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6
孫青帶着季安離開後,季遇繼續低頭收拾着整潔的櫃臺。
之前發生的似乎都沒放在心上。
何禮不放心季遇打了電話過來,季遇報了平安。
電話挂斷後聽着話筒裏面的嘟嘟聲,巨大的孤獨感伴着夜色向她襲來,如一張織的細密的網,不斷的收緊,被緊緊束縛的壓迫感和掙不脫的無力感在這時候被無限放大。
她緊繃的面色終于有了松動,如千裏之堤裂了一個小口子,在下一刻巨大的水壓讓堤壩土崩瓦解,她哭的無聲卻歇斯底裏。
季遇沒有想到蘇南會這麽早過來,淚水生生的被憋回去,那感覺就像風暴來臨前醞釀起滔天巨浪,卻在下一刻突然撥雲見日,巨浪無聲無息變成翻湧的浪花消失在平靜的海面。
蘇南繞過櫃臺走過來,伸手幫她擦了擦臉上殘餘的淚水,拍了拍自己并不寬厚的肩膀,“哭吧,肩膀借你。”
說完輕輕把人拉進懷裏,“阿遇,難過就哭出來。”
季遇後背抵在櫃臺,面前是蘇南的肩膀,雙手慢慢環上他的腰,而後收緊。
頭埋在他肩窩,像是找到了一個支撐,身體随着抽噎不住地顫着。
安靜的房間中只剩下季遇的低低的啜泣聲。
天色漸漸濃重,外面已經黑了下來,燈光在一室黑暗中顯得尤為刺眼。
季遇松開手臂,擡頭啞聲道,“謝謝。”
“我說了是借你的,要還!”蘇南捏了捏她的臉,想讓她開心些。
哭出來的季遇心情也舒暢了幾分,開了燈蘇南這才發現她臉上淡淡的指痕,雙眼眯起,眼中的慵懶蹦出一抹淩厲。
“我帶了飯過來,我媽給她兒媳婦專門做的,嘗嘗看。”兩人坐在沙發上,蘇南揚了揚手中的保溫桶。
她不說他也沒問,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親口告訴他,把傷口完全信任的交給他處理。
“你……剛才說什麽?”季遇拿過兩只碗,剛剛恍惚間聽到蘇南的話卻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我媽給她兒媳婦做的。”蘇南笑着靠在沙發上,雙眼微微上挑,帶着得逞的笑意,單薄寬松的衣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季遇哭的微微紅腫的眼睛驀地瞪大。
她的眼睛是細長的丹鳳眼,又是一層薄薄的單眼皮,這幅哭完的樣子帶着清純,隐隐的有種不自知的媚意在其中流轉。
“你……你……怎麽能瞎說!”季遇伸出嫩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聽起來窘迫的意味多于責怪。
“怎麽,手也牽了,抱也抱了,現在想耍賴不認賬?”蘇南順勢拉過她的手,食指在她手心打着圈,目光微微上挑,看着站在他側面的小姑娘,伸手一勾,把她勾進懷裏,“嗯?這樣跟耍流氓有什麽區別?我可是良家子弟!”
“你怎麽這麽惡劣!”季遇掙紮着站起來,按在腰間的手卻緊緊的锢着她。
“現在才發現?”笑意在桃花眼中流轉,眼中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晚了!”
季遇不說話算是默許了他的動作。
“乖乖讓我抱着我就不幹別的。”蘇南頓了一下,用緩慢撩人的語氣說道,“你想啊,月黑風高,孤男寡女的,萬一……”
“吃飯吧。”為了避免他再說出什麽羞人的話,季遇及時打斷了他的話。
“好。”這樣應着,腰間的手卻沒放開,“我看着你吃。”
蘇南是吃了飯來的,一個小小的保溫桶哪裏能盛下他的飯量,空着的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支着頭,目光溫柔的盯着季遇。
就着這姿勢,季遇如坐針氈的吃完了這頓飯,舔了舔唇角,“我……吃完了。”
“嗯。”蘇南沒有動,靜靜地笑着看她。
季遇臉上發燙,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了。”
随着手下的眼睛一張一合,長長的睫毛在掌心刮蹭着,癢癢的,放佛有人拿羽毛輕輕撥動了一下心髒。
季遇站起身,“我……我去刷碗。”
蘇南手上一用力就把人拉下來,季遇又落回了他懷裏,蘇南雙手環着她的腰,臉貼着她微微紅腫的臉,肌膚相觸,溫軟滑膩,滿足的輕嘆一聲,“還疼嗎?”
在他貼上來的時候季遇身體一僵,眼中飛快的閃過複雜。
感受到他輕柔的安慰,這才放松下來,“不疼。”
蘇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人抱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阿遇,你心情有沒有好了點?”
