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誰？

當塔耳塔洛斯趕到曼珠沙華的所在時，看到的是令他感到憤怒的一幕。一路行來，他看着周圍原本生機勃勃的曼珠沙華，都變得蔫頭蔫腦，已是心急如焚。如今入目大片的曼珠沙華植株被毀，散落一地的紅色花瓣，支離破碎，觸目驚心，讓塔耳塔洛斯在憤怒之餘也被這血紅的凄豔所震憾。那個精靈……塔耳塔洛斯看到了那個向來衣着鮮紅的精靈就那樣傷痕累累、衣着殘破地被那個唇角正泛着得意而邪肆笑意的二代神踩着胸口，周圍充斥着肆虐的破壞毀滅神力。塔耳塔洛斯看到這一幕時，心頓時一糾。他剛想上去解救，就聽到那個二代神卡爾對着已經神志不清的精靈發出一聲諷笑：“呵，你這般弱小，有什麽資格躲避一個神祇？你就算求得了塔耳塔洛斯大神的庇護，又能奈我何？”

那個倒在紅色花瓣中的精靈，那雙平日靈動的眼瞳早已渙散，但即便如此，塔耳塔洛斯依舊看到了他的嘴唇在微微顫動，似乎在呢喃着什麽。雙手也是不甘地握緊，這副模樣讓塔耳塔洛斯看得有些失神，然而就在他要上去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少年神祇時,他分辨出那精靈在呢喃的是“父神卡俄斯”。塔耳塔洛斯被自己分辨出的內容吓了一跳，怔了一會兒。就只在這一會兒，那個二代神卡爾竟是狠狠地在精靈的胸口上一踢。

伴随着一聲痛呼，血液從曼珠沙華的口中噴出，大量的血沿着嘴角落在了他頸部的圍巾上，那條薄紗巾早已被血液混着汗液浸透了。塔耳塔洛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從一旁走了出來，沉喝道：“住手！”

卡爾轉過頭來，驚愕地看着黑袍的塔耳塔洛斯，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到據說身受重傷的塔耳塔洛斯？

然而就在這時，曼珠沙華僅有的一絲理智在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時突然一把抱住了破壞毀滅神卡爾的腳，用僅剩的一絲力氣對塔耳塔洛斯叫道：“塔爾快走！”

這聲虛弱的喊叫讓塔耳塔洛斯心中升起一絲暖意——作為深淵冥土的化身，塔耳塔洛斯生來就強大到不需要任何生靈保護，無論是隕落的厄洛斯還是蓋亞、厄瑞玻斯、倪克斯，他們都必須承認，塔耳塔洛斯是初代神中最強大的存在。也因此，塔耳塔洛斯從未有過受別人保護的感受，從未有過任何一個生靈敢在如此力量與權柄都極大的深淵之神的面前做出保護者的姿态。然而，誰又知道，塔耳塔洛斯的心裏，有那麽一些小小的期待，期待能夠得到別人的保護？塔耳塔洛斯一向平靜的眸子裏一瞬間情緒翻湧着，他怔在了那裏。

而卡爾聽到精靈的話，卻是一邊向曼珠沙華踢出一腳，一邊罵道：“無知的寧芙！”

在卡爾聽到這個寧芙類生靈竟然對塔耳塔洛斯出言不遜，那命令的語氣讓本就有些害怕塔耳塔洛斯怪罪他毀掉大半花田的他覺得這是個可以将罪折功的機會。于是對這個寧芙類生靈毫不留情地将他抱上來的手直接扯了起來，往旁邊狠狠地甩出去。曼珠沙華已經失去意識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塔耳塔洛斯看到這突然的一幕也是吓壞了，他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發了一會兒愣，就發生了這樣的傷害。他立即瞬間移動了過去，在精靈那遍體鱗傷的身體接觸到地面之前，他珍之又珍地将之小心接住。

看到這具被傷得殘破的身體，塔耳塔洛斯只覺得怒火中燒。他從卡俄斯那裏誕生之後，還未曾如此生氣過，他的意念與冥土深淵相連，一瞬間冥土與深淵都變得灼熱。意念一動，出于不想讓其他神祇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他屏蔽了周圍的感知。他轉頭看向已經傻眼的卡爾，冷酷的嗓音向卡爾道：“誰允許你傷害這個精靈的？！”

“塔耳塔洛斯大神……”回過神來的卡爾被塔耳塔洛斯黑眸裏翻湧的可怕情緒給吓得嚅嚅，他心中飛快地尋找着能為自己脫罪的理由。

“你竟敢違背我的神谕，将我置于何地？膽敢毀壞這片花田，該當何罪？！”塔耳塔洛斯喝道。

“不！塔耳塔洛斯大神，請聽我解釋……”卡爾吓得立即跪伏在地上。

塔耳塔洛斯把懷裏的精靈，輕輕地放到他用冥土壘起的高臺上，如果不是害怕自己不自覺會弄疼精靈，他倒是寧願将精靈抱在懷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再次見到精靈時，自己對于這個精靈竟然産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是大地上的海神蓬托斯，他希望能夠看一眼這種被您另眼相待植物。”卡爾決定禍水東引。

