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罪與判·賴不掉·孽子

曼珠沙華找到烏瑞亞時，看到山巒之神正帶着幾分惬意坐在他追逐蝴蝶而去時的地方，即便一切都正常無比，但曼珠沙華仍舊有一絲不安。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古怪感覺，曼珠沙華就是覺得烏瑞亞身上有種違和感，從他們認識開始烏瑞亞就一直給予曼珠沙華的那種蒼白感，此時似乎變得更加蒼涼了。本就毫無血色的皮膚此時更是近乎透明，讓精靈更是有幾分恐慌，他從未比此時更加确切地感受到一種警報——眼前這個神明已經油盡燈枯了。

“烏瑞亞，”曼珠沙華上前，很擔憂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你還好麽？”

烏瑞亞回頭，看了曼珠沙華一眼，笑了起來，說道：“你那是什麽表情？我現在當然好得不能再好，真的是全所未有的好。”

看到山巒之神笑起來的樣子，似乎剛才的那種蒼涼感都是錯覺。曼珠沙華有點兒迷惑，他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麽，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擔心烏瑞亞的。所以，他不語看着正笑着的山巒之神。

“你給我說了那麽多關于冥域諸神和塔耳塔洛斯大神的事，我還從來沒有對你說過一些大地上的事吧？”烏瑞亞對曼珠沙華的沉默也不以為意，只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将曼珠沙華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後說道，“大約你在冥域聽說過我、蓬托斯和烏拉諾斯的事，我是與蓋亞最為相近的那個，蓋亞對于別的神明來說是怎樣的，我不知道，但對我們三個來說她曾是最好的保護者。”

曼珠沙華安靜地聽着山巒之神的訴說，他不知道山巒之神烏瑞亞想要做什麽。但是他知道烏瑞亞有想要訴說的心願，作為朋友，自然應該好好傾聽。

“曼珠沙華，大約諸神都不知道，當年蓋亞是為了我們才傷了厄洛斯大神的，可我們都沒有想到，厄洛斯大神會就那樣離開了。所以，我知道，我們生來有罪。我不知道蓋亞、烏拉諾斯以及蓬托斯是怎麽想的，但是我知道這一點。不知道為什麽我想向你承認這一點，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步了厄洛斯大神的後塵，我一點也不意外。蓋亞、烏拉諾斯以及蓬托斯在厄洛斯大神那裏的罪由我一力承擔就好。”烏瑞亞溫和地說。

“烏瑞亞，你真的覺得你可以為他們頂罪麽？”曼珠沙華微微低頭垂眸，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聽到這事情之後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催使他說出了這句話。

“不是為他們頂罪，我與他們三個也算是四位一體，他們各自也有一份罪。我也有。”烏瑞亞說道。

“生既是罪，即便生為希望也是如此。”曼珠沙華說道，“烏瑞亞，若我有權柄，便為你向父神求個寬恕。”

聽了這話，烏瑞亞苦笑，他覺得自己怎麽會這麽奇怪，居然對一個毫無權柄的精靈說起這個事。不過，或許也不是全然沒有權柄吧，畢竟這位還是深淵伴神。

“烏瑞亞，厄洛斯的事入我之耳就是終結，你不必擔心這個……”曼珠沙華擡眼看到烏瑞亞的苦笑，也不知是受到了什麽驅使，就這般說道。

很久以後，當曼陀羅華來到奧林匹斯山時，再次想起此時之事，便是輕撫山壁，對伴侶說起此事。他與塔耳塔洛斯嘆道：“烏瑞亞的心腸真是再好不過了，向我坦白，他希望一力承擔，逝者已矣，倒叫我不好再為此發作。”的确如此，諸神的任何罪惡都由裁決神的喜好來審判，入裁決神之耳必有聖判，所以此時曼珠沙華所言之“終結”便是真正的終結了。

“若是不信你，我也不會對你說起此事。”烏瑞亞以為曼珠沙華是在說自己怕他告訴塔耳塔洛斯大神。

“不過，剛才我在追蝴蝶時，感覺到你的氣息不對，可是發生了什麽？”曼珠沙華問道，語氣中帶着幾分試探。

“沒有，就是蓋亞與烏拉諾斯的那幾個尚未成年的二代神，不知是不是偷溜出了大地神殿，來我的地盤撒野，我把他們趕回去了。”烏瑞亞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樣啊……”曼珠沙華眼珠子一轉，“他們是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才讓你如此生氣？竟然把人‘趕’走了？”以曼珠沙華對烏瑞亞的了解，他覺得能讓這位溫和的神明用了“趕回去”這樣的字眼，想必是讓這人生氣了。

“這事和你說說也好，以後記得避着他們，省得你未來惹上他們，讓塔耳塔洛斯大神怒目橫眉。”烏瑞亞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同曼珠沙華說個清楚的，因為那三個少年神明實在是過于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惹上了自己倒還只是一頓皮肉之苦，若是未來惹上這位讓塔耳塔洛斯放在手心上寵着的伴神殿下，那就不是一頓皮肉之苦可以過得去的了。烏瑞亞無論如何都還是一個大地上的神明，于他而言，塔耳塔洛斯大神的恐怖乃是諸神之最，他還是希望蓋亞能夠不去招惹這位。

