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節課，則是在上午十點
的樣子。
桃夭瑟縮地跟在洛絡身後，沒敢擡頭。
洛絡牽着她的手用力很大，她掙不開。
走到床邊後，洛絡終于放手，在床邊拍了拍：“夭夭，坐。”
洛絡語氣冷靜，冷靜中還帶着笑，但就是這樣……才更讓桃夭感覺心虛害怕。
她緩慢地坐下，又往床邊縮了縮。
視線不經意地往邊上一掃，就看見櫃子上放的東西……她的日記本和文件袋。
手指瞬間攪在了一起，更不敢擡頭了。
洛絡居高臨下，看着面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桃夭，心裏的火剛滅下去一瞬，又冒起來了。
現在知道心虛了，知道害怕了，那說分手的時候呢？還有剛才，居然在那麽多人面前說不喜歡她、沒和她在一起過？
當時怎麽就不心虛不害怕？！
渣、渣女！
洛絡彎腰，稍稍用力捏起桃夭的下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挑眉：“眼睛，剛才哭痛了。”
桃夭猝不及防與洛絡對視，躲閃不了，眼中很快起了一層水霧。
如果是以前，桃夭肯定會親親洛絡的眼睛，然後很自然地往下親到唇角，然後洛絡才是拒絕的那一個……
可是現在，桃夭一個勁兒的只想躲閃，眼神慌亂又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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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洛絡的眼眶是真的紅了。
和剛才在桃家人面前裝出來的不同，現在洛絡是真的難受想哭。
最終桃夭沒有親親她，卻哆哆嗦嗦地抽出濕紙巾，小心翼翼地替洛絡擦幹眼淚。
洛絡這才放手。
她低下頭，在桃夭的唇上輕觸一下。
桃夭猶豫一瞬，沒有躲。
洛絡唇角終于抿起一絲笑意。
她轉身，拿起書桌上的幾個本子，結果一回頭就看見桃夭身體抖了抖，一副不敢面對的樣子。
“夭夭。”洛絡坐到她身邊，将自己《轉生成為了瑪麗蘇小說惡毒女配後，為了拯救自己逆天改命的洛絡大小姐》的手賬本遞給她，“你先看，看完了我們再聊。”
桃夭錯愕地眨眨眼。
洛絡背對着她坐了下來。
好吧……雖然自己已經把熊孩子的日記給翻了個遍，但真要把自己的日記給她看時，還是蠻羞恥的。
洛絡在床邊坐了會兒，又覺得這樣坐着不舒服，幹脆縮進了被窩裏。
又将桃夭撈進被窩中坐着。
桃夭沒有掙開，也沒有主動往洛絡懷裏靠。
于是洛絡想了想，再次翻身背對着桃夭，随手拿出手機玩了會兒。
手賬本翻頁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洛絡耳中。
桃夭每翻一頁，洛絡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一些。到後面，簡直要從喉嚨中蹦出來似的。
洛絡看不進手機，就不看了，閉上眼休息了會兒。
大概過了半小時，桃夭終于翻完了，弱弱地戳了戳洛絡。
洛絡坐起身，看見桃夭迷茫的小表情後，幾乎是下意識就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桃夭也習慣性地蹭了蹭。
洛絡深吸一口氣：“夭夭，你先說。你解釋完了我再解釋。”
桃夭又緊張起來，手指再次想攪在一起，卻在動起來前被洛絡捉住了。
洛絡握住桃夭的手指，另一只手把文件夾拿了過來。
“夭夭，先從文件夾開始說？”
“沒關系的，你也看見了，我們都是有秘密的人，沒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說法。”洛絡用她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說，“你只需要說給我聽，就可以了。”
教育熊孩子之前，還是得先把心結打開。
桃夭的手指放松了些許，又纏上洛絡的指尖。
手指無意識地在洛絡掌心上畫着圈圈。
“洛絡，我……”
