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魔王與第一神
有關于這一片大陸上的雨季, 一般都會跟着獸潮挂上關系。
公歷和另外一個算法的的歷法幾乎是并立而存在,在這裏生存的人們, 一邊用公歷計算時間,假日, 工作和休息, 另外一邊則是用陰歷計算着季節,耕種, 還有就是……獸潮的到來時間。
不得不說, 其實就習慣來說,魔獸的生活習慣還是更加貼近于一般獸類的生活習慣。冬日的時候相對而言的減少活動,當春季來臨的時候, 開始蠢蠢欲動。
冬季意味着枯萎,食物減少, 按照教會研究員的說法就是,在冬季的時候, 魔獸的動向是跟着自然的季節趨勢而同步的,并且……他們還認為, 魔獸大多會在冬季繁衍後代, 而春季之時,則是開始狩獵并且教會後代攻擊的技巧。
“有點意思。”
伊讓坐在逐漸擴大的地下室裏看書——當然, 書籍這種東西并不是他買來的,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整個城市的布局是什麽樣的。
但是就像他之前所說的, 他有的是幫手。
自從雷恩如伊讓所說去了帝都學院之後, 這裏的所有權, 在各種意義上,已經從“雷恩·米爾頓所有”變成了“伊讓所有”。
這幾天過去,種下的抹灰孢子已經長出來了一片。
最開始種下而且最先長出來的那個,已經變成了仿佛擁有人類四肢,卻頭部像個孢子的奇怪生物。
它看起來灰撲撲地,就分類而言,似乎可以和當初那一朵魔骨水晶蘭劃分為一類。
“看起來這麽幾年下來,他們也是找到一些有趣的規律的。”這一本書的大致內容已經差不多看過了,伊讓手蓋上了書頁,有些無趣的戳了戳封面。
話說到這裏,伊讓順便側頭看了一眼地上正吃力的擡着一摞書籍的灰孢子,并沒有從那張空白的臉上看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來。
這一次的孢子不得不說因為等級太過低下,而等級上限也不怎麽高,所以就算是被伊讓賦予了意識,最終的形态也就那個樣。
基本上只能夠默不作聲的按照伊讓的吩咐做事,說話這種事情就完全沒有什麽好期待的了。
稍稍有點嫌棄,但是能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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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讓覺得自己可能染上了一個不是很好的習慣——就是習慣身邊熱鬧得久了,就重新變得安靜了反而不怎麽習慣了。
“……已經挖了多少了?”
原本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的“地下室”,現在大約不能再用地下室來形容了。
繁衍出巨大數量的孢子們機械的勞動,而後依靠着土系魔力元素的加持,地下室已經被擴大到不知道是怎樣的地步了。
空出來的地面只有一些孤零零的植物,而後出了拟态光源之外,就什麽都沒有。
不能回答的灰孢子遞上一張圖紙在伊讓面前,意思再明顯不過。
伊讓接過了圖紙,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了一大堆的數據。
而總結下來就是,這幾天下來,它們将這整個城市的地下五分之一的面積給掏空了。
這麽看起來,應該是個很大的範圍了啊。
想到這裏,伊讓覺得自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空間有了,可是若沒有東西的話,作為勇者闖關的游樂場,就未免會有些沒有意思。
想到這裏,就覺得應該再出門轉轉了。
怎麽說呢?
