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節課，則是在上午十點
其來的輿論風暴，幾乎發展為争對洛絡的網絡暴力。
洛絡上課時沒看手機，但她明顯感受到，周圍的學生看向她和桃夭的表情似乎變得奇怪了起來。
下課鈴打響的一瞬間，洛絡就接到店長的電話：“小洛總，能立馬來一趟店裏嗎？”
“好，我過來之後再說。”洛絡聽出店長語氣中的急迫，沒有多問。
才挂電話，班上幾個男生就圍過來，劉同川直接走到洛絡面前，想拍拍她的肩膀，又覺得不合适，最後只摸了摸鼻子，說：“洛絡，網上那些傻-逼發的東西你別在意，我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對，洛絡！我們幫你罵回去。”後面一個男生附和道，“他們算什麽東西啊，就知道在網上跳腳，有本事來班上對線啊。”
洛絡皺眉。
聯系到剛才店長緊迫的語氣，她隐隐猜到些什麽了。
桃夭眉頭也緊緊蹙起，眼眸垂下，閃過一絲戾氣。
洛絡察覺到什麽，轉身牽上桃夭的手，安慰道：“沒關系的，我們先回店裏看看。”
桃夭擡眸時，眼神已經清亮起來。
“嗯嗯。”
現在是下午六點，按理說，正是生意最好的時段之一，然而今天店裏明顯冷清了許多。周圍路過的人甚至對着店鋪一陣指指點點，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
洛絡沉下臉，拉着桃夭一同走進店裏。
兩人還是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下，很快，店長就朝她們走了過來。
洛絡直接問：“網上出了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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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發帖造謠說，在我們店的抹茶奶蓋裏發現了蟑螂……”店主眉頭緊鎖。
“帖子呢？”洛絡問。
這時的洛絡板着臉，氣質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竟隐隐透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上位者氣勢。
“我截了圖，這就發給你。”
店主沒有直接發論壇鏈接，是害怕洛絡看到裏邊的人身攻擊言論，影響到她的心情。
小洛總嚴肅起來雖然的确有股霸道總裁的氣勢，但平日裏就像一朵嬌花似的，雖然偶爾有些神經質，但更多時候還是惹人憐惜。
洛絡點開截圖，很自然地将手機往桃夭那邊送了送，桃夭也将小腦袋湊過來，和洛絡一起看截圖上的內容。
店主在一旁說道：“這種情況有兩種解決方法，一是報警，二是我們道歉，給出賠償……”
“我看看今天上午的監控。”洛絡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凝眉道。
芳菲的宣傳的一大方向就是“綠色、健康”，為了達到這一點，除了在食材和運輸鏈上下功夫，洛絡還特意在甜品和奶茶的制作區域安裝了監控。只是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能用得上。
點開監控後，洛絡又思考道：“黃姐姐，麻煩你查一下賬，看看我們今天上午賣出去了幾杯抹茶奶蓋，都是在什麽時候賣出去的。”
“好。”店主那邊很快出了結果。
芳菲剛開業的這段時間，主打的是“桃花”系列的活動，賣出去也大多是相關口味。而抹茶奶蓋，今天上午一共只賣出去八杯。
洛絡認認真真看了每一杯的制作過程，然後又調出收銀臺的監控，仔細對比。
最後她關上監控，淡淡道：“報警吧。”
那八杯抹茶裏，絕對沒有一杯混進了奇怪的東西。而且洛絡在收銀監控裏，還看見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人影。
店主沒有猶豫，直接撥通報警電話說明情況。
