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陸留空問:“我板書的時候,你在看嗎?”
江瑜:“……”
他挪開臉:“沒有。”
“沒有?”陸留空不相信:“老師點我的時候,你都在睡覺,難道我上去寫字的時候,你會爬起來看我?”
這就涉及到人格的問題了。
“當然沒有。”江瑜反将他一軍:“你怎麽知道我在睡覺,難道你上去板書,還要特意看一眼我?”
“是啊。”陸留空道:“你在我前面,我看見你不是很正常的嗎?”
他笑:“誰叫你那麽明顯,上課帶兜帽,想不看見都難。”
江瑜非常讨厭高中的班主任,上她的課必睡覺,整個頭都紮在帽子裏,他蓬松的頭發很不乖順,會将帽子撐出柔軟的弧度,從講臺往下看,只能看見圓滾滾的一個球,那就是江瑜的頭。
陸留空覺着怪可愛的。
江瑜咬牙切齒:“閉嘴。”
這一餐飯吃的非常的壓抑,陸家明顯是有點問題,陸留空他爸屢次往陸留空這裏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奶奶。”陸留空放下筷子:“我和江瑜吃完了,我們先走?”
陸奶奶還沒說話,他二嬸連忙站起來:“好容易聚一次,怎麽快就走?”
陸鳴也忙道:“要不住一天吧。”
他補充:“你屋子還是原樣,沒人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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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留空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
陸鳴讪讪的閉了嘴。
江瑜跟在陸留空身後,一言不發,将自己站成了一個花瓶。
這時候,有人戳了戳他的袖子,江瑜低頭,看見了一個大紅包。
“住一晚上吧。”陸奶奶笑眯眯把紅包往他口袋裏塞:“我特意回來,就是想見見小空和你,後天我就坐飛機走了。”
江瑜連忙摁住她的手:“……這。”
他下意識的去看陸留空。
陸留空攬住他的腰:“行。”
他向衆人舉杯示意:“那我倆先上樓。”
陸家的樓梯是那種西式旋轉樓梯,鋪了潔白的大理石,陸留空的手一直放在江瑜的腰上,頗有一點騎士扶公主上樓的味道。
“陸留空。”江瑜摁住他的手,這禮服修身,指尖溫度正透過衣衫穩定的傳到過來,燙的他整個人都不舒服:“放手。”
“上去再放。”陸留空毫不客氣的攬着他,道:“我們現在是戀人。”
江瑜:“……”
他低聲威脅:“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陸留空啞然失笑。
二樓主要是休閑區,有一個空中花園,陸留空房間的一扇落地窗正對着花園,采光充足,江瑜走進去,正看見一面照片牆。
這些照片無一例外,都是小陸留空拿着獎狀,有鋼琴有奧數,和他的爸爸站在一起,小臉粉嘟嘟的,還帶着嬰兒肥,又乖又可愛。
陸鳴年輕的時候算得上一表人才,照片裏的他意氣風發,西裝領帶不茍言笑,絕對是所有中年男人都要羨慕的人生贏家。
陸留空看都沒看這些照片一眼,他搬出一個大紙箱子,将這些照片取下來,随手丢進了紙箱子裏。
江瑜問:“要我幫忙嗎?”
他半蹲下來,擦擦照片上的落灰,小陸留空笑的特別開心,高倍攝像機連他臉上的絨毛都照的一清二楚,在陽光下泛着橙紅的暖調。
“這房子翻修過。”陸留空道:“他們把我原來的卧室布置回來了。”
“哦……”江瑜問:“所以這照片牆是他們設置的?”
如果是用這種手段喚起陸留空的親情,這手段怪下作的。
“不,我小時候就這樣放。”陸留空将紙箱封好:“你數了有多少張嗎?”
“十三?”
“對。”陸留空道:“這是我和他全部的照片了。”
江瑜愣了一下。
“十三張。”陸留空道:“他只在我得獎,讓他驕傲的時候和我合照,我從小到大得了十三次獎,所以是十三張照片。”
他說:“因為數量少,所以很珍貴……我小時候是這麽覺着的,所以我把它們挂在牆上。”
江瑜忍不住重複:“只有得獎的時候?”
