。”沈一霄點點頭，“能繼續嗎？”

徐焱察覺出不對味了，可後面一把槍頂着，又不能低頭：“……能。”

“我說什麽來着？現在的大學生也是有骨氣的。”沈一霄朝排長攤攤手，順便逼了他一把，“還有五圈，徐三火，加油。”

徐焱不知道是被誇了還是被嘲了，反正腦子跟團漿糊似的，只知道酷刑還沒結束。他苦哈哈地轉頭跑走，其艱難程度仿佛腰部以下裝的是雙假腿。

“……”當事人都這麽表态了，排長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去巡視下一個方陣。

明明背後退幾步就有一棵樹，沈一霄卻一直站在跑到邊緣裏，任由太陽将他整個人曬得滾燙。他低頭掐了一下時間，心裏不由得有些驚訝：頭一次跑一萬，還是這天氣這速度……勉強合格。

徐焱覺得自己八成是回光返照了，跑到最後一圈的時候甚至還加了一下速。沈一霄就站在終點線的位置，陽光照得他的臉晦暗不明，但那伸出的手卻是實實在在能看見的。

徐焱一頭撞了過去。

沈一霄後退一步穩住，一手抵在他胸口處一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聲音裏難得帶了點不是嘲弄的笑意：“徐三火，這時候跪下可就什麽都沒了。”

“沈教官。”徐焱仿佛沒聽見他在說什麽，微微彎着腰，一手撐在他肩膀上，說話時還不穩的炙熱呼吸像是要把人融化，“請兌現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