在等待警察來的這段時間裏，洛絡将那幾杯奶茶的制作過程單獨截出來，又将相應的付款人的錄像截出來，放在同一個文件夾裏。
這期間，桃夭一直安靜地趴在一旁，腦袋偏向玻璃窗外，漆黑的眸子裏混沌不定，眉頭也不時緊緊蹙起。
大學城周圍的警員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鐘，就有專員趕了過來。
警察了解情況後，表示可以回警局查ip，不過需要店裏有人一塊兒過去。
最後洛絡、桃夭和店長一塊兒坐進了警局裏。
幾分鐘後，結果出來了，最開始發帖造謠的那人，果然是戴舒宇。警察又順着查了查發帖對洛絡進行人身攻擊、造謠的那幾個帖子ip，幾乎全是孟妍和戴舒宇發的。
真相大白。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真的從警察口中聽到結果時，洛絡還是差點兒沒被氣笑。
這對情侶怎麽就這麽——又蠢又壞呢？
……
孟妍和戴舒宇接到警察電話時，正在火鍋店裏慶祝。剛開始兩人還不信，以為遇到了詐騙電話，罵罵咧咧地挂斷電話後，繼續喜滋滋地刷論壇吃火鍋。
然而幾分鐘後，兩人分別接到了教務處和班主任的電話。
這下他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兩張被火鍋熏得通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眼神也慌亂起來。
兩人顫巍巍趕到警局時，洛大小姐正翹着二郎腿坐着。
店主坐在洛絡左邊，正在剝砂糖橘，警察叔叔送給她們吃的，純甜。
剝好後，店主将橘子遞給洛絡，洛絡先給她右邊的桃夭喂了一瓣，才慢條斯理地自己吃了一瓣。
這場面……說不出的怪異。
就好像中間坐着的是目中無人的小皇帝，左邊是萬人之上的宰相，右邊是小皇帝的寵妃？
戴舒宇将心裏荒唐的想法壓下去，讪讪地收回目光。
孟妍跟在他身後，表情慌亂。她下意識看向桃夭，這個陰森森的女孩幾乎和洛絡形影不離，這段時間給了她不少驚吓。不過今天的桃夭卻沒有陰着臉，神色反而十分乖巧。
偏偏這樣，孟妍卻覺得更詭異了些，不自覺地又往戴舒宇身後縮了縮。
慢吞吞吃完砂糖橘，洛絡才仰頭看向戴孟二人。明明她才是坐着的那個，卻硬生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在警察的示意下，兩人和洛絡她們相對而坐。
洛絡身子朝前微傾，不具攻擊性的桃花眼中蘊着笑意，卻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兩位同學，基本情況呢，你們應該都聽警察叔叔說了。”洛絡頓了頓，“所以現在我們直接來聊解決方案，好不好？”
戴舒宇艱難地“嗯”了一聲，喉嚨微微起伏。
“第一個方法呢，公了，警察局這邊給你們相應的懲罰，學校應該也會給出處分。第二種呢，私了——”
洛絡的話在嘴裏打了個圈兒，不繼續說下去了，只直直盯着兩人，笑意未曾褪去。
孟妍和戴舒宇慌亂地對視一眼，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我們選私了！”
孟妍更是低下頭，顫抖道：“洛絡我們錯了，對、對不起，你放過我們吧！”
他們兩個都沒有背景，如果選擇公了，誰知道洛絡會不會動用家庭背景施壓，讓他們在牢裏關個好幾年。
到時候好不容易出獄，他們沒有大學文憑，找不到工作，只能去掃大街……掃大街還不夠，到時候洛大小姐肯定會雇人盯着他們，他們掃到哪兒，垃圾就跟着他們扔到哪兒……
噫，想想就可怕。
兩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仿佛下一秒就會跪下來哭着求洛絡饒命。
洛絡：“？”
為什麽感覺自己像電影裏的大反派？這兩人是不是腦補出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50、第五十縷光
“好，私了。”洛絡眯了眯眼睛：說出剛才和店長商量好的方案, “我們只有兩個要求, 第一，你們删除論壇裏發的所有帖子後, 實名發表道歉貼，澄清事情的始末。第二, 現在配合我們錄一段視頻, 在視頻裏向我道歉。”