将手中的圖紙遞了回去,伊讓再看了一眼面前空曠無邊的空間,忽然覺得想要找點有趣的事情來做。
他原本是無比确定的,當初他向着羅斯米爾·多亞特許諾之後,自己并不應該這麽早醒過來的。
結果事情并沒有按照他預想的發展的話,那麽就必然按照另外的人所希望的發展了。
“繼續按照原計劃做下去。”伊讓對着面前的灰孢子這麽交代着,沒有什麽特別變化的語調,後者卻再接過遞過來的圖紙之時,控制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之後仰着它那張沒有五官的臉迷茫的看着伊讓。
後者只是臉上挂着笑容離開了這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并不準備對着不會說話的灰孢子解釋什麽。
他曾經想要毀掉這個世界,哪怕是他親手一點點創造出來的世界。
雨季集中在春季中旬,從雷恩的小破屋推門走出來時,外面又一次在下着雨。這一次伊讓有了新購進的雨具,走出去的時候,并沒有什麽特別顯眼的行為。
走出貧民區,伊讓站在街道上,看着今天相比之前幾天稍稍多了一些人在街上來往。這裏不遠處可以看到這座城市的城牆,和在附近整齊走過的巡街衛兵。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伊讓握着雨具的手摩挲着指尖,而後輕輕擡手敲了敲嘴角,他遠遠地看到遠處的城牆邊站着的人,金白相間的衣袍,金色的頭發。
還有完全沒有變化的面容。
只要一眼,就能夠看得到時間掌管者有意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他身上的時間是停止的。
——蘇格拉,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小把戲,你知道嗎?
……
今天的天氣簡直糟糕。
之前的雨季還能夠說的是有雨停的時候,但是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下個沒完那樣。
作為主教的羅斯米爾回到教會的時候,就算是有魔法加持,身上的衣服卻也不可避免的摸起來有些潮濕。
身邊的侍女幫忙遞上毛巾及新的衣服,剛剛換過衣服之後,就又有敲門的聲音響起,“主教大人。”
“……”原本剛剛拿起一本筆記的羅斯米爾略微頓了頓手,随之只是皺了眉頭,放下手裏的東西。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而後才開口道:“進來。”
門外守着的侍女向着來人點了點頭,而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打開了門。
來訪者略微向着這位侍女點頭,之後才緩步走進房間內。
“多亞特主教。”
“哦,是你啊。”
之前還略顯得緊繃的面容,在看清對方面容之後,随機放松了幾分。羅斯米爾的态度也不如一開始的疏離,顯得放松了許多。
“是——密林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嗎?”
來人是艾爾羅,現任的教會騎士團團長——當然,還有若幹年前的,挂着的騎士團前團長的稱謂的也是他。
此時身上穿着的铠甲并不方便坐下,是以現在羅斯米爾同艾爾羅兩人都是站着的。
“說不上是異動,只是今年的魔獸依舊如去年一樣,行動相對以前有些過分活躍。城裏已經做好準備了嗎?今年卡西特雅還是有可能會遭遇突然襲擊。”艾爾羅一板一眼的訴說着目前的可能,但是卻是一些不怎麽确定的話。
這幾年來,魔獸卻是都在過分異動。
而且就攻擊性來說,也是一年比一年更加兇狠。
按照教會內部分析而沒有公布的一個猜測來看,結論是它們在進化,而且是以一種非常迅速的方式。
這種情況,是從預言者那裏确切得到答案:他們殺掉的并不是背叛者的靈魂碎皮,而是降臨的背叛者,之後才開始出現的情況。
當時教會高層法師辛西娅堅持認為,事情會變成這樣,是這個行為冒犯了伊讓而導致的。她認為,第一神已經被第一神使殺掉,第一神隕落再沒有出現,而伊讓卻再次降臨,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伊讓是新的主宰,而教會的這些凡人卻還看不清事實。
而另外的教會高層則認為,辛西娅是個異類。
“……”
“怎麽了,多亞特主教?”
交談進行的并不算快速。
窗外此時看起來略顯晦暗的天氣,讓房間裏的光線并不明朗。之前說的話剛剛結束,原本要繼續說出來的內容稍稍停頓了一下,看着羅斯米爾擡手按太陽穴的動作,艾爾羅原本想要說的話轉了回去,反而随口問了一句。
“沒什麽,想了些陳年舊事。”
羅斯米爾敷衍的回答了一句,之後又繼續剛剛的話題:“那你認為事情要怎麽辦?”
