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8ml愛

敏南別墅是姜家老大的住處,姜恬小時候每次回國都是住在那邊。

一般人對從小生活的地方都是有感情的,但姜恬沒有。

她對這棟別墅唯一算得上感情的記憶,就是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看見蘇晚舟把臉貼上玻璃的那個場景。

其他的場景仔細想時都很模糊,院門的朝向庭院和屋子裏的陳設,回憶起來甚至沒有住了不到100天的蔔蔭更加熟悉。

某些幼時的情緒還是在的。

那些小心翼翼和怯怯,那些孤單和無助,那些迷茫又看不到希望的一天又一天。

姜恬穿着一身黑色紗裙子走進花園,神情漠然,每一步都邁得頗有氣勢,一看就是要砸場子的前奏。

她手裏還拎着一把□□……

玩具槍是魏醇給買的,論起砸場子誰都沒有這位前·不良少年兼校霸有經驗。

姜恬深受魏醇親傳,在某個三無小攤前買了一把對小孩來說十分危險、但對砸場來說十分厲害的塑料子彈玩具槍,樣子挺帥,仿M416造型。

為了傳授經驗,姜恬還跟魏醇窩在車子裏玩了幾局手機版吃雞,近距離感受了一下槍戰的魅力。

此刻姜恬覺得自己簡直是《拯救大兵瑞恩》裏的戰士,氣勢洶洶,腳下生風。

剛走到院子中間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震動一聲接着一聲,她不得不舉着槍停下步子,把手機拿出來。

手機握進手裏還在不斷震動,像個電動牙刷,“嗡嗡嗡”的,姜恬指尖都麻了。

劃開手機一看,滿屏幕的轉賬信息。

姜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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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銀行卡到某付寶到微信,幾乎每一個app都充斥着轉賬消息。

她正愣着神,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電話,是魏醇的。

“錢有的是,看上什麽砸什麽,甭省着。”魏醇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帶着寵溺。

姜恬那張沒什麽情緒的臉上悠地勾起笑容:“好的!”

共同生活在蔔蔭,本來姜恬和魏醇的聯系方式只有小企鵝。

但自從上次她一聲不響地跑了一趟法國,魏醇把所有聯系方式都跟她交換了,還咬牙切齒地威脅了一番:“再敢玩失蹤試試!”

“玩失蹤又怎麽樣!”

“失蹤呗,正好我帶lune去割蛋蛋。”

Lune舔着蛋蛋的動作驚恐僵住,它最近剛憑借一身油亮的皮毛和帥氣的柿餅雙下巴交到女朋友——一只純白色藍眼睛的小母貓。

姜恬為了lune體驗貓生不做太監,含淚答應了魏醇的威脅。

想到這兒,姜恬沒繃住,揚起嘴角笑了笑。

姜家客廳西側擺了一對巨大的花瓶,瓶身上開着大朵牡丹,姜恬對這對花瓶印象極差。

她小時候不被允許從自己的房間出來,每一次走到花瓶邊就會被發現,然後被斥責。

這對紅牡丹大花瓶就像是她兒時牢門。

姜家的阿姨看見她像是看見了鬼,非常狗仗人勢,語氣不善:“你怎麽回來了,夫人和老爺吃過晚飯正在休息,你安靜......”

阿姨的話沒說完,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驚恐。

因為她眼裏說什麽都會順從的姜恬,居然舉起一把槍,對着客廳的大花瓶,擡手就是一槍。

阿姨瞬間退後三步。

媽呀!槍!殺人啦!

“啪”,“啪嚓”。

“我不找你們,我找它。”姜恬眯着一只眸子,丹唇輕啓,“10萬。”

槍口對準另一只花瓶:“10萬。”

“啪”,“咔嚓”。

另一只花瓶應聲而碎。

巨響之後是瓷瓶粉碎的“稀裏嘩啦”,陶瓷片清脆地碰撞,精美的花瓶碎成一片一片癱落在實木地板上,像是地板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出現在安靜別墅裏的聲響不光震驚了姜家的阿姨,還驚動了住在二樓的姜致遠和寧婉。

姜致遠還是那張萬年冰山的臉,站在樓梯上,看見姜恬時眼裏滑過憤怒:“你在做什麽,姜恬。”

姜恬沒理姜致遠,瞄着茶幾上的茶壺和整套茶杯,“啪”“啪”“啪”幾槍過去,茶壺碎了倒是碎了,槍法不準,杯子完好無損,還有一顆子彈居然砸在了姜致遠所在的樓梯上。

這位萬年不變冰山臉被99塊錢還送子彈的玩具槍吓得一哆嗦,穿着睡袍差點原地蹦起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姜致遠惱羞成怒,死死盯着姜恬,“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不要讓我看見你!”