“洛絡……”戴舒宇咬了咬牙，猶豫道, “視頻……就不用了吧。”
這裏可是警局, 如果視頻被洛絡發出去, 那和公了有什麽區別！
“不願意？”洛絡笑了, 眼瞳略微往一擡，“兩位小同學, 現在可輪不到你們來談條件喲。如果我不拍視頻, 你們出去後又反悔了怎麽辦？我總得給自己留點兒底氣吧, 你們說是不是？”
她随即往椅子上一靠，收斂起笑顏：“總之要麽公了要麽私了，私了必須按照我說的做, 沒得談。”
見兩人還在猶豫，洛絡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只要你們不搞事，我保證這個視頻永遠不會被其他人看見。”
話音擲地有聲。
孟妍和戴舒宇不願意拍視頻，還不是他們以己度人, 擔心洛絡會将視頻洩露出去。
但洛絡本質上就與他們不同。
她不會主動傷害別人，更不會像孟妍他們一樣，背地裏搞些見不得光的小動作。
她說到，就會做到。
孟妍和戴舒宇一愣，兩人下意識往旁邊瞟了瞟，看見板着臉的警察後，立馬瑟縮着收回目光，最終哆哆嗦嗦地拍下視頻。
将視頻保存下來後，洛絡笑靥如花，還不忘朝二人揮揮手：“拜拜，我們論壇上見~”
走出警局後，洛絡伸了個懶腰，随即爆發出一陣暢快的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演的好吧？兩個小崽子還跟我鬥呢！”
洛絡這一笑，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
桃夭抱着她的胳膊，也低頭輕輕笑了：“特別好。”
店長扶額，在心裏面松了口氣，神經質的嬌花小洛總終于又回來了。
剛才在警局裏，洛絡和孟妍他們說的話，雖然都是提前和店長商量好的，可店長真沒從裏邊看見一點兒“演”的痕跡。
不得不說，小洛總認真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有霸總氣質的。
店長微微扭頭，悄摸摸在cp群裏發了一句：【姐攻！】
……
從警局離開後，店長回芳菲處理後續事宜，洛絡和桃夭則回家吃飯，店裏如果再出什麽事兒，店長會在工作群裏通知她們。
吃完飯，洛絡和桃夭坐在一塊兒，手機放在兩人中間，一起看學校論壇。
這個點了，戴舒宇和孟妍的道歉貼該發出來了。
果然，論壇最上方就是【抱歉，我是蟑螂貼的樓主】，貼子後跟了一個個紅色的“爆”字。
洛絡點進去看了看，戴舒宇的态度還算誠懇，在開頭就放了自己的學生證，之後的描述中，除了沒提到警局一事，基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了。孟妍也單獨開了一貼，為她造謠的事道歉。
後面的跟帖大多也是這對情侶的：【卧草這什麽人啊？看不慣別人開店，就故意發帖造謠人家？】
【呵，道歉該不會是因為被老師發現造謠了吧，惡心，開除！】
【我承認……我下午也跟風罵了洛絡，我也在這裏向洛絡道歉。很對不起。】
【樓上，都是蓉大的學生，怎麽一點兒基礎的判斷能力都沒有呢？我懷疑你上了個假大學……】
除了這兩個道歉貼，洛絡還看到了好幾個澄清的帖子。
而且跟帖數最多的那個，竟然是雲天明發的：【我實名擔保，洛絡學姐絕對不是帖子裏那種人】
【大家好，我是大二金融系03班學生雲天明，洛絡學姐和我是故交，她的人品我再清楚不過了！我拜托信息專業的同學查了ip，造謠說洛絡學姐欺負同學、出軌的帖主都是一個人！那麽這位同學，你不是自稱洛絡學姐同系嗎？敢實名出來對線嗎？】
雲天明女友粉不少，因此對他心存芥蒂的男生也不少。在孟妍的道歉帖發出來之前，雲天明的帖子下簡直成了第二戰場，維護他的女生和早看他不順眼的男生撕得不可開交。甚至還有人跟帖說，雲天明就是洛絡的出軌對象之一，所以才這麽維護洛絡。
孟妍發帖道歉後，雲天明帖子下的評論才恢複正常。
【樓上罵洛絡和天明學弟的人呢？還不出來道歉！】
【給洛絡和天明學弟道歉！】
不過會出來道歉的，畢竟還是少數人。大多數人最多心裏內疚一下，前一秒還在罵洛絡和雲天明，後一秒就去罵孟妍和戴舒宇了，至于道歉……我都幫忙去罵始作俑者了，還道歉幹嘛？
洛絡刷完這整個帖，眉眼間神情又變得困擾起來。