一想起這些事情,羅斯米爾就覺得頭疼。當年的辛西娅再和教會高層鬧崩之後,帶着整個教會法師團出走,之後前去了北方高山的宮殿,殺掉了唯一還對于世間有所回應的從神神明預言者。
在後來,他們開始宣揚有關于伊讓的事情,讓所謂的新教出現。
之後,鬧了個沒玩沒了。
上一任主教死于那群人的暗殺,他們吸收了大陸上大部分的法師和煉金師,基本上這邊戰鬥力只剩下騎士和戰士的教會,在那年的獸潮之中損失慘重。
幾乎可以說差一點就要被如此打擊錘進歷史塵埃之中。
直到後來,由多亞特家還在教會擔任高層教員的族人提議,羅斯米爾成為了新主教,同年沒有多久,他發現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他的身體裏,意識的深處,有另外一個人在漸漸蘇醒。
這件事情簡直就像是個惡意的玩笑。
“嗯,我的意思是,和新教的人聯合起來。”鑒于羅斯米爾并不準備在他的事情上多說,艾爾羅也沒有繼續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口舌的意思,非常直接的放棄這個話題,轉回之前要說的話:“幾乎大部分的法師都多多少少的和新教的人員有所關系,而且,前幾年您不是已經同對方談好了嗎?”
上一任主教死後,羅斯米爾上任沒多久,就同辛西娅那一邊取得了和解。
——雖然那并算不上是什麽和解。
對方當年也在博爾特頓,她相對而言明白事情到底是如何,同樣的也知道羅斯米爾的身份和情況。
按照真實情況來說,辛西娅與其說是同教會和解,不如說她是同羅斯米爾和解。
——她認為羅斯米爾擁有伊讓的眷顧,雖然他如此忤逆,卻還是得到眷顧。
這種情況之下,她就不準備同羅斯米爾擰着來。
“那麽,他們是和你聯系了?”事情說道這種地步,也就差不多明白了到底是什麽意思。羅斯米爾稍稍梳理一下也就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這件事情你有把握嗎?”
“是。”艾爾羅回答的簡短。
沒什麽好說的羅斯米爾只是點頭,“那事情就這樣,交給你安排了。”
“那麽,在下告辭。”
事情就這麽說好了,之後沒有什麽多餘的話,艾爾羅得到了确定回答之後,轉頭就走。羅斯米爾看着,也提不起多跟他絮叨些什麽的念頭。
直到對方離開房間,周圍就這麽安靜了下來。
整個房間裏只能聽到的是屋外落雨的聲音。
羅斯米爾再次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剛剛翻開,卻發現從前就沒有安靜過的魔力筆記本,今天出奇的安靜,剛剛準備拍拍她好好問一下是怎麽了,他打開的扉頁上,飛快的閃過了一派金色的字符——
【他醒過來了。】
沒有開窗的房間裏忽然起了風,羅斯米爾略微警覺,猛然回過頭去,他忽然聽到從心底冒出來的聲音,一點點從腦海之中的一個意識,漸漸變成了可以真真切切的聽到聲音,“前幾天你不是覺得城裏的魔力元素忽然活躍的奇怪嗎?”
“……”
捏緊了手裏的筆記本,羅斯米爾咽了一口口水,他有幾分僵硬的站在書桌旁的位子,沒有作聲回應,只是聽着那個仿佛從他身體裏一點點脫離出來的聲音。
“還有你那個族人突然再次燃起的魂火。”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輕飄飄地,像是在空氣之中揚動的羽毛,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卻有種讓人不得反駁,同時不得不聽下去的感覺。
羅斯米爾一再僵硬了臉上的表情,他視線挪到了別的地方,低聲道:“也許是別的原因……”
“也許我比你知道的事情應該,更多一點?”那個聲音卻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這麽說着話的時候,仿佛都能夠憑借着聲音描畫出他此時好脾氣的樣子,羅斯米爾甚至覺得,他會帶着和伊讓相似的笑容,雲淡風輕,高高在上地,将一切不看在眼中,卻将一切運籌帷幄。
那般模樣,是跟他見過的預言者完全不一樣的。
世間一切對于他們來說,大約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而已吧?不論在他們看來是如何的苦惱,他們都覺得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這就是聖典之中,一直同伊讓書寫在一起的那個存在嗎?
羅斯米爾想到這裏,不得不低頭,被壓制了氣勢,忽然之間都沒有辦法生出半點脾氣,只能低聲回應道:“是我失言了,請原諒我,蘇格拉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