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青行的劇本 (2)
你到地下一層之後,究竟做些什麽?”
“大家別上當了!”首先反駁的竟然是白初,“我們現在只聽到聲音卻看不見人,那麽對方極有可能也是一個鬼物。既然是鬼物,就一定很擅長迷惑人心,所以他現在說這些假話,就是為了讓我們內讧!”
可能是因為白初所說的話有其道理,所以幸存者們也都有些混亂,知道哪一個人所說的話才是可信的。
“你們知道那個穿防護服的人究竟為什麽被殺嗎?”蘇青行卻不理會究竟有多少人在相信他,他所要做的只是将一切說出來。
無論他們是相信還是不相信,蘇青行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這一次初白沒有再搭話,因為如果這個聲音真的是在蠱惑人心的話,和這個聲音繼續聊下去只是有弊而無一利。
“因為他知道那個兇手太多事情,兇手希望自己的秘密能夠被永遠隐藏起來,所以他需要殺死一切知情者。”蘇青行注意到,即使在白初的攙扶下,牛勇都已經吓得走不動路了,“現在的很多人都表裏不如一,明明看起來很憨厚,明明看起來膽子很小,但手上卻有可能沾滿了鮮血。”
“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做。”牛勇竭力做出辯解,“我到達血庫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死了!”
“他在撒謊!”牛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好像抓住了蘇青行的某個巨大破綻一樣,大聲說道,“我想起來了,我那個鏡像死的時候身上根本就沒有穿着防護服,他在說謊!”
“是嗎?”蘇青行的聲音卻依舊很平靜,“那為什麽他的身上沒有防護服呢?明明知道自己會因為毒氣而死,為什麽還要脫下防護服?”
蘇青行一邊引導其他人去想這件事情,一邊卻直接果斷給出答案說:“是不是因為,兇手把他的防護服直接脫掉了呢?為了什麽?是為了讓他更早因為毒氣而死去嗎?”
“……我,我怎麽可能知道他為什麽要把防護服脫掉,我只是說出了我看見的事情而已。”牛勇仍然在努力辯解,而站在他身邊的白初又有些慘不忍睹地撇過頭去,似乎覺得自己找這麽一個人當同伴,實在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我們繼續向上走。”事情明明已經進入白熱化,所有的幸存者都開始用仇視的目光看着牛勇,但就是在這個時候,初白疲憊的聲音傳來,“除了向上走,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對不起,我想救所有人,卻做不到。”已經數不清這是初白第幾次道歉,所有人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無奈,但同樣沒有人能幫助初白分擔這份壓力。
蘇青行所說的這些話,并沒有對幸存者造成任何傷害,但卻使得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來,每個人身上的壓力也如同堆積木一樣,一塊又一塊地被疊加起來。
所有人跟着初白,将兩個最弱小的孩子保護在中間,平安無事地沿着樓梯走到三樓。
緊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又一個幸存者當衆化成了灰,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完全飄散開。
“難道我們每上一層樓,就會有一個人被醫院吃掉嗎?”初白的臉上出現了放棄的表情,但是當他回頭看見朵朵和小熊的時候,卻又深呼吸了一下,繼續向前走。
至少……至少要讓這兩個孩子離開這裏!
之前在二樓走廊的時候,那些鬼物就好像是在動物園參觀一樣,站在旁邊看着初白他們的隊伍一點點前進。
而三樓走廊卻完全不同,因為整個走廊都沒有燈光,雖然走廊的一側已經變成了窗戶,外面卻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更不可能有任何光芒。
呈現在所有幸存者面前的是一片黑暗,所有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司青安排好了一切,沒有人知道他們會在這三樓走廊的黑暗中遇到一些什麽。
想象一下數不清的鬼物在黑暗中穿梭,甚至貼着你的身體和臉一路走過,幸存者們就能夠理解為什麽司青會說越往上走越危險。
就在大家都屏住呼吸,一邊祈禱一邊向前走的時候,那個蒼老而冷漠的聲音又一次在他們的耳邊出現。
“歡迎來到三樓,如果不是那個喜歡唱歌的小家夥,也許各位沒有機會聽見我說話了。”
正是因為三樓的走廊是一片漆黑,所以一直都非常擔心小熊和朵朵的蘇青行這會兒直接在黑暗中牽起了兩個孩子的手。
小熊和朵朵只覺得有人牽着他們,卻猜不到是已經消失很久的蘇青行回到了他們身邊,她們在蘇青行的幫助下穩穩當當地向前走,避開了走廊裏的所有障礙物。
“又來胡說八道了嗎,老頭?!”牛勇有些不服氣地開口,“之前看到沒有人因為你的挑撥而內讧,我也感到失望了嗎?”