季遇敏感的避着他噴灑在耳廓以及頸間的熱氣,控制住紊亂的心跳,抿了抿唇,點頭,“我很開心。”
蘇南輕笑了一聲,近距離觀察着她耳根爬上的粉紅。
啧,這害羞的性子還有待好好打磨啊!
見她這幅如坐針氈的樣子吊着嘴角,對着耳廓輕輕吹了口氣。
季遇身子一顫想要逃離,卻被環在腰間的手攔住去路,心跳如擂鼓,慌張無措,卻又不得不靠在他懷裏。
“你求饒,我就放開手。”惡魔般的聲音鑽進冒着熱氣的耳孔,這下,水壺徹底開了,呼哧呼哧的冒着熱氣。
“蘇南,放開我。”季遇偏過頭,卻露出了修長而白皙的脖頸,随着她的動作帶出優美的弧度。
“不夠。”環在腰間的手收的更緊,恨不得把她揉在身體裏,盯着那一小段白皙無暇的脖頸,躍躍欲試的舔了舔嘴角,好想咬一口……
不過,不急,早晚有一天他要連本帶利的吃回來。
“蘇南……”季遇無奈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蘇南靠近她耳後色氣滿滿的吸了口氣,她身上的清甜在他肺裏滾了一圈才心滿意足的放開。
季遇頭重腳輕的逃離。
蘇南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的痞氣十足。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手臂搭着靠背。
角落的玻璃窗上貼着一張黝黑的臉,像是從鍋底扒下一層灰來胡亂的抹在玻璃上,單單摳出兩只眼睛的位置,季遇一出來不小心瞥到的就是這樣一張在角落裏如同鬼魅的臉,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
那人頭發蓬亂,臉上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膚色,一雙渾濁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的人頭皮發麻,枯瘦的手指按在幹淨的玻璃上,皺巴巴的皮膚包裹着骨頭,指縫中殘留着黑黑的污泥,在幹淨的玻璃上留下一個似枯骨沾了灰按上去的手印。
季遇被他盯着,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撞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蘇南懷裏。
他單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攬過她的肩膀,把他往懷裏帶了帶,眯着眼看向那人待的方向。
有了蘇南,季遇膽子也大了起來。
是人是鬼總要搞清楚,不然晚上肯定睡不好。
季遇拉開門,冷風随着她的動作鑽進來,讓人不禁瑟縮了一下。
站在門口偏頭看去,那人衣着破爛,這樣的天氣雖然冷但不像冬天那麽凜冽,那人卻穿着一件黑油油的棉衣,裏面的棉絮還透過幾個大洞露出來,像是被什麽利器撕扯開的。
是人不是鬼,季遇松了口氣,看樣子是個流浪漢。
走進一看,身上還沾着零星的樹葉,還有明顯的灰塵,不知道從哪裏滾了一圈。
蘇南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卻沒有阻止她。
流浪漢木然的看着兩個人走過來,渾濁的眼球沒有波動,只是敲了敲手中殘破的碗。
原來是餓了。
季遇沒由來的心頭一酸,偏頭看了眼蘇南。
“沒見過。”蘇南搖搖頭,他從小混跡這一塊,大大小小的混混和乞丐就算是沒有接觸過的也差不多能夠掰着手指頭數上來。
而這個人,他從來沒見過。
季遇點點頭,看來是個外來流浪漢。
現在,就算是乞丐也要分個三六九等,季遇親眼見過一個身體健全的乞丐從每條街上的乞丐本就不多的錢碗中拿過大部分的錢,只留下五毛和一塊的零星幾張。
那些人中大部分是手腳殘缺或者有隐疾的人,在這一帶混卻不得不要服從這裏的規定,還要受當地混混的任意欺負。
季遇嘆了口氣,本地的乞丐在這裏都這麽艱難,外來的流浪漢想必連立足之地都沒有,所以才敢到這條街上吧。
這條街是一條商業街,不算是s市最繁華的地段卻也寸土寸金,相當于s市的門面,上面哪裏會讓這些流浪漢和乞丐破壞市容。
在這一帶,連小攤小販都不準存在,更不要提乞丐流浪漢這類人。
這些人大都有自己固定的安居點,或是廢棄的下水道,或是橋墩下臨時幾個木板搭建的房間,這還算好的,大多是饑一頓飽一頓,以地為床以天為被。
“你等等。”季遇說了一聲跑回店裏把自己做的晚餐拿出來,放在他面前,“拿去吃吧,還是熱的,以後不要出現在這條街了,會被城管打的。”
那人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渾濁的眼球動了動,目光落在幹淨的碗上,再擡起頭時眼中蘊着淚,不過被他亂蓬蓬的頭發遮住,季遇并沒有看到。
流浪漢幹枯的手指捧着瓷白的碗,上面印上了髒髒的印記,佝偻着身體走進了小巷,一邊警惕的觀察着周圍,一邊飛快的吞咽着碗中的飯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