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9、
路思遠雙膝一軟，差點就給教導主任跪下了，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她老人家那嚴厲的中年婦女嗓這麽好聽。
然而一秒之後，腦筋轉過來——
不對！這情況要怎麽解釋？沒法解釋啊！他總不能和教導主任時說班長大人觊觎他的屁股吧！就算解釋了教導主任也不會信呀！他，蕭琊，兩個人在一起，教導主任眼中，哪邊是搞事的這不一目了然嗎？！
現在他一腦子漿糊，不知所措的時候，蕭琊已經開口：“老師好，我風紀值勤，正在幫路同學整理校服。”
教導主任一聽是蕭琊的聲音，态度頓時就軟化了一半：“原來是蕭琊啊——啧，又是你啊，路思遠，你就不能給老師省省心？你看看你，衣服穿得亂七八糟也就算了，一個男生在腳脖子上紮紅繩，像什麽話呀！好了不說了，馬上上課了，你們整好衣服就趕緊進班級吧。”
路思遠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混過去了。
大大的松了口氣。
想起教導主任超明顯毫不掩飾的差別待遇，卻又心頭火氣，對着教導主任離去的背影，惡狠狠的呲了一下牙——才發現面前的蕭琊人不見了。
什麽情況？大變活人？
路思遠驚出一身白毛汗，跌咧這後退了半步，才發現蕭琊還在——正半蹲半跪着，在他綁着紅繩的那條腿旁邊，低頭不知搗鼓着什麽。
路思遠急了：“不許拆我繩子！”
“嗯？”蕭琊挑眉看他。
一招失策，全盤皆輸。
路思遠發現自從打輸之後就擡不起頭了，蕭琊哪怕是像現在這樣跪在他面前，他也很難從氣勢上贏過對方……只好改口：“班長大人，打個商量，能不能不要解我的繩子……”
蕭琊微微勾起唇角：“在你眼裏，我就非得這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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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路思遠這才看清，自己之前被紅繩纏的七扭八歪的褲腳，已經讓蕭琊理順了。
搞什麽呀！
路思遠課都沒心思上了。
滿腦子都是蕭琊。
蕭琊的笑；蕭琊的聲音；蕭琊湊得很近的時候，身上清爽的洗滌液的味道；蕭琊蹲跪在他面前時，背後兩片凸起的肩胛骨；蕭琊幫他整理褲腳的時候，手指關節碰到他腳踝的感覺……
還有那句“我就非得這麽壞？”
怎麽會有人笑着說這樣的話？這可讓人怎麽受得了？
路思遠根本不敢回憶蕭琊說這話時的表情和語氣——可越是想忘掉，越是像按了強制播放一樣，在腦中一次又一次的循環。
真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就在他深悔唐突美人，差一點點就決定一咬牙一蹬腿，狠狠心把自己賠出去的時候，他發現——
事情不對。
蕭琊比他想象的還要壞。
蕭琊沒有拆走他的紅繩。蕭琊給他的紅繩上栓了個鈴，走一步響一下，拆不下來那種。
鈴铛很小。
事先大概是拿棉花或者紙巾之類的東西塞着，沒響，不容易發現。
可兩節課過後，簡陋的“靜音設施”失效了……
路思遠剛開始根本不相信這種娘炮兮兮的聲音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還以為是哪個女生的書包挂飾。
然而他無論怎麽逃，那聲音都一直跟着他……他才終于發現了蹊跷。
平心而論，其實聲音不大。在嘈雜的課間也聽不太清。
況且他路思遠為了酷帥有型，在身上挂稀奇古怪的東西還少了？奇裝異飾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哪怕別人發現了，大抵也不過以為他又心血來潮。
然而在路思遠心裏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只有小貓小狗才讓主人給挂鈴铛呢！
清脆的鈴聲落在他耳蝸裏，簡直比夏日午後的悶雷還要響，仿佛每走一步都在提醒他，他被捕獲了，成了蕭琊的所有物。
上午剩下的時間，路思遠都在徒勞地和那個鈴铛作鬥争——天知道蕭琊用的什麽手法，怎麽能系得這樣天衣無縫？不帶鈴铛解不下來，連紅繩都解不開了。
路思遠折騰得滿頭大汗，一籌莫展，憋了一肚子脾氣。如果不是心疼自己親自去廟裏求來的緣分紅繩，路思遠真恨不得一剪子剪了它算數。
好不容易午休到了，路思遠忙逮着機會在食堂裏把落單的蕭琊堵個正着：“解下來。”
“什麽？”蕭琊擦眼鏡，做茫然無辜狀。
“你還問‘什麽’？”路思遠肺都要氣炸了，“我紅繩上的鈴铛！”
“我不。”蕭琊拒絕得很幹脆。
“你……”
“早上是你求着我說讓我不要解的。”蕭琊一副很講道理的樣子，“那麽好的，我不解，你也不許解。”
“你！”路思遠這會兒是真怵他，當面不敢跟他來硬的，急的滿地下兜圈，“哪有你這樣的呀，給人栓個鈴什麽意思呀……”
“就是你想的那種意思。”
“啊？”
“你又想不起我是誰，又不肯立刻付賭資，我只好先拿一點小利息，”蕭琊用腳尖撥弄了一下路思遠的腳腕，小鈴铛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做個記號，免得小遠哥哥跑了。”
“你？！”路思遠再怎麽沒臉沒皮的也想不到蕭琊能把這種話一本正經的說出來，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才好，哽了片刻才說，“也太變态了吧！其他人知道我們班班長是個變态嗎？！”
“他們不知道，只有你知道。”蕭琊毫不反駁，淡定從容的承認，“對着你，我還能更變态呢。”
嚯？！
路思遠不敢說話不敢動了。
真想盡量減低存在感，迅速撤離蕭琊的勢力範圍，就見蕭琊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微微震了一下，來電顯示“學生會辦公室”，然後傳來了難以置信的鈴聲：
“班班班班班長大人！校校校校校園模範！沒沒沒沒沒大沒小！耀耀耀耀耀武揚威！打不過你跑不過你乖你個頭誰理你啊！怎麽了啊什麽事嗎眼看上課下課再說……”
語速超快。
節奏搖擺。
一聽就是剪輯過的鬼畜……而素材是……
雖然因為後期改變了一些音色，但還是能依稀辨認出那是……
像生怕路思遠認不出來似的，蕭琊眯起眼笑着邀功：“用錄音筆裏小宇哥哥的聲音做的哦。做了四節課才好不容易做好的。”
這有什麽好炫耀的。
求您別做好嗎？
敢情你一早上啥都沒做就折騰這個啊？
說好的校園模範呢？
給我認真聽講啊混蛋！
路思遠目瞪口呆。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路思遠于是對蕭琊有了全新的認識——
蕭大班長果然不愧學校年度誠實守信優秀獎獲得者。
言出必行。
說到做到。
上一秒說“能更變态”，下一秒就立刻展示什麽叫做“更變态”。
路思遠服氣了。
