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細心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宋語又在吃瓜。
好吧, 她今天沒有吃瓜。
熟悉的大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建築，熟悉的樓梯。
推開最上方的一扇門, 熟悉的閣樓，熟悉的玻璃頂。
宋旭靜靜的伫立在窗前，深吸一口氣, 扯着嗓子喊道：“宋！語！你自己想做避雷針就算了！別拉着陸言一起！人家傷剛好禁不起你瞎折騰！他現在嬌貴着呢！”
宋語雙手托着下巴, 意味深長的看了陸言一眼，得意的伸出一只手：“怎麽樣？除了最後一句其他一字不差吧？願賭服輸，錢包交出來。”
陸言抽了抽嘴角，默默從兜裏拿出錢包，乖乖放了上去。
宋語毫不客氣的抽出一張五元紙幣：“既然有一句沒有說對, 看在你是老客戶的面子上打個對折吧, 這次就拿你五塊好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陸言越發覺得這位傳說中的宋家三小姐跟傳說中很不一樣。
怎麽說呢？總覺得有點……孩子氣。
這些天，他經常莫名其妙的參與進了宋語的賭局，然後理所當然的輸了，最後面無表情的上交錢包。但她也不是真的要錢, 拿的面額都是一元、五元，最多十元。第一次的時候，因為陸言的錢包裏最小面額是五十，宋語就跑回房裏拿了只筆, 認認真真寫了張欠條要他簽字。
更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是，每次等宋語贏的錢湊夠一百了，她就會買一個恰好一百元的東西送給陸言。
最開始，陸言覺得很惶恐。
因為按照宋家人草木皆兵的态度來看，他覺得自己應該活不長了。
但不可思議的是，宋家人什麽都沒說，甚至……看向他的目光中隐隐有些同情，對他也越發溫柔了，還時不時的問問他最近身體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面對宋家人這樣匪夷所思的态度，陸言表示：他現在不僅惶恐他還有點害怕。
當他去找宋旭詢問的時候，對方那種支支吾吾的說辭，讓他更加害怕了。
于是，某一天，陸言實在受不了這種煎熬，跑去問宋語到底怎麽回事。
宋語沉思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其實我跟爺爺一樣，有點收藏癖，不過我收藏的那些東西吧……有些可能？不太幹淨？然後我很好奇它們會對普通人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就借着打賭的名義送了很多給二哥，當我把研究報告給他看的時候，他居然去跟爺爺他們告狀，說我欺負他。這之後……大家好像都不願意收我送的東西了，所以我就消停了一段時間。現在你過來了，我又在給你送東西，爺爺他們可能覺得我把你當新的研究對象了吧。”
陸言聽完腦子裏突然想起了那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宋語察覺到他的僵硬，眼珠轉了轉，笑道：“你現在還是傷患，我給你的東西都是有助于身體恢複的，放心啦。”
陸言覺得更加不放心了，她以為他沒聽出來她的言外之意嗎？說來說去還不是把他當成研究對象了嗎！
他第一次這樣強烈的希望自己的病慢點好。
宋語看着陸言生無可戀的表情覺得好笑，她才不會說其實她真的沒有研究他的意思，那些東西，充其量只能算是對他的感謝。雖然還是用他的錢買的，嗯。
也許是因為這個五塊錢加上去又湊夠了一百，宋語心情極佳，面對宋旭的怒吼意外多了幾分耐心：“馬上下來。”說罷，眼含笑意的看向陸言，伸出一只手：“嬌貴的陸先生，需要我扶一下您嗎？”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種話，陸言一定分分鐘甩臉色。但在習慣了之後，陸言覺得，對于這樣的宋語，只要無視就好了。
于是，他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的起身，率先離開，把依舊伸着手的宋語直接晾在了那兒。
第一次被無視的如此徹底，宋語讪讪的把手收了回來，摸了摸鼻頭，輕輕嘆了口氣，嘀咕道：“怎麽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了……唔、一定是顧伯給慣得。”
宋旭待宋語下來之後敲了敲她的腦袋：“你怎麽想的？陸言昨天剛擺脫了拐杖，你今天就想讓他撿起來？胡鬧。”