桃夭講了個故事。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能說通了。
70、第七十縷光
桃夭從小就沒有過朋友, 見過的人也不多, 除了家人, 就是醫生和保姆。
因此，桃夭與這個世界接觸的橋梁主要是書本和網絡。
桃夭看過很多書, 至于網絡, 雖然她不怎麽喜歡, 但接觸得也不少。從小在各種論壇上看到的、學到的絕對算不得少。
比如性取向……
在十五六歲時，第一次接觸到百合漫、并且發現自己會不由自主代入進去的時候, 桃夭就發覺自己似乎是喜歡女孩子的。
但她從來沒和家人說過。
她直覺家人不會有什麽好的反應。
就像桃夭一直認為自己的世界黯淡無光, 但她從沒和家人傾訴過，他們也一直沒有察覺。
直到十六歲那年，桃夭以為自己的生活迎來了轉機。
她有了第一個朋友。
保姆柳阿姨的女兒，柳萌。
柳家單親，柳萌跟着母親姓，是個職高畢業的女生。柳阿姨害怕桃夭一個人無聊, 便讓自己的女兒有空來陪陪她照顧她。
桃家也因此給了柳萌一份工資。
為此，柳萌的确把桃夭照顧得很好，陪她說話、陪她看書、陪她在花園裏玩。
當時桃夭很少與人接觸，分辨不出柳萌臉上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只以為自己真的、真的交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桃夭什麽都會和她分享。
比如喜歡的書, 從未給別人看過的百合本……連帶着她喜歡女孩子的這個小秘密。
桃夭不懂怎麽對朋友好，于是盡力将自己能拿出的最好的一切送給柳萌。
然而……她所認為的“最好的朋友”，反手就将她賣了。不僅将她喜歡女孩的事告知桃家父母，還懷疑說桃夭喜歡她。
桃夭第一次有了朋友, 緊接着第一次知道了被背叛是什麽滋味。
桃森和白月明偷翻了桃夭的手機記錄，于是信了柳萌的話，斥責桃夭不懂事，怒喝她怎麽能喜歡同性，又讓她向柳萌道歉。
桃夭當時的确對柳萌很好很好，論誰在知道她性取向的情況下，都會懷疑她喜歡柳萌。
桃夭根本無從反駁。
但她拒絕道歉——她明明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要道歉？明明被背叛的是她，被冤枉的是她，她不過是喜歡女
孩子，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她錯了？
桃夭很小就學會了在家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緒和想法，卻因為柳萌，很“不懂事”地發了次脾氣。
不僅不道歉，還倔強地說再也不願意看見柳家人。
柳阿姨在桃家做了二十來年的保姆，桃家自然不可能因為桃夭的任性就辭退她。
桃森本來還想好好訓訓小女兒，沒想到第二天，桃夭就大病一場，醫生囑咐說最好讓桃夭開心一些。之後公司又出了問題，他就更沒時間去管桃夭了。
這場病之前，桃夭最多是有些孤獨、中二，還談不上厭世。
但病好後，桃夭發現自己眼前的世界，比以前更黑暗了些。
她好像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
沒有喜歡的東西，沒有活下去的欲望。
桃夭很小的時候有想過離開這個世界，但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習慣在黑暗中泛舟後，就打消了這種念頭。
直到那時，她又有了死亡的想法。
反正……拖着這具病弱的身體，也不知道能活到什麽時候，還不如用自己的生命做些什麽。
桃夭開始了盤算。
就算要離開，也不能給他人帶來麻煩，也不想讓家人察覺到她是自殺。
雖然她不喜歡家人的“愛”，但她知道他們是愛自己的，她也想用自己的方式給予回報。
于是她想起了哥哥的那個未婚妻。
桃灼的性格和她不一樣，她的隐忍懂事是裝出來的，桃灼卻是真的。
但就算這樣，桃灼的言行中，都隐隐透着他對那個未婚妻的不喜，可見他心裏有多厭惡她，想和她退婚。
但是以父母的性格，想要退婚談何容易。
除非發生了什麽大事兒，比如……自己被那個未婚妻殺死。
有了這個想法後，桃夭很快在網上找到當地的私家偵探，開始調查洛絡。
調查顯示，“洛絡”比她想象得更惹人讨厭，愚蠢、易怒、容易受他人挑唆。