“我這次是想要來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蘇青行一路牽着兩個孩子向前走,“其實你們一路上死多少人或者就有多少人根本沒有意義,因為這裏原本就是地獄,大家之所以來到這裏……因為你們都已經死了。”
從一開始到現在,蘇青行都沒有如果假話。但因為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似乎有越來越多的人覺得這個聲音真的是在蠱惑他們。
“你們覺得我在說謊嗎?”冷漠而蒼老的身影娓娓道來,“這所醫院廢棄成這樣,為什麽幸存者裏還會有護士和病人?就算他們沒有在火災中去世,也應該早就已經從醫院離開了吧?”
“醫院周圍都是迷霧,根本不可能逃離。”初白試圖辯解,“我們曾經試過很多次,只是被迫留在這裏而已。”
“還有一個地方會有這麽多迷霧?那你們不覺得這座醫院其實是這個世界中存在的唯一建築嗎?清醒一點,其實你們早就已經身處在地獄,你們早就已經死了。”蘇青行可以感覺到周圍的呼吸都在加重,每個人都因為他所說的話而陷入一種更加緊張的狀态。
這種緊張,因為眼前這條完全漆黑的長廊而顯得更加嚴重。
“就像那個叫牛勇的。”蘇青行直接點名,“偷竊,搶劫,殺人,每一條都足以讓他進監獄,最後卻在開卡車逃命的時候出車禍死了。”
“你這個騙子!”牛勇顯然不會相信自己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死掉。
“還有那位姓白的先生。”蘇青行提到白初的時候,整個語氣沉了下來,“白先生擁有一個非常精彩的人生吧?”
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但卻并沒有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而是用詢問的語氣說道:“初白先生,你應該比我更了解白先生的人生吧?”
“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就算對白先生的人生再了解,不可能增加我們活下去的幾率。”初白卻似乎并不想提及與白初相關的事情。
“你們的隊伍裏似乎有兩個孩子。”蘇青行依舊牽着朵朵和小熊,“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換怎麽樣,只要初白先生将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只要我聽得滿意,就讓這兩個孩子平平安安地走到六樓怎麽樣?”
蘇青行抛出的籌碼。
而這個籌碼對于初白來說很重要。
所以最終,初白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
“白初從小就是一個天才,無論什麽都是過目不忘,無論學什麽都是最快的,見過他的每個人都覺得白初将來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成為某個方面的精英。”
“但天神給了他智慧,卻沒有給他健康的身體。從小時候開始,白初就大病小病不斷,甚至好幾次都面臨夭折的危險。”
“正因為這樣,白初的父母才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一個非常健康的孩子,一個無論白初發生什麽都可以替他們養老的孩子。”
“你知道的太多了。”和初白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從隊伍後方傳來,“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你會後悔的。”
白初的聲音裏帶着戾氣,特別是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他似乎準備對初白做些什麽。
“繼續說下去吧,初白先生。”蘇青行可以在黑暗中看見東西,應該說這是大部分非人類都擁有的能力,“他無法靠近你。”
為了讓白初不打擾初白,蘇青行走廊裏行走的幾個鬼物下達了命令,讓它們混在這個隊伍裏,随時阻擋白初靠近初白。
而一直努力向前擠的白初,也完全不知道此刻擋在他面前的家夥,其實是幾個身體完全呈現燒焦狀态的鬼物,血肉模糊。
“白初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就算永遠在醫院進進出出,也還是努力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夠真正成為人上人。直到某一天,白初知道你可能活不到三十歲,于是他整個人都走上了歪路。”
“現代醫學可能幫助不了白初,所以他開始研究各種不同的玄學,包括黑魔法、道術、陰陽學等等等等或真或假的東西,都在白初的研究範圍之內。”
“為了能夠讓自己活下去,白初可以付出自己身邊的一切代價。”初白的聲音裏似乎帶了一絲苦笑,“你們沒有聽錯,他不願意讓自己付出代價,卻想方設法讓自己身邊的親人和朋友代替他付出代價。”
“有一次,他發現了一種名叫血祭的東西,根據他所得到的信息,只要在儀式上獻祭鮮血,可以讓人的靈魂得到永生。”