她是真的沒想到，雲天明會發帖替她說話。自從上回聚餐過後，洛絡幾乎就沒和雲天明有過交流了。剛開始雲天明還會發微信找她尬聊，到後來，大概是察覺到洛絡冷淡的态度，雲天明也就沒來找過她。
這樣一來，她于情于理都該給雲天明道謝，到時候雲天明肯定會說“這有什麽，實在想道謝的話，洛絡姐不如請我吃頓飯呀？”
洛絡連他故作天真的語氣都能猜得到。
桃夭不會喜歡雲天明是一回事，可雲天明一直在她們身邊嗡嗡嗡，洛絡也會覺得很煩的。
桃夭察覺到洛絡的情緒變化，彎下腰，從下邊看向洛絡的臉，柔柔道：“怎麽了嗎？”
“……沒什麽。”洛絡回過神來，摸了摸桃夭的頭發。
她順手點出雲天明的帖子。
嗯……如果雲天明真要她請客吃飯，那她就厚着臉皮發個紅包過去！
洛絡繼續往下翻，發現馮婉瑩和班上另外一些同學，也都發帖替她說話了。不過他們的影響力沒雲天明那麽大，帖子的評論也不多，早早地沉底了。
洛絡心裏瞬時暖暖的。
然後就是大量聲讨那對情侶的帖子了。
【我一看蟑螂帖就知道是造謠！芳菲的環境很好的，有圖為證】
【孟妍和戴舒宇？這對情侶未免太惡毒了吧，退學退學！】
不過還有少部分陰謀論表示，會不會是洛絡動用了家庭背景給孟戴兩人施壓，兩人這才不得已發布“澄清”帖。
後面回帖大多是罵lzsb的，不過也有少數人表示贊同。
【對啊，洛絡不是富二代嗎？她想要對普通學生做些什麽，可太容易了】
【孟妍和戴舒宇我認識，他們人都不錯，家裏也沒什麽背景，估計就是被逼得删帖了】
【反正不管網上怎麽說，我是不會再去芳菲了】
洛絡看到這些言論，差點沒被氣笑。
桃夭的小臉也陰沉下去，悶悶地往下趴了趴。
“不用去管那些人說的話。”洛絡也略微低頭，将下巴抵在桃夭腦袋上蹭了蹭，“我又不是人民幣，當然不可能人人都喜歡我。”
“……嗯。”桃夭低聲輕哼一聲，沒再多說什麽，只往洛絡的懷裏縮了縮。
洛絡将她抱緊了些，語氣驀地嘚瑟起來：“他們不去芳菲，他們不喜歡我，那是他們的損失！”
說完還揚起下巴，眯着眼睛哼了一聲。
證據都擺在面前了，這些人還一定要往陰謀論的方面想。既然他們這麽容易就反感洛絡了，那他們的喜歡又有多廉價？
洛絡才不屑與他們置氣呢。
造謠一事就這樣過去了。
随着天氣越來越涼，桃夭起床的時間也随之越來越晚，速度更是越來越慢。
第二天早晨，桃夭更是在洛絡開燈後，就立馬縮進被子裏，怎麽也不肯起來。洛絡只得囑托陳阿姨好好照顧桃夭後，就自己一個人去學校了。
一開始，洛絡一個人孤零零走近教室裏，還有些不習慣，不過很快，就有同學圍上來關心她安慰她，馮婉瑩則再次幫她在第一排占了個位置。
洛絡坐在馮婉瑩身邊，看着近在咫尺的講臺，不禁有些恍惚。
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她已經習慣和桃夭坐在後排，習慣一偏頭就能看見桌上的小兔子，習慣聽課間隙悄悄和桃夭說幾句話……
有些時候，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悄無聲息地……就滲進了血液中。
嗯……明天一定要把小妹妹從床上拖起來！
洛絡晃晃頭，将思緒集中到課本上。
這一天裏，孟妍和戴舒宇自覺地縮到最後一排角落的座位上，全程幾乎沒擡起過頭。
班上的同學遠遠看到他們，最多厭惡地嘆口氣，倒很少有人故意上去嘲諷他們。大多數人的想法很簡單，大家都是同學，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雖然犯了錯，但已經道歉了，也得到了相應的懲罰，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沒必要特意争對他們。
洛絡自然也不會再追究什麽。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三天後，孟妍和戴舒宇被學校勒令退學。
理由是開題論文抄襲。
兩人抄的是某外文核心期刊最新一期的內容，暫時還沒有中文版，導師也還沒來得及看期刊原文，因此查重時，才沒有查到他們。
而現在……或許是兩人的導師無意間看到了原文，又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他們抄襲被發現了。