很完美的目标。
制定好基本的方案後，桃夭就搬到洛絡家樓上，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搬家第一天，她故意砸碎了自己的儲錢罐，樓下的洛絡果然被激怒了，想要上樓教訓她……
然後她就發現……
這個洛絡好像和她調查中的不太一樣。
……
桃夭開口之前，明明還和洛絡隔着一段距離，講完這些話之後，已經完全被撈入了洛絡懷裏。
還是以一個及其羞恥的姿勢。
洛絡将她的手擰在身後，下巴從後面擱在她的肩膀上。完全是将她禁锢在懷裏的。
桃夭這時候是背對着洛絡的，也就沒看見，洛絡的表情有多心疼。
洛絡之前已經猜到了一些，但真正聽桃夭親口說起時，還是覺得心疼得要命。
并且，有多心疼就有多憤怒。
心疼桃夭受委屈、被欺騙、被背叛，心疼她沒得到同等的愛，但又因為她不珍視生命而憤怒。
洛絡覺得，她都被熊孩子氣得不像自己了。
不僅想把熊孩子拴在懷裏，甚至還想使勁在她肩膀上咬一口。
以前的她哪兒有這麽暴力！
“洛絡……我說完了。”安靜了一會兒，桃夭終于耐不住，輕微地動了動，“放開我好不好？”
“不好。”洛絡搖頭。
“剛才你才只解釋了文件夾的事。”洛絡平靜道，“你不是說自己是壞孩子嗎？那別的事呢？也說說看？”
桃夭瑟縮一下。
今天的洛絡……有種說不出的可怕感覺。
“還……還有……”桃夭抿唇，“戴舒宇和孟妍……他們的論文抄襲是我查出來的，我故意發郵件給他們的導師，還有學校領導，讓他們被退學……”
洛絡很快就想起來，那對情侶被辭退的前幾天，桃夭有一天沒起得來，就沒去學校。當時洛絡還以為是因為桃夭賴床。
洛絡着實被震驚到了，語氣卻仍然冷靜平和：“還有呢？”
“還有……”桃夭弱弱道，“你和哥哥取消婚約那天，我偷偷和顧姐姐聯系了……其實是我告訴顧姐姐說，哥哥喜歡她的。因為我想讓他們在一起，這樣如果爸爸媽媽發現了，也只會先去責怪他們，說不定就不會怎麽在意我們了……”
聽完這句話，洛絡心裏已經笑得發顫了。
感情這熊孩子就是這樣坑哥的？
不過表面上仍然波瀾不驚：“還有呢？”
桃夭認真想了想，嗫嗫道： “沒、沒有了。”
“就這？也不算很壞嘛。”洛絡在桃夭脖子邊蹭了蹭，“你因為這點小事就不信任我們的感情，還莫名其妙要和我分手，這才叫壞。”
桃夭垂眸：“對不起……”
“所以，夭夭，這些話為什麽和我表白的時候不說，十三號那晚也沒說，偏偏拖到了出院了才說？”洛絡又問。
“因為……洛絡……”桃夭的手指蜷起，“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我不希望你發現我不好的那一面，我……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活不了太久……”
洛絡沒有猶豫，在桃夭脖子上輕輕咬了一下：“不許說這種話。”
“唔……”桃夭微微仰頭，改口道，“當時我希望，直到最後，都能在你心裏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可是後來，我出院了，身體也慢慢在好轉……”
洛絡本來還想問“所以身體好了就想着離開我？”，卻沒有問出口。
她發現桃夭哭了。
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淚水卻卻滑落在洛絡環抱住她的那只手臂上。
洛絡緩緩放開她，一只手輕柔地捂在桃夭眼睛前。
桃夭濕潤的睫毛掃過她的手掌心。
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桃夭閉上眼，止住眼淚，在洛絡溫暖的懷抱中，終于有勇氣說出接下來的那句話：“因為洛絡，我發現，我好像更喜歡你了一些，我好像……知道了什麽是愛。”
以前的她一心想要占有洛絡，無論使用什麽方法，都要把自己的另一面藏起來，讓洛絡看見最好的自己。
甚至想要洛絡受到她的欺騙和蠱惑……
可病好後，桃夭逐漸發現，她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她覺得這樣的自己配不上洛絡，她希望洛絡喜歡的人是能站在光明下坦坦蕩蕩行走的，而不是在陰暗角落中滿嘴謊言這樣差勁的她。