“但因為進行血祭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所以白初哄騙了自己的弟弟白桦去進行血祭。”
“最後成功了嗎?”蘇青行明知故問。
“并沒有,白初的弟弟,以及參加血祭的另一個人都死了,沒有人的靈魂獲得永生,只有兩條無辜的人命因為白初的只言片語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是一個惡魔。”
“白初對身邊的人做過許多實驗,無論他做什麽都是為了讓自己繼續活下去,所以從來都不會顧及身邊的人是生是死。”
“偏偏,大部分的人都被他臉上的笑容所蒙騙,父母仍然相信白初是他們那個值得驕傲的大兒子,同學和老師也都相信白初是那個天之驕子,只有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只有我這個不應該存在于世界上的鏡像,才知道這個叫做白初的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惡魔,早就應該下地獄去了。”
當初白說完這一切的時候,三樓走廊裏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而他們這支隊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前方就是通往四樓的樓梯。
朵朵和小熊只覺得那個牽着他們手的人突然消失,那個一路上給予她們安全感的人好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那雙手的溫暖,又讓兩個孩子有一種熟悉感。
除了兩個孩子之外,其他人在視線恢複的一瞬間都尖叫出聲,因為他們發現有許許多多如同燒焦屍體一樣的鬼物混在他們的隊伍裏,和他們一起走到了這裏。
初白在第一時間捂住了兩個孩子的眼睛,對所有人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最後帶着大家一步步向後退,退到了通往四樓的樓梯口。
“真是個精彩的故事。”确定後面那些鬼物都沒有追上來之後,白初的臉上帶着冷笑,諷刺似地鼓了鼓掌,“我還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魔。”
“說不定那個聲音說的是真的。”初白将兩個孩子護在身邊,其他的幸存者也一點點拉開了與白初和牛勇之間的距離,“如果這裏真的是地獄,那麽白初你就已經死了,你為了避免死亡而做的那些事情最終成了笑話。”
“放心吧,就算你們全部都死了,我也會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白初每上前一步,是幸存者就向後退一步,就像是在躲避鬼物一樣小心翼翼。
不過白初卻不介意受到這樣的待遇,畢竟他為了能夠活下去,不會去顧慮任何人的感受。
“歡迎各位光臨四樓。”
踏上四樓的走廊,大家就看見司青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哪裏。在經歷了漫長的漆黑,和那種快速減員的壓力之後,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司青最初登場的時候有多讨厭,只是在看到他的瞬間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只可惜,司青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喜悅,反而愣在那裏,聲音有些幹澀地問道:“蘇青行呢,為什麽我們這支隊伍就剩下七個人了?”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隊伍裏又少了一個幸存者,除了試煉者和他們的鏡像之外,竟然只剩下兩個護士還跟在他們身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樓的死神大人取消了司青身上的小手腳,這一次司青并沒有脫口而出一些尴尬的稱呼。
但面對司青的問題,所有人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回答。
最終還是初白嘆了口氣,回答說:“抱歉,我們離開的時候發生了意外,病房的樓層坍塌,蘇青行被埋在了廢墟裏……”
“你們說什麽?”司青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笑,“是在跟我開玩笑嗎?蘇青行和那個讨厭的家夥是不是都還躲在三樓,準備等我轉過身去的時候就跳出來吓我一大跳?”
“對不起。”初白實在不忍心叫醒一個裝睡的人,“雖然有你的幫忙,你們一路上還是失去了很多朋友,蘇青行就是其中之一。”
“你們在開什麽玩笑?!!”司青突然歇斯底裏地大喊了一聲,“我為什麽這麽大費周折幫你們?又是為了讓你們帶着蘇青行安安全全地到達這裏!!現在你們竟然告訴我,你們好好的活着,蘇青行卻被留在了那個病房裏?甚至沒有人試着去救他?”