宋語揉了揉被敲的地方，有些不高興：“我都特意把活梯搬來了，怎麽可能摔到他啦。”
宋旭拒絕接受她的解釋，兇巴巴但并沒有任何威懾力的瞪了她一眼：“下次不許做這麽危險的事！”
宋語并不理會，而是換了個話題：“對了，蕭家那邊到底怎麽說？确定是明天？”
提到這個宋旭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誰知道呢，說要見你的也是她，說不行的也是她，反反複複好幾次了，不是我說，你別理她了。”
宋語忍不住笑了笑，話中帶了幾分揶揄：“喲，之前不是還把人家誇成了一朵花，現在就嫌棄成這樣……啧啧啧，真是薄情寡義。”
宋旭憤憤的瞪了她一眼：“我這是在為誰打抱不平？你個沒良心的。而且之前我也沒誇吧？就是如實跟你彙報了一下大衆印象，這種話本來就不可信。我又沒接觸過蕭家，怎麽可能知道她實際上是這種性格。早知道會這樣，最開始我就幫你拒絕她，才不去煩你呢。”
陸言遲疑道：“不過這件事也挺奇怪的，蕭家大小姐的口碑确實一直很好，就算是裝的，沒理由現在對着宋家甩臉色啊。”
宋旭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誰知道呢，我也搞不懂。而且如果真的定了是明天，我就更不放心了。明天開始我要跟大哥去國外出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擔心……”
“擔心蕭家是特意挑的這個時間？”陸言接道。
“嗯。”宋旭忍不住啧了一聲，“果然還是幫你拒了吧，小語？”
“不用。”宋語淡淡道，“那位蕭家的大小姐越是這樣，我倒越是好奇。”
宋旭欲言又止，看了看宋語又看了看陸言：“陸言啊，要不這次你陪一下小語？偵探所那邊的情況你也清楚，她如果要查什麽你可以幫幫忙，遇到解決不了的就聯系我。”
陸言向宋語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宋語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行啊。”
宋旭感覺稍微放心了一點：“哎、那你小心點。家裏的保镖随你差遣，出去至少帶兩個，上次……”
宋語知道上次的事吓到他了，立刻保證道：“好啦，我知道，我會多注意。”
宋旭一聽這種輕飄飄的語氣，覺得更加不放心了，便改其道而行之，把陸言拽到一旁絮絮叨叨的叮囑起來。從喜歡喝的礦泉水牌子說到喜歡穿的衣服，從看書喜歡抓只筆說到出門喜歡帶奇怪的東西，從記事起的回憶說到現在不聽話不聽勸任性毒舌為所欲為。
宋語看話題越跑越騙，忍不住打斷：“差不多就可以了，而且你說的有些都不對。”
宋旭震驚：“哪裏不對！”
宋語無奈的聳了聳肩：“第一個就錯了。我喜歡的礦泉水牌子。”
宋旭疑惑道：“不是農夫山泉？我看你每次都買那個啊。”
“只是因為那個到處都有。”宋語翻了個白眼，“而且那個便宜啊，礦泉水嘛，喝起來都差不多的。”
“那你最喜歡的是什麽？”宋旭好奇道。
“……昆侖山吧？”陸言遲疑道，“好像只有昆侖山你會拿回房裏喝。”
宋語眨了眨眼，她沒想到陸言居然這麽細心，或者說……察言觀色的本領這麽強？她确實比較喜歡昆侖山，尤其喜歡它的瓶子，明明很簡約但莫名很戳她的點。最前方的細口比其他瓶子都要長，透過光看，顯得格外玲珑剔透。
顧伯也是知道這點的，因為出現在宋語房間垃圾桶裏的礦泉水瓶，只有昆侖山。
宋旭明顯被驚到了：“真的嗎？”
宋語無奈的笑了笑：“是。”
宋旭伸手推開陸言，有些神色恍惚：“我……居然輸了……”
宋語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強壓下|體內的暴力因子，面目慈善的按住了宋旭的肩膀：“輸什麽輸，別整天瞎想瞎想的。上次讓你給我一份蕭家的資料什麽時候給我？我跟他們不熟啊得先了解一下。”
宋旭立刻回神：“在我房裏呢！一會兒就拿給你！話說你真不打算拒絕？”
宋語輕笑一聲：“你想啊，這件事其實處處透着古怪。口碑良好的蕭家大小姐來找我，說明肯定是遇到了什麽奇怪的事。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會迫不及待的想解決問題。但對方卻一拖再拖，前幾次還說不用了，沒多久又打電話過來道歉。”
“你就沒想過……這其實是兩個人嗎？或者……一人一鬼？”
宋旭：“……”
陸言：“……”
這一刻，宋旭慶幸自己可以置身事外。陸言又一次想起了那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嗯，還可以加個橫批：人生苦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