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桃夭就不時有這種想法，但她仍然感覺虛幻，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真的會奇跡般地恢複正常，于是還想自私地再隐瞞一段時間。
直到出院那天，那種虛幻感才徹底消退。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桃夭發現，一直以來都困擾着自己的病，似乎真的就這樣消失了。
正好，當天晚上接到了父母要回國的消息，桃夭本來想借着這個機會和洛絡聊聊的，沒想到那晚洛絡喝醉了，又做了那種事……
桃夭就徹底沒有勇氣了，只敢趁着洛絡睡覺時溜走。
“愛？”前半段洛絡聽得是挺感動的，後半段簡直要被氣笑了。
“小妹妹，我先問你，如果我同意和你分開了，你會做什麽？”
聽到洛絡質問的聲音，桃夭的小臉瞬間煞白。
會回到以前沒有光的黑暗中去，會再次失去對生的渴望，會……再次悄無聲息地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不如說，決定和洛絡攤牌時，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洛絡猜到了。
熊孩子太執拗、太容易鑽牛角尖了。
“小妹妹，你這不是愛，你這是始亂終棄、不負責任、膽小懦弱，你不敢信任你自己，卻也不敢信任我，不敢信任我們的感情，是不是？”
桃夭嘴唇微張，眸中閃過種種情緒，最終皺起眉頭，艱難又認真地思考起來。
最後桃夭低頭，內疚道：“……是。洛絡，對不起。”
其實洛絡能理解桃夭的想法，但她不能理解桃夭的做……好吧，其實也能理解。
典型的不負責任的熊孩子做法，遇事只會逃避，完全不敢去面對。
桃夭因為生長環境的緣故，本身就是一個與正常人脫離、很難共情的懵懂小獸，需要人一步步地去教、去引導。
她的家人不教，這半年來，洛絡就主動擔起了責任。事實證明還是有點兒成效的，不然桃夭也不會産生“感覺知道了什麽是愛”的想法了。
但産生這種想法後，她又無法做出“正确”的解決方法，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逃避。
并且逃避的方法還很極端。
所以洛絡還得繼續教她、引導她。帶着她從牛角尖裏鑽出來，一點一點融入更廣闊的世界中去。
“夭夭。”洛絡剛出聲，又停住了。
愛這個字哪兒有那麽容易說清楚。
她們倆的感情也是一樣的道理。
但洛絡相信自己是愛桃夭的，同樣也相信桃夭對自己的感情。
所以在桃夭突然說分手時，洛絡沒有去懷疑什麽，而是想要去探索、求證。
所以洛絡會因為桃夭的想法而憤怒，卻不會去質疑。
所以洛絡有信心将這熊孩子腦子裏奇奇怪怪的想法給擰回來。
“好了，夭夭，我們待會兒再來說愛不愛的問題。”洛絡思考道，“你解釋完了，現在輪到我了。”
“嗯……”
“夭夭，剛才你已經看了我的那個筆記本，所以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一直在隐瞞你。”雖然有些羞恥，但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反而意外地順暢，“我是穿越到這個身體裏來的，我根本就不是原來的那個洛絡。”
桃夭忽然小聲說：“其實……我很早就發現了。”
洛絡挑眉，問：“那你不覺得害怕嗎？”
“不害怕……”桃夭小幅度搖搖頭，“我只知道你對我好……我看到的你，和你是誰無關。”
洛絡繼續說：“所以夭夭……其實最開始我接近你，對你好，完全是為了我自己。”
“可是你對我很好……我不介意。”桃夭幾乎是立刻就替洛絡辯解道，“後來你也是真心喜歡的我的……是我配不上你……”
“所以說，夭夭。”洛絡狠狠在她腦袋上彈了一下，“你都不在意我騙你，為什麽就覺得我會在意你騙我呢？說清楚不就行了，逃避什麽？”
“我……”
洛絡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輕聲道：“渣女。”
“而且你走就走，為什麽走之前還要和我……”洛絡臉頰微紅了一瞬，用氣音道，“你是覺得自己不夠渣嗎？”