“大地？”聽到大地，塔耳塔洛斯不由皺眉，轉過身來，看着卡爾。

“是的。他對我說，您在休養中，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會再次出現。我帶幾株給他，也許您醒來時，花已經重新長好了，這樣您就不會發現了。”卡爾把蓬托斯出賣了個徹底。

“看來，你們都是缺乏管教了。”塔耳塔洛斯陰鸷地看着卡爾。

就在這時，卡爾的顏色突然變得煞白，他的眼睛看着塔耳塔洛斯的方向瞳孔緊縮，手也驚恐地擡起，指着塔耳塔洛斯。塔耳塔洛斯一開始時對卡爾臉色突變有些疑惑，然而很快地，他便意識到卡爾并非因為自己而色變，而是自己身後出現了什麽讓他覺得驚恐的事。他立即回頭，看到了讓他也永生難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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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之地

“怎麽回事？！塔耳塔洛斯在搞什麽？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熱？”蓋亞一邊擦着香汗，一邊抱怨道。

“他生氣了。”厄瑞玻斯說道。

“看來塔耳塔洛斯應該是醒了，看來，他的脾氣還真大。”倪克斯說道，“蓋亞說他脾氣不好，還真是沒有錯。”

“他醒了就好，倪克斯，你感知一下，看看他在哪裏。”厄瑞玻斯說道。

倪克斯立即感知起來，卻是一無所獲，于是道：“他還是不願意讓我們知道他在哪裏。”

“那就算了。”蓋亞說道，“烏拉諾斯，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到大地上去了。”

烏拉諾斯點點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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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耳塔洛斯看着原本躺在由自己用冥土壘起的高臺上的精靈脖頸處的那條絲巾下一道紫色的光射入半空中，形成一個扇形的空中光域。光域中，緩緩地浮現出一條鎖鏈和一把重劍。而此時，那個精靈的身體緩緩地漂浮了起來，他閉着眼睛，長長的黑發散開，在半空中飄蕩着，身上殘破的鮮紅色托加此時更是無風自動。這樣的場景配上那昳麗的容顏，讓塔耳塔洛斯覺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而很快地，塔耳塔洛斯發現那條鎖鏈和那把重劍上面有讓卡爾覺得驚恐的氣息——初代神。

“這是……”塔耳塔洛斯遲疑了一下，他驚訝地看着那個精靈。

鎖鏈和重劍自動飄到曼珠沙華的手中，精靈的身上亮起一絲淡紫的微光，他本能地握上了鎖鏈和劍柄，在他握上兩件物品時，那條鎖鏈突然蹿了出去，把卡爾捆了個結實。卡爾此時早已吓得把身上的那些不可一世忘記，他不知道這個寧芙怎麽會是這麽可怕的角色。

“審……判……”曼珠沙華并沒有睜開眼睛，手上重劍的劍尖指着卡爾。

就在這時，曼珠沙華仿佛脫力一般，又一次軟倒，那柄重劍和那條鎖鏈也發出一聲不甘的嗡鳴，然後消失。塔耳塔洛斯見精靈從半空中落下，立即在冥土上把精靈接住。

“你走吧，如果有一天，讓我從第四個神祇口中聽到這個事，你知道的。”塔耳塔洛斯終究對二代神存了一絲顧念，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絲顧念在未來間接地為曼珠沙華招來了禍事。

早已吓軟了的年輕二代神祇，聽到塔耳塔洛斯的網開一面，立即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個地方，生怕慢了一步就為自己招來死亡。

而塔耳塔洛斯看他離開，手輕輕一揚，冥土裏出一個與塔耳塔洛斯等身的傀儡。

“照看好花田，把一切恢複回來，不要再叫任何人破壞了這兒。有問題的話去神殿找我。”塔耳塔洛斯清冷地為傀儡留下神谕。

塔耳塔洛斯便抱着懷裏的精靈消失，在他看來，精靈如今的狀态并不适合單獨在花田養傷。用神力将精靈裹起，一個瞬移離開了淩亂的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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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深淵之神塔耳塔洛斯的大本營，深淵神殿從未有過客人造訪，一般而言，塔耳塔洛斯不太喜歡別人來打攪他的清靜。就算是和他關系最好的厄洛斯，他也從未帶回神殿過。曼珠沙華可以說是他第一個帶回神殿的生靈，他将精靈放在神殿卧室的床上，手指輕輕劃過精靈姣好的臉。憑心而論，很多寧芙都比神祇要美麗得多。而每個神祇對美欣賞的角度不同，所以，對于塔耳塔洛斯而言，這個精靈是那樣的美麗。這不是突然産生的欣賞，而是從第一眼看到精靈的剪影時就落下的印象。

“你到底是誰呢？曼珠沙華……”幽幽的聲音似疑如嘆的低語，回蕩在深淵神殿唯一的卧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