蓉大對抄襲從來都是不可容忍的态度，尤其是以前有個在社會上影響力很大的知名學子被曝抄襲後，蓉大的風評一時也降了很多，從此學校就開始嚴查抄襲，輕則記過，重則開除學籍。
開題抄襲本身就很嚴重了，更何況前幾天，兩人還進過警局，因此學校領導商議後，直接就選了最重的處分。
這下論壇裏的風向就徹底反轉了，一時間所有人都在指責那兩人，就連那些陰謀論的人也一下子散了。
畢竟删帖道歉可以說是被洛絡逼的，可抄襲呢？這可沒辦法洗，難不成說是洛絡摁着他們的手逼他們抄的？
51、第五十一縷光
十二月，臨近期末, 學校裏的銀杏葉終于落光了。
孟妍和戴舒宇再也沒出現在洛絡的視線裏, 他們剛被學校開除時，論壇裏還熱鬧過一段時間, 但很快這件事的熱度就下去了，就像落入湖中的一顆石子, 激起圈圈漣漪後, 湖面又很快平靜下來。
洛絡的課業越來越少，然而需要學習的內容卻越來越多, 于是她和桃夭幾乎一整天都泡在圖書館裏。
剛開始兩人還是在新圖書館, 偶遇過雲天明一次後, 她們默契地轉移陣地, 每天洛絡直接把車開到老圖書館樓下。
就算是在期末，舊圖書館裏也幾乎沒什麽人。
洛絡和桃夭喜歡坐在三樓角落, 偌大的一塊區域中, 就只有她們二人。
圖書館中一直開着暖氣, 音響中偶爾也會放鳥鳴、流水一類的白噪音，氣氛寧靜閑适。
洛絡坐在桌邊複習，桃夭偶爾會直接坐到書架邊看書, 但大多數時候，都坐在洛絡身邊。
有些時候洛絡學累了，從書本上擡起頭來，伸個懶腰，稍稍往旁邊一瞥, 就能看見桃夭被黑發遮了小半的側臉。
這時桃夭察覺到她的眼神，總是會側過頭來，清澈的雙眸與她對視，唇角翹起一個淺淡又甜美的弧度。
桃夭偶爾會像小獸一樣，把腦袋伸過來，要洛絡摸摸頭。偶爾看書看困了，就趴在洛絡大腿上睡一會兒。
似乎是怕把洛絡的腿壓麻了，睡的時間總是不長。
剛開始，洛絡總是會感覺心悸，後來對視的次數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心底好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卻又總是抓不住。
洛絡再次懷疑過：是喜歡嗎？
可現在這種朦胧的情緒，與上一次，她誤認為自己喜歡桃夭時完全不同。
舞會上，被桃夭親到下巴時，那種全身被電流纏繞的感覺如此強烈，在夢中想要擁抱桃夭的渴望幾乎無法壓制。
可現在……
洛絡每天幾乎都和桃夭黏在一塊兒，擁抱牽手摸摸頭都是日常，有幾次換衣服、洗澡的時候沒注意，不小心把對方看光了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洛絡早已習以為常，絲毫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
所以洛絡比上回還要迷茫。
洛絡不明白這種情緒。
就像是一片霧，每次手一伸過去，以為終于要抓住什麽時，一陣風就吹過來，霧氣散盡，最終什麽也不剩。
在家裏時，兩人習慣性地一人坐在沙發一邊，洛絡半躺着玩手機，桃夭則在一旁看書。
洛絡記得，桃夭書櫃裏最多的書是霓虹國的推理小說，然而搬進洛絡家之後，桃夭卻沒再看過那一類的書。
尤其是現在，小妹妹迷上了言情小說，封面粉嫩嫩的那種。
有一次，洛絡實在沒忍住，問桃夭：“夭夭，我怎麽沒見你看過《密室殺人》那一類的書了呀？你不是覺得很有趣嗎？”
桃夭放下小說，想了想道：“看膩了。”
洛絡的視線落在書皮封面上：
《愛我，別逃》
簡介：他愛她，她愛他，他是她心尖上的一朵染血蓮花，她是他目中無人能及的白月光……
桃夭小臉微紅，換了個方向，用身體擋住書封。
洛絡：“……”
好吧，總之就是小妹妹過了中二的年紀，對霓虹國中二的那一套不感興趣了。反而開始情窦初開，喜歡上情情愛愛那一套了。
洛絡又忍不住去想，小妹妹會喜歡誰呢？
現實裏桃夭很乖，很聽她的話，對雲天明絲毫不感興趣，對洛絡班上那群男生也一點兒都喜歡不起來。
洛絡以前問過桃夭，她有沒有喜歡的人，桃夭說沒有。
現在洛絡想問，她喜歡什麽樣的人……
可總感覺，錯過了在洛家老宅的那種深夜談心的機會，就怎麽也問不出口了。
怪怪的。
洛絡只能自己想，桃夭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呢？像書裏面那種霸道總裁？天才少年？溫潤書生？