“不是，我，我……”桃夭突然反應過來，“當時是你先強迫我……”
洛絡臉紅地回憶了一下。
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不是桃夭機智，哄騙她換了位置，最後把她累得睡着，估計桃夭第二天連床都下不了。
“咳咳……”洛絡咳嗽一聲，正色道，“可是這也不是你拔指就跑不負責任的理由。你做都做了，不管之前有多害怕多心虛，都應該負起責任對不對？”
為了教育小妹妹，這麽羞恥的話都直接說出來了。
真有你的，洛絡。
桃夭捏住洛絡手指：“……對。”
“洛絡，我錯了。我不該……”桃夭眉頭微皺，一邊認真思考，一邊緩慢道，“我不該因為害怕就一聲不吭跑掉，不該……不負責任，不該不和你商量就說分、分手，不該不相信你。”
桃夭說出這幾句話時，神态和語氣都像是幼兒初學說話時一樣，一字一頓，無比緩慢，又無比認真。
“那現在還想分手，還覺得你配不上我？”洛絡音調略微上揚。
桃夭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仍然覺得，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我……”
配字還沒說出口，洛絡就及時捂住她的唇：“不許再這樣說了。”
桃夭頓了頓，繼續道：“但我也覺得，我不想再離開你了。”
“洛絡，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桃夭的語速緩緩恢複正常。
她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洛絡，我愛你。雖然我可能還不知道究竟要怎麽做才對，但是我會慢慢學，我會相信我們，我絕對不會再、再那麽渣了。”
桃夭說得認真，洛絡反倒臉紅了，腦海裏只剩下“愛你”兩個字。
這個時候的桃夭不是熊孩子，是可愛的小妹妹。
想RUA。
“小妹妹。”洛絡壓下聲音 ，同時抱住桃夭的身子，換了個方向，正對着她，“我也是。”
四目相對。
桃夭沒有再躲閃，一直認真看着洛絡，黑亮的眸子愈發朦胧起來，像是起了一層霧。
桃夭微微揚起頭。
洛絡也緩慢地低下頭，向桃夭靠近。
很青澀的一個吻。
然而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唇丨齒相交的時間越來越長後……就變得沒那麽青澀了。
洛絡一只手扣住桃夭腦袋，摟住她背上的那只手本能地、又很笨拙地往她衣服裏面探去。
桃夭也配合地挺直了背，往洛絡懷裏靠。
直到……
“寶貝兒，妹妹，怎麽樣了？先下去吃飯——”夏伶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洛絡的動作戛然而止。
洛絡和桃夭同時往後退，心虛地對視一眼。
還好夏伶只是在門口，沒有推門而入。
“嗯，媽咪我們馬上來——”洛絡也扯着嗓子喊了喊。
下樓前，桃夭突然扯住洛絡的袖口，歪着頭緩緩問：“洛絡，我剛剛在樓下，我說謊了，沒有承認我們的關系，是不是很不好？”
洛絡柳眉微挑：“你覺得呢？”
“好像是很不好……”桃夭繼續思考，“也給叔叔阿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是不是？”
“是。”
話是這樣說，洛絡卻還是欣慰地揉揉桃夭的腦袋。
小妹妹能懂得反思，還能察覺到她的做法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已經進步了很多。
“所以小妹妹，你該怎麽做？”洛絡眼睛微微虛起，問。
桃夭想了想：“應該……和他們說清楚，認真道歉，擔起責任。”
洛絡點頭。
雖然說到不代表就能做得到，要讓兩家長輩相信她們是認真的、會一直在一起，還是要靠她們的行動。但不能因此就什麽都不說了，還是需要有所表示的。
但下樓的時候，兩人還是不自覺放輕腳步緊張起來。
沒走幾步，就聽見夏伶的聲音：
“桃哥你也別太生氣，桃灼那孩子平時那麽懂事，今天也只是一時想不開。之後多勸勸就好。”
洛絡：？
桃灼怎麽了？