“抱歉,當時的情況真的很複雜,生還的幾率真的很小。”初白能夠理解司青的心情,“不過沈先生留在了那裏,雖然他說過會盡快趕上來,但現在來看他似乎一直在那裏陪伴着蘇青行。”
“你們這些廢物!”司青現在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也完全不像沈思那麽冷靜,他整個人的精神都已經崩潰,表情也陷入瘋狂,“為什麽你們活着,蘇青行卻死了?為什麽?你們告訴我為什麽?!”
而站在一旁蘇青行卻對此疑惑不已,他不明白沈思的鏡像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執着?
“司青,你明明是沈先生的鏡像,為什麽會這麽在意蘇青行的事情?”初白代替蘇青行問出了這個問題。
“為什麽?我怎麽知道為什麽?”司青已經準備下樓,聽到初白的問題之後又回過頭來,“我只知道,從我擁有生命的那一刻起,我的腦海裏就只有蘇青行這三個字。”
“我的存在是為了蘇青行。”
“我的一切是為了蘇青行而存在。”
當司青說出這兩句話的時候,那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嚴肅,甚至讓站在那裏的蘇青行覺得說出這兩句話的人是沈思本尊。
這樣的認識,讓蘇青行的心底浮現出古怪而陌生的感覺。
“你去哪裏?”看見司青準備下樓,初白立刻出聲阻止,“你答應過,只要我把血給你,你就帶着其他人去六樓。”
“抱歉,我不想和你們玩這個通關游戲了,因為我存在的意義被抛棄在了一樓。”司青說着,又苦笑了一聲,“其實我不了解這種感覺,因為我對蘇青行一無所知,只覺得我是因為他而誕生的……這樣一想,他真的就像是我的母親大人一樣。”
說完,司青的身影沿着樓梯下去,漸漸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司青走了,但其他人卻不可能被感情所左右,只能繼續走下去。
四樓是司青的大本營,這裏的鬼物也不會傷害初白他們一行人,無論是在牆壁中走來走去的鬼影,還是導診臺後面的護士小姐,又或是那四個面壁思過的鬼,都只是乖乖待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目不斜視。
加上四樓的燈光很足,所以一行人沒有任何危險地穿過整條走廊,來到了前往五樓的樓梯口。
從一樓走到這裏,整個隊伍的人數越來越少,在這樣的處境,初白有些沉痛的扶額,無奈地搖搖頭說:“真希望能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也許我就不會讓這麽多人錯過離開的希望。”
“你只是個凡人,甚至不能算是一個人。”白初的一切底細都已經被扒光,所以這會兒用毫不掩飾地厭惡目光盯着初白,“每次看到你這種假惺惺的表情,都讓我這個本尊感到……”
白初說到這裏,卻并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現在還不打算脫離這個隊伍。
“總之聖母先生,馬上我們就要去五樓了,準備好你的血吧。”白初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和整個隊伍分道揚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夠借助鏡像的血,順利到達六樓。
如果擁有驅鬼能力的人是白初自己的話,他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和初白這個鏡像走在一起。
畢竟初白這種存在,只會讓白初覺得無法忍受而已。
但是,所有人踏上五樓的時候,卻發現這裏他們想象中完全不同。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并不是走廊,甚至連一個鬼物都沒有!
他們所看見的,是一個正方形的房間,似乎還有一扇門可以通往下一個房間。
就在剛才,蘇青行以最快的時間将五樓重新梳理了一遍。在擁有初白血液的情況下,想要通關原本的五樓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蘇青行想讓整個試煉更加徹底一些。
“歡迎來到五樓。”蘇青行再次僞裝出那種蒼老而冷漠的聲音,“從現在開始,只有順利通過三個關卡的人,才能夠到達六樓。”
“我們要做什麽?”初白直接出聲詢問。
“取舍。”蘇青行也說得非常簡潔,“從現在開始,除非奇跡發生,本尊和鏡像之間……只有一個人能夠通關。”
蘇青行的話音剛落,一個房間裏就出現了三個半透明的魂魄,那是已經死去的牛勇鏡像,以及那兩個在血庫中死去的幸存者。
“那麽第一個試煉現在開始,當這次試煉結束後,通往第二個試煉的門就會打開,祝各位好運。”蘇青行的聲音消失,但人卻依舊跟在隊伍中,看着這一切。
“牛勇。”死去的鏡中人盯着躲在最後面的牛勇,“殺人償命,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