他似乎明白陸留空那種近乎苛刻的完美主義從哪裏來了,幾乎所有的男孩在童年時代都有父親崇拜,在懦弱無能的男人,對孩子而言,都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更何況陸留空的父親是那種衆人欣羨的成功人士,經過身邊人的不斷強調和渲染,他在孩子眼中就如同神祇一般,小陸留空一定無比希望得到父親的肯定。
……所以這來之不易的十三次肯定,對小孩子而言,是無比的驕傲吧。
江瑜忍不住:“你們沒有全家福嗎?”
那怕是他那樣畸形的家庭,他爸不犯病的時候,也有那麽一兩張正常的照片,父母和孩子站在一起,笑意融融,仿佛彼此親密無間。
“沒有……也不能說沒有。”
陸留空平平道:“如果我奶奶過壽的時候,那種七大姑八大姨疊在一起,一群人對着鏡頭假笑的照片算全家福的話。”
江瑜說不出話。
他拍拍陸留空的肩頭,陸留空還是那個清淡的表情,但他莫名其妙的覺着這個沉穩淡定的面龐下孕育着無解的悲傷,需要一些安慰,于是江瑜伸出手,就像陸留空心情不好的那個晚上,他試探着問:“抱抱?”
陸留空一言不發的伸出手臂,将他整個人攬進了懷裏。
說來奇怪,陸大經紀那麽淡定的一個人,擁抱的時候卻格外的用力,像是小孩子抱泰迪熊,又或者阿拉斯加抱主人,總之是那種并不會讓人很舒服的抱法。
江瑜心想:“他小時候被人擁抱過嗎?是不是沒有人教過他?”
于是他回憶起那十三張照片,跨度大約是四五歲到十四五歲,他一點點從陸鳴胯骨那個地方長到他肩膀那裏,但兩人一直是一前一後,筆直的站在地上,小陸留空舉着獎狀,像個關節僵硬的木偶,他爸則面無表情的站在身後,如同一面布景板。
這個時候,陸留空放開了江瑜,他面對着門,聲音極冷:“有事嗎?”
江瑜扭過頭,陸鳴站在那裏,似乎站了有一會兒了。
他看了看江瑜,拖出凳子:“叫着小朋友出去,我爺倆說幾句話?”
“你別叫他小朋友,怪惡心的。”陸留空皺眉,要不是他手機備注已經換了,非要吐出來:“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裏說。”
陸鳴和陸留空的身份完全颠倒了,先是擠出了一個讨好一般的笑容,而後道:“安成益死了。”
“吸/毒過量,被戒/毒所放出來沒兩天又複吸,死在了一個破賓館裏。”
這事兒江瑜也有耳聞,他是在本地的社會新聞上看見的,安成益前幾年是雍州新貴,搞房地産的,上過不少財經雜志,後來一朝锒铛入獄,樹倒猢狲散,還被扒出來很多花邊新聞,大多是玩弄男明星女明星的。
江瑜大學的時候,還聽說過雍州大學有學弟和此人搞在一起,後來安成益照片刊登報紙的時候,顴骨突出,兩眼凹陷,骷髅一樣,渾濁的眼球直愣愣的盯着鏡頭,讓人想起被福爾馬林泡發了的腐肉。
陸留空平平淡淡:“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陸鳴沖他笑:“我倆也沒必要這麽僵着了吧?”
“你知道的吧?”陸留空問:“我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吸/毒,你知道的吧?”
陸鳴面上浮現了一絲尴尬,他不說話,只是笑。
陸留空站起來,将他整個人推出了門外,嘭的一下關上了門。
江瑜看了看他的臉色,問:“還好嗎?”
陸留空下意識的想說還好。
但話在他嗓子眼滾過一邊,看着江瑜的臉,他悶悶的把這兩個字吞了下去。
“不好。”他說:“一點都不好。”
江瑜被他難得的直白吓了一跳。
他問:“那我能幫你做點什麽嗎?”
陸留空伸出手,把他按到了床上。
江瑜:“???”
他推了推和他黏在一起的陸大經紀:“喂!”
陸留空說:“要抱。”
“你有肌膚饑/渴症嗎?”江瑜滿臉黑線,:“我們不是剛剛才抱過?”
陸留空不說話了。
“行吧。”江瑜拿他沒辦法。
他深深的覺着這單虧了,只能嘴上占點便宜:“喂!”
“我們的合約內容不包括這個,這可是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