随即是洛邊源：“對，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們也不能再去左右他們的思想吧？放寬心點兒。”
随後，桃森重重嘆口氣：“今天實在是讓兩位見笑了。”
夏伶：“沒有沒有，就算寶貝兒和桃灼的婚約取消了，說不定還能和桃夭妹妹在一起呢。我們這不還是一家人嗎，一家人有什麽見笑不見笑的。”
洛絡忍住臉上的笑。
媽咪，你這話真的不是在桃叔叔心上捅刀子嗎？
還沒走到餐廳，洛絡遠遠就看見，餐桌上只坐了夏伶、洛邊源、桃森三個人。桃灼和白月明不知道去哪兒了。
桃森以手撫額，不斷嘆氣，苦悶二字都寫臉上了。
再結合剛才他們說的話，洛絡隐隐猜到了一點。
難道是她和桃夭聊天的這段時間裏，桃灼不知道和他們聊了什麽，然後吵了一架奪門而出，白月明找他去了？
但是以桃灼的性格……不像會和父母吵架的人啊。
洛絡下意識看了桃夭一眼，卻發現她也十分錯愕。
好吧，不是小妹妹搞的鬼。
兩人走到餐桌邊坐下。
餐廳裏安靜了一瞬，夏伶立即笑呵呵招呼王阿姨上菜。
桃夭本來想在這時候起身向兩邊家長道歉，卻被洛絡拉住了。
現在明顯不是說話的時候。
于是桃夭乖乖埋頭吃飯，雖然沒說話，兩人卻時不時默契地擡頭給對方夾點菜。
桃森他們看在眼中，卻沒說什麽。
一頓飯就這樣沉默地吃完了。
飯後，桃森和夏伶、洛邊源商量好了似的，分別坐到客廳兩邊。
桃森仍然眉頭緊皺，朝桃夭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桃夭捏了捏洛絡的手指，示意她沒事兒，然後乖乖走過去。
洛絡擔憂地看了一眼，卻又被夏伶喊到另一邊。
“寶貝兒，和妹妹和好了？”夏伶笑着問。
洛邊源低頭看手機，但明顯在關注着她們的對話。
“嗯。”洛絡點頭。
“寶貝兒，媽咪認真問你幾個問題，你也要認真回答，可以嗎？”
洛絡仍然點頭，神色随之嚴肅起來。
夏伶抿了口茶，問：“洛絡，你很喜歡桃夭妹妹？”
夏伶喊的是她的名字。
“不是很喜歡。”洛絡搖搖頭，鄭重道，“我愛她。”
夏伶颔首，繼續問：“你想要和她在一起？結婚，一起生活，一輩子？”
“是。”洛絡毫不猶豫，“我想和夭夭永遠在一起。我相信我們。”
“好。”夏伶沒有多問，“寶貝兒，你先上樓休息一會兒，讓我們和桃夭妹妹、還有桃叔叔單獨聊聊天。”
洛絡遲疑地看了桃夭那邊一眼，卻還是點頭。
就算之前夏伶和洛邊源再喜歡桃夭，在今天上午，桃夭親口說出“沒有和洛絡在一起過”這種話後，夏伶心中難免會有芥蒂。
沒有誰想看自家女兒受這種委屈。
所以這時候洛絡表态沒有用，需要桃夭表态。
洛絡選擇相信她。
71、第七十一縷光
下午三點, 洛絡終于收到夏伶的微信：【好了, 寶貝兒下來吧。】
洛絡緊張一瞬, 又立刻調整好心态，下樓。
樓下的氛圍有些沉默, 桃夭一聽見洛絡的腳步聲, 幾乎是下意識擡頭, 眼眸亮了起來。
不過也沒直接朝洛絡跑過去，只是乖巧地坐在原地, 看向洛絡。
洛絡能感覺到, 似乎和上午相比，桃夭的眸子又清明了幾分。就像是……那只獨居在森林深處的懵懂小獸，終于一點點朝更廣闊的時間邁出腳步。
洛絡坐到桃夭身邊，但也沒有離太近。
桃森和夏伶他們則分別坐在兩邊。
見洛絡坐下，桃森首先發話了：“洛絡，你是真的願意和桃夭在一起？”
洛絡鄭重道：“嗯, 我願意。”
桃森微微點頭，不說話了。
夏伶則主動攬過話題，對洛絡說：“我們剛才和桃夭妹妹、還有你桃叔叔好好聊過了，其實我們都認為，桃夭妹妹現在的狀況, 不适合和你在一起。”
洛絡一怔，轉頭看向桃夭。
桃夭微伸出手，手指與洛絡相碰，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洛絡不清楚他們之前說了些什麽, 但這明顯是桃夭和他們商量後的結果。
洛絡心慌了一下，又很快安定下來。
她相信桃夭。
果然，夏伶接着道：“但是你們都大了，要談戀愛我們也不可能攔着，是不是？我和你爸爸呢，只希望你能找到一生所愛，平安快樂地度過這一輩子。”
洛絡眨了眨眼：“……媽咪的意思是？”
同意她們戀愛，但又認為桃夭現在的狀況不适合和她在一起……？洛絡忽然想到某種可能，眉眼不自覺彎了彎。
她還沒想到那麽遠呢，幾位家長居然想到了。