……

“哈哈哈……烏瑞亞，卡俄斯在上，他們竟然眼拙到那個地步……哈哈哈哈……真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要把你搶回去侍奉他們，哦，卡俄斯啊，連他們的父神烏拉諾斯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哦，這可真是……”聽了烏瑞亞所描述的事情經過之後，曼珠沙華便大聲地笑了起來，覺得蓋亞和烏拉諾斯二代神真是太好玩了，在得到了烏瑞亞的一個無奈的眼神之後，才收了笑聲，繼續說道，“說真的，烏瑞亞，科俄斯的慶祝宴會你不是也有去過嗎？科俄斯也有在，怎麽沒有認出你來？”

“我去得比較遲，到的時候烏拉諾斯已經單獨帶着科俄斯在同蓬托斯說話了，蓋亞也在同塔耳塔洛斯大神、厄瑞玻斯大神以及尼克斯大神說話，然後蓋亞和尼克斯看到我才同我說了兩句，與科俄斯匆匆見了一面，估計他不大記得我了吧。”烏瑞亞說道，“而且，也要他能夠說出話來才行。許是長年受着烏拉諾斯的壓制，科俄斯身為長子竟然連弟弟都壓不過。”

“也是，認真說起來，克利俄斯那孩子倒也是‘識貨’，你的确和蓋亞相像，況且你還是烏拉諾斯那一輩的。”曼珠沙華又是笑了起來，“若是他們還想去向蓋亞與烏拉諾斯那裏哭訴，那就好玩了。”

聽了這話，烏瑞亞的表情驟然放空了一瞬間，然後苦笑道：“應當不會那麽蠢吧？”

“也說不定啊……”曼珠沙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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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

塔耳塔洛斯正一臉還沒有消退下去的緋紅，從神殿的地下室走了上來，心中默默咒罵着父神卡俄斯。這位混沌的化身當真是玩心不淺，什麽都不說就占用了自己的身體，将自己的神識化為蝴蝶。控制蝴蝶去引導曼曼，讓自己的神識被曼曼捉住，那種神識被愛人碰觸的感覺……真的是美妙到讓塔耳塔洛斯無法形容，他敢說，這樣的感受恐怕就算是厄瑞玻斯和烏拉諾斯都不曾得到過。然而，讓塔耳塔洛斯感到難堪的是，這般美妙的感覺竟然成為了卡俄斯口中調侃的料子。

不過，調侃歸調侃，被父神這麽當玩具玩一場，還是有不少好處的。至少塔耳塔洛斯又發現了一個密秘，并且，自然神女看上去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自己的神識上也印上了曼曼的手印，這代表着只要曼曼意識不滅，這手印便不會消失。塔耳塔洛斯覺得自己和曼曼之間，毋論誰先愛上誰，終是自己年長一些，自然是要多考慮些，對曼曼總歸是要多保護、照顧些的。況且，曼曼還未完全融合神格，父神也說了，融合神格是一次新生，他不敢确定，曼曼若是得到了“新生”，會不會忘記自己？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手段來讓未來可能忘記自己的裁決神驗證自己是他所愛之人。

連自己的神識都打上了他的手印，曼珠沙華就算忘記了，但就是想賴也賴不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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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空間

卡俄斯感到長子塔耳塔洛斯已經離開，不由伸了個懶腰，決定小睡一段日子，也許當他再次醒來，就可以看到塔耳塔洛斯與曼珠沙華的後裔了。那可愛的孩子定會是諸神的希望，将為諸神帶去真理。

卡俄斯想自己定然是要給這個可愛的孩子一個非常好的神職的，既要配得上那孩子尊貴的身份，又要展示出自己對那孩子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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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神殿

蓋亞看着鼻青臉腫的科俄斯和克利俄斯，聽了福柏的哭訴。頗有幾分哭笑不得，次子克利俄斯也是太會招惹人了，竟是将烏瑞亞都氣成了這樣。對福柏那帶着過多的個人感*彩的哭訴，蓋亞不為所動——科俄斯和克利俄斯身上的傷是神力所為，住在那片林子裏的神祗只有烏瑞亞，對烏瑞亞，蓋亞是十分了解的。在自己分裂出的三個神明中，烏瑞亞不是最強的，卻是脾氣最好的，能夠将好脾氣的烏瑞亞氣到出手的情況絕對不是福柏所說的“一個無傷大雅的請求”。

“你們說說看，你們自己請求了些什麽？”蓋亞問道。

“不就是讓他來大地神殿來服侍……”話還沒說完，克利俄斯就感到臉上一疼——

“啪！”不知何時，烏拉諾斯竟怒氣沖沖地站在了次子克利俄斯的面前，扇了他一耳光，直斥道：“孽子！他是烏瑞亞！你們是不是也很想讓我去‘服侍’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