“來補個童年。”姜恬依然端着槍,看向他,“但我聽說,我要結婚了?婚禮在年底?”

寧婉跟姜致遠還挺恩愛,挽着姜致遠的手臂:“致遠,別生氣,姜恬你走吧,跟鄭家的聯姻是不可能改變的,姜這個姓是借你的,到了你該回報的時候了。”

“好的,我現在就回報你們。”姜恬冷聲說。

她說話的同時,客廳裏的琉璃裝飾品,酒櫃裏的紅酒,甚至頭頂的水晶吊燈,統統沒逃過姜恬的槍口。

水晶吊燈碎了一半,碎片噼裏啪啦往下掉,姜忬從房間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姜恬穿着一條黑色的紗裙、手裏拎着塑料□□,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廳中央,水晶燈暗了一邊,水晶碎片像下雨似的紛紛落在地上。

姜忬看着腰背挺直的姜恬,愣了一瞬。

姜恬明明穿得是最柔軟不過的輕紗,卻像是帶了一身盔甲。

那個怯怯地分給他橘子吃的小女孩長大了,她眼裏不再是迷茫,而是閃着光芒,她好像找到了自己想去的方向,張開翅膀準備飛走了。

姜忬不喜歡這種感覺,他骨子裏流的是姜家人自私的血。

姜忬握了握拳,冷着臉義正言辭:“姜恬!你怎麽可以這樣跟爸媽說話,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那是你的爸媽,不是我的。”姜恬回過頭,看向姜忬,“我的翅膀一直都是硬的,只是沒想好往哪邊飛,現在我想好了,你們姜家這棟牢籠這個監獄,別想再關着我。”

“你憑什麽!你一個不該出生的人,你還想飛,你害死了我們姜家的人你......”寧婉語氣尖酸。

如果是過去,這些言論會讓姜恬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是不是她就應該不反抗不鬥争。

她曾經也以為自己是罪人。

她曾經也當自己根本不該出生。

但現在,姜恬笑了笑。

她記得有人在她耳側別了一朵來自保加利亞的紅玫瑰,跟她說:

-這些都屬于你父母那輩沒解決好的歷史性遺留問題,跟你沒關系,笑一個。

-來,樂一個,樂完給你彈個曲兒聽。

美國詩人說:“我只身前行,卻仿佛帶着一萬雄兵。”

魏醇,我身後有你,就覺得自己身後站着百萬千萬一個億的雄兵。

因為魏醇,姜恬擁有前所未有的有底氣,她擡起頭:“這些不該我承擔的責任我承擔了20年,已經夠了。”

“你以為你是誰!”寧婉尖叫了一聲。

“寶貝兒。”魏醇的聲音突然在姜恬身後響起,溫柔得好像被暖陽烘烤得熱乎乎的海水。

姜恬沒來得及回頭,耳朵被一雙溫熱的手掌緊緊護住。

寧婉的一臉憤怒,姜致遠冷着臉嘴巴一開一合,姜忬皺着眉在說什麽,一切都變成了好笑的啞劇。

而姜恬的世界只剩下一個從背後被擁護的溫暖懷抱,一雙緊緊護着她耳側的手掌,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還有魏醇那一聲溫柔的稱呼。

你以為你是誰。

寶貝兒。

姜恬不知道魏醇跟他們說了什麽,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被魏醇抱了起來,他步伐很穩,踩着一地的陶瓷和玻璃碎片,向門外走去。

門外燈火通明,世界璀璨。

那一地的碎片是姜恬曾經的牢籠,現在牢籠碎了,她前所未有的輕松。

走出別墅,姜恬才仰起頭,靠在魏醇懷裏看着他緊實的下颌,下垂的睫毛被庭院裏的燈光晃得有些毛茸茸的錯覺,她問:“我槍呢?”

“送他們了。”魏醇輕描淡寫。

姜恬戳着魏醇的下巴,好奇地問:“你跟他們說什麽了?我看姜忬臉都氣白了。”

“沒什麽。”魏醇垂頭吻了吻她的指尖,“說你想嫁誰嫁誰,想去哪去哪,沒人有資格管你。”

姜恬眼睛發亮,嘚瑟地問了一句:“哥哥,我真的想嫁誰嫁誰嗎?”