“我們的意思是……雖然你們都是女孩，但媽咪也知道，現在外國同性也可以結婚的。”夏伶慢慢道，“所以我們商量後，一致認為，你和她桃夭妹妹談戀愛我們不管，但不可以私自出國結婚，好嗎？”
洛絡斂去眸中的笑，認真點頭，等待夏伶的後文。
夏伶繼續道：“我們商量的結果是，如果你們五年之後仍然在一起，且寶貝兒你得在公司裏有一定實權，桃夭妹妹也得本科畢業，這樣我們兩邊家長才能同意你們結婚。你覺得可以嗎？”
洛絡短暫地思考了一會兒。
五年并不短，但也不算太長。
洛絡能明白夏伶為什麽提出這樣的要求。
洛絡這邊，夏伶和洛邊源希望她能執掌公司，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到時候無論她是否還和桃夭在一起，都不會因此而受一絲影響。
而桃夭那邊……目前的桃夭是與社會脫離的，在洛絡自帶的濾鏡下，她或許只是一個有點黑心的熊孩子，但在夏伶他們眼中，桃夭幼稚、不懂事，絕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存在。
洛絡不可能照顧桃夭一輩子。
桃夭需要懂事、成長，需要與更多人接觸，能夠與洛絡相互依靠、扶持。
洛絡可以直接相信桃夭的承諾，但夏伶他們需要時間的證明。
“可以。”洛絡眼中徹底綻出笑意，“謝謝爸爸媽咪。”
又轉向桃森：“謝謝桃叔叔。”
“不謝。”桃森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洛絡，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說着，就起身向花園中走去。
洛絡和桃夭對視一眼，又朝夏伶點點頭，這才轉身跟上桃森的腳步。
清風拂過，花園中沙沙作響。
“桃叔叔？”洛絡輕聲道。
桃森雙手垂在身後，長嘆了一口氣：“如果五年後，你最終沒有和桃夭在一起……”
話還沒說完，就被洛絡打斷。
少女眸光熠熠，聲音清脆，自信又堅定道：“叔叔您放心，沒有如果。”
桃森詫異地挑了挑眉：“你就這麽相信她？”
“對。”洛絡笑道，“我了解夭夭。”
桃森回頭，認真打量眼前的少女，與她對視的一瞬間，忽然感覺內心升起一陣巨大的羞愧感。
他想起方才在屋內，桃夭認真地向洛家家長道歉，闡明她自己的想法，甚至五年之約也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以前桃森從不了解女兒的真實想法，今天好不容易了解了一次，第一反應居然是不去信任她。
反而還抵不過一個外人小姑娘。
洛絡站在桃森身後，看着他的背影，眉頭緩緩蹙起。
在桃森的眼中，桃夭又是什麽樣的？按理說，身為父親，桃森應該比別人更了解桃夭一些。
夏伶和洛邊源覺得桃夭不夠懂事，那桃森呢？他應該或多或少知道女兒乖僻執拗的性格吧？
“桃叔叔，您如果是擔心夭夭性格的問題，”洛絡斟酌着開口，“您放心，我會教好她。”
桃森一下子怔住。
明明教育桃夭應該是桃家的事情，但洛絡卻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旋即，桃森又發出一聲自嘲的笑。
也對，以前的确是桃家沒有教好桃夭，也的确是他們對不起她。今天和洛家人長談後，桃森終于意識到自己在家庭教育這方面的問題。
還好，現在發現還不算晚。
……
下午，桃森和洛絡在花園裏聊了許多。
洛絡也更加了解桃夭的過去。
白月明因為早産的原因，一直對桃夭心存芥蒂。甚至剛生下桃夭的那幾個月産後抑郁，差點将桃夭從樓上摔下，後來幾年也做過一些極端的事情。桃森屢次阻止無果，只得盡力阻止她們的見面。到後面幾年，桃夭稍稍長大了些，白月明的抑郁症也終于恢複後，兩人卻已經習慣沒有對方的生活。
就好比之前，桃灼一直認為自己和桃夭受着同樣的家庭教育，生長環境也一模一樣，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桃夭的性格也和他相同。但他忘了一個點，桃森對他們的教育的确沒有差別，但他從小就有母親的愛，可桃夭沒有。
桃夭一直是個很缺愛的孩子。
然而在今天之前，桃森也從未察覺。
桃夭幾乎沒有和洛絡提起過母親，洛絡不知道她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