為什麽總覺得心裏酸酸的。
想的次數多了，這種莫名的酸味也逐漸淡了下去。
後來洛絡會故意蹭到桃夭那邊，看她看書，或者和她一起看，陪她吐槽書上男主女主的睿智操作。
“揚唇一笑？這個動作正常人類真的能做到嗎？是這樣嗎？”洛絡嘗試着嘟起嘴角，努力吹着嘴皮，然後被憋笑的桃夭用書蓋住腦袋。（注1）
“男主把女主挂在電風扇上？挂了整整三天？”洛絡看着桃夭一臉被感動了一樣的凝重表情，不由得遲疑道，“夭夭，你确定這是言情虐文，不是恐怖小說？”
“霸道總裁為愛一擲千金，帶女主包場快魚服裝店？”洛絡握住桃夭的手，語重心長地搖搖頭，“夭夭，這種摳門的霸總要不得。如果是我，肯定會選美特斯邦威。洋氣，大方，盡顯多金氣場。”
……于是洛絡再一次被桃夭拿書蓋住頭。
好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每次吐槽的時候，小妹妹似乎都不大樂意。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而去。
洛絡仍然摸不着心裏霧一般的朦胧思緒，時間久了，也就逐漸習慣了，不再去想。
但她同樣習慣了圖書館裏不時擡頭的相視而笑，習慣了在家時兩人窩在一同看書。
習慣了抱着桃夭睡覺，習慣了早晨一睜眼來就看見小妹妹迷迷糊糊不願醒來的表情，習慣了小妹妹對自己好，習慣了小妹妹無論吃什麽，都會把第一口留給自己。
不管怎麽樣，桃夭一定已經成為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很快就到了冬至。
冬至是在周三，因此洛絡沒有回家，仍然和桃夭兩人在學校這邊。
桃夭家裏沒過過冬至，前一天晚上，聽洛絡提起時，她那一雙大眼睛就已經開始發光了。
穿越前，洛絡家裏的習慣是冬至吃餃子，但蓉城這邊的習俗是吃羊肉。于是她和陳阿姨商量好，中午包餃子吃，晚上炖羊肉。
學校裏也充滿過節的氛圍，洛絡和桃夭回家時，路過了擠得人山人海的餃子館，車開到夜市一條街時，又聞到羊肉湯濃郁飄香的氣味。
或許是受到節日氣氛感染的原因，桃夭一整天也興沖沖的，比平時活躍了許多，走路時還有力氣跟着洛絡蹦跶，白色的披風一甩一甩的，可愛極了。
洛絡扳着手指數了數，緊接着還有聖誕節、然後就是元旦，再然後就是春節……
真希望桃夭每次都這麽開心。
……
平安夜。
關于怎麽過聖誕這個問題，洛絡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和桃夭一起去看電影。
雖然學校裏也有聖誕活動，但那都是大一大二新生的事兒了，大三的老油條們對此毫無興趣，班上也一點兒過節的氛圍都沒有。
街道上也有些冷清，看不見多少人。但一進商城，氛圍一下子就變了。
商城入口放着一顆聖誕樹，上邊挂着各種可愛的禮物盒、閃閃發光的彩燈，商城的背景音樂也是輕快明了的類型，很容易調動起行人的情緒。
桃夭踮起腳尖，想要去摸聖誕樹上的禮物。
一個趔趄，沒摸到。
洛絡趕忙從後面抱住她，将她扶起來後，提議道：
“夭夭，我們要不要拍張照？就在這裏。”
桃夭重重地點頭，于是洛絡拿出手機，和桃夭靠在一塊兒，在聖誕樹面前自拍了一張。
摁下拍攝鍵之前，還不忘在桃夭頭頂比了個“耶”。
電影院裏人很多，大多是一對對的情侶。
洛絡這回選的是一部動漫電影，叫《當妲己遇見白蛇》，講述的是九尾狐蘇妲己穿越到白蛇傳裏的故事，單是看這個簡介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輕松無厘頭的神話（？）故事，而且網上評價也頗高。帶夭夭小妹妹來看這種電影，準沒錯。
然而電影看到一半，洛絡再一次後悔了。
上次的《三個半》裏明晃晃的百合情節就不說了，為什麽這部動漫也這麽姬啊！
網上的大家明明評價的是“白蛇和蘇妲己的絕美友情”，可可可電影裏完全是絕美愛情的亞子啊！
而、而且除了白蛇和蘇妲己，青蛇也不大正經的亞子！
電影一開頭，就是青蛇白蛇一起洗澡的畫面，青蛇一邊喜還一邊說着什麽“最喜歡姐姐了”、“一輩子都不要離開姐姐”之類暧昧的話。後來白蛇撿到了小狐貍，幫助小狐貍修煉，青蛇也醋得不行，甚至還離家出走了一次。
最後的結局是小狐貍修成人形，和白蛇、青蛇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嗯，皆大歡喜的結局。
如果白蛇看向蘇妲己的目光沒有那麽含情脈脈，如果蘇妲己修成人形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親白蛇的嘴唇，如果青蛇沒有離家出走說“再也不要喜歡姐姐了！”，這、這還真是一部闡述姐妹間絕美友情的合家歡電影呢……呢。
走出電影院後，洛絡拿着爆米花桶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兩次帶桃夭來看電影，都是這種類型的，小妹妹會怎麽想？
肯定會覺得她是故意的吧？
洛絡的思緒又回到了舞會的那個夜晚，但這回，她沒有急着澄清什麽，只是默默牽着桃夭的手。
那種怕被桃夭誤會的慌亂感覺轉瞬即逝，取而代之是一種……這段時間，洛絡經常感受到的朦胧的情緒。
走出電影院後，兩人牽着手，卻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誰也沒有率先說話。
深夜的商城只剩下電影散場後一對對相繼離開的情侶。
洛絡和桃夭安靜走在人群中，周圍的情侶們叽叽喳喳讨論着電影劇情。她們正前方的女孩子，将頭倚在男孩子的肩膀上，嬌聲說着些什麽。
現在是冬天，洛絡卻感覺到，桃夭一向冰涼的手卻有些熱。
有那麽一瞬間，洛絡差點兒都要抓住那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究竟是什麽了，然而終究是讓它從手指間溜走了。
洛絡皺眉看着前方那對親熱的情侶，悶悶地聳聳肩。
這時桃夭的手機響了。
牽在一起的手很自然地分開。
桃夭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上的人名後，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哥哥打來的。”桃夭向洛絡解釋後，接通電話，“喂，哥哥？”
洛絡聽不見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
桃夭沉默了一會兒，眸中閃過些許欣喜，些許迷惑，又小聲對電話那頭說了句“聖誕快樂”。
接下來，桃夭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
“顧姐姐你好，聖誕快樂。”
一旁的洛絡神情也凝滞一瞬。
顧姐姐？原小說的女主顧潇潇？所以現在是顧潇潇在用桃灼的電話？
洛絡将臉偏向桃夭看不見的方向，深吸一口氣。
自己第一次接觸顧潇潇的時間，提前了。
不知道在原劇情中，桃夭是不是也在這個時間點，接到了桃灼和顧潇潇一起打來的電話。
再仔細算算時間，桃灼和顧潇潇還有兩個月就要回國了……
按照原文的走向，桃灼現在應該已經喜歡上了顧潇潇，不過礙于婚約，他一直壓抑着自己的喜歡。
洛絡還沒來得及細想，注意力就又被桃夭給拉了回去。
桃夭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又換成了桃灼，因為洛絡聽見桃夭在說：“哥哥，洛絡現在在我旁邊。”
突然被cue的洛絡：“？？？”
雖然聽不清電話那頭具體在說什麽，但洛絡還是明顯聽到，桃灼一下子沉默了。
尴尬.jpg
#桃灼：我和我喜歡的女孩一起給妹妹打電話時，我未婚妻就在妹妹旁邊是什麽體驗？#
#桃灼：我怎麽感覺自己有點渣？是錯覺嗎？#
如果桃灼開的免提，那豈不是更尴尬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顧潇潇說不定根本不知道桃灼有未婚妻吧？挂掉電話後她一問……啧啧。
洛絡忍住抽搐的嘴角，在桃夭頭上輕輕摁了一下。
——這個熊孩子！
桃夭委屈地朝洛絡眨眼，小嘴也微微嘟起。
幾秒鐘後，桃夭将電話遞給洛絡：“哥哥說想和你聊聊。”
洛絡一怔。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