這句話得到了魏醇不滿的一聲“啧”,他把姜恬放進副駕車座裏,手拄着靠背,語氣危險:“你還想嫁誰,說出來我聽聽!”

“卧槽!太牛了!這種好事兒怎麽沒叫上我!”蘇晚舟拍着沙發扶手,被姜恬用玩具槍掃射了姜家的故事說得羨慕不已,“我想砸那個冰山驢臉家很久了,小時候我一考試就被我媽邊揍邊罵,說我沒有姜忬學習好。”

楚聿咬着剛烤好的肉筋,嗤之以鼻:“學習好有錘子用,我爸說了,做人最重要的正直!”

昨天夜裏下了一陣暴雨,今天晴空萬裏,空氣裏還帶着清涼。

孟芳家的二樓露臺支着大太陽傘,孟芳、魏醇、姜恬、楚聿和蘇晚舟圍坐在燒烤爐邊,烤爐上的雞翅和羊肉滋滋冒油,孜然和辣椒的辛香充滿了整個屋頂。

魏醇拿起一串雞翅遞給姜恬:“這個沒放辣椒。”

“還有哪個烤熟了?”孟芳端着盤子湊過來,盤子裏突然多了四串燒烤。

姜恬、魏醇、楚聿和蘇晚舟異口同聲,“您吃這個。”

孟芳笑得眼睛都沒了,開開心心地舉着燒烤,美滋滋道:“哎呦,我認了一個親閨女,像是又多了三個女婿,我就喜歡這種熱鬧,今兒我太高興了!”

一旁的魏醇眯縫着眼睛,看向孟芳:“三個什麽玩意兒?”

楚聿先慫了:“我我我我不跟醇哥當情敵襖,醇哥打架可狠。”

“你看你慫的!”蘇晚舟勾着楚聿脖子,“你一個人打不過,咱倆一起還打不過他麽!不用怕!”

說着,蘇少爺還沖着姜恬抛了個媚眼,“宣你宣你宣你呦,麽麽噠。”

“操!趕緊放開我!”楚聿一看蘇晚舟這作死的行為,立馬撇清關系,“那啥,有人吃大腰子嗎,我烤兩串!”

下一秒,魏醇起身,單手把嘚瑟的蘇晚舟按在沙發裏K.O了。

姜恬坐在孟芳身邊,淺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着笑意。

她不再是這熱鬧人間的游魂,她找到了自己的牽絆。

“姜恬,下來。”

樓下突然傳來冷冷的一聲男聲,樓上的五個人順着聲音看去,只看見姜致遠站在孟芳家院子外面。

姜恬有點詫異:“他怎麽來了?”

“姜忬說他爸媽聽說你把身世跟訂婚的那個鄭家說了,氣得火冒三丈,”蘇晚舟聳了聳肩,“我就把咱們定位給他了,誰知道他還真來啊。”

“我說的不是實話麽,我本來就不是他親身的啊。”姜恬跟着魏醇時間久了,把魏醇那股氣死人不償命的痞勁兒學了個十成,“他不會以為他那張醜臉真能生出我這麽美的人吧?”

這還是魏醇第一次聽見姜恬開嘲諷,他輕笑一聲。

姜恬性格好像越來越開朗了。

“就是就是,做什麽春秋大夢呢。”楚聿在一旁添油加醋。

蘇晚舟那張嘴也不閑着:“這麽大歲數還挺天真。”

樓下的姜致遠氣得半死,臉快拉到肚臍眼了:“姜恬,我是你名義上的父親!”

魏醇皺着眉站起來,正準備說什麽,一旁的孟芳先急了。

也不知道孟女士在哪摸出個彈弓,手頭找不到合适的東西,居然順手扯下自己5克拉的粉鑽項鏈,放在彈弓上就彈了出去:“個不要臉的,跟老娘搶女兒,我打死你!”

粉鑽“嗖”地在空氣中滑過,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

然後,“啪叽”一聲砸在姜致遠腿上。

姜致遠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慢慢變成豬肝色,最後還是沒忍住,“嗷”地一嗓子喊了出來:“啊!”

魏醇愣了愣,看向孟芳,面無表情地鼓掌:“幹媽牛逼,下次這種出風頭的事,能不能讓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滄桑,幹媽總想跟我比男友力怎麽辦?

“我只身前行,卻仿佛帶着一萬雄兵。”——瑪